回到衙门,几个手下告诉袁道宗,有人找他,在门房里等候。袁道宗走进门房,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起身迎上来。
    这人身材甚高,一袭青衫,一双眼睛显得十分精明,他抢先道:“袁班头,鄙人程天青,特代鄙友前来向你赔罪,请受我大礼。”说着就要下拜。
    袁道宗连忙伸手扶住他,手刚接触到他的臂肘,一股大力冲来欲将他的双手往下拉。袁道宗微微一笑,内劲运转轻易缷去对方施加的力道,若无其事地将程天青扶起来,仿佛程天青根本没诚意下拜,被他一扶就主动起身了一般。
    程天青也非泛泛之辈,破解他的拉扯之力容易,要做到这般从头至尾丝毫不露痕迹却难,他的脸上不禁露出微讶之色。
    袁道宗只笑道:“呵呵,程兄如此大礼却是为何?”
    程天青知道自己的内力与对方相比差得太远太远,略略平息一下被对方内力反击弄得有些混乱的气息,道:“今天早上在城门口得罪班头的三个人正是鄙友,他们事后对这场误会也是十分后悔,深感没脸再来见班头,所以鄙人独自前来代他们向班头负荆请罪。鄙人也要感谢班头大人大量,不同他们一般见识。”
    “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程堂主不来,我也要登门拜访的。”
    程天青吃了一惊:“班头有何事指教?是不是我的手下其他什么地方得罪了班头或班头手下的弟兄?”
    “那倒不是,青竹帮是江南第一大帮,既然在本县设了堂口,我理当上门拜会,以前是我的礼数没到,应当补上才对啊。”
    “不敢当,不敢当,袁班头新任显职,应当是我们来贺才对。”
    “哈哈,不说这个了,给你透个信,知县大人有意整顿本县盐务,届时地方上的各位朋友要多多支持才是。”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程天青心里暗暗吃惊,开始猜测袁道宗向他透露这个信息的含义。
    送走了程天青,袁道宗到签押房找到“陶勋”将经过详细讲述一遍,然后仍回到班房处理公务。
    钟祥和竟陵远在江汉,来回数千里,陶勋为了购棉布已经顾不得太多,白天也施展腾云术赶路,到竟陵的时候刚刚正午。竟陵城内刚刚兴起棉布作坊,棉布的产量近两年逐年提高,到这里来采货的客商也逐渐多起来,各方面的接待设施都在完善过程中。
    陶勋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一家规模很大的棉布作坊,老板听说他的采购量达到万匹以上十分高兴,不过他一家没有这么大的产量,于是由他作中介将城里的二十几个作坊主一并邀来,请他在城里美思楼吃饭。看着眼前的丰盛酒食,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在粥场看到的灾民的惨状,不由发起呆来。
    这些天他总共花出二十五万两白银用于购买赈灾物资,当真花钱如流水一般,好在宝盒金库金银充足,要是让他自己筹这笔钱就很难了。他购的二十四万石粮食一半用于设立二十个粥场,丁柔、褚小蝶、王远江和孙思正几乎没日没夜地奔忙于各个粥场之间不得半刻清闲。
    正是因为他们的动作快,留滞了大部分的灾民在三省交界的府县,撑到了沿途的官府开始赈灾行动,再过几天他们四人就可以撤回来了,在他们的努力之下五十万灾民中的大部分都留在三省交界附近的府县,但是仍有二十万众由于消息不通和种种其他原因,潮水一般涌向秋垣县。
    从现在开始,他要做的就是为安置这二十万人做好充足的准备。按每人每天半升粮食计算,从十一月到来年二月的近一百二十天共需要粮食一十八万石,这相当于秋垣县三年多的秋赋总额,即使官仓里的粮食全部用于赈灾也是远远不够的,他手头上只剩下了十一万石粮食,尚有七万多石的差额,或许再跑一趟武昌府就足够了。
    越冬衣服是个大问题,按照一匹布最多能做四套衣服计算,二十万人至少需要五万匹棉布,如果算上棉被则所需更多。另外防治疫病的药材也不能少,还有二十万人总不至于就住在露天野外吧,陶勋想到这些心里有点乱。
    “喂!你在发什么呆呢?”一个娇媚的声音在他耳朵响起。
    陶勋猛地一惊,回过身看见变成一个小女孩的玲珑拉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妇,娉娉婷婷地出现在他们的大包间里。
    屋子里的座上客全都颇为意外地看着两个不速之客,玲珑的俏美和少*妇的美艳令他们停下杯箸,一时忘记面前的美食。
    没等陶勋说话,座上便有人发话问道:“请问两位姑娘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玲珑笑呵呵地一指陶勋,道:“我是这位丁老板的妹妹,这是我表姐,哥哥丢下我们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喝酒快活,全忘了圣人的亲亲之义。”
    有人暧mei地接笑道:“丁老板不亲亲,我们拿你们当亲亲哪。”
    陶勋不快地道:“你怎么又跟来了?我这是在办正经事。上回的事我们算两讫了好不好,你不要再跟来了。”
    玲珑一呶嘴:“只许你办正事,就不许我办正事呀?”边说边拉着少*妇凑到陶勋身边,旁边的人识相地让出个座位。玲珑不客气地坐下来,向陶勋道:“飞燕表姐有事要请你帮忙,上次周大人的事可是全靠她帮忙才能办得那般妥,你难道不该好好答谢她?你难道打算不管她?”
    陶勋头痛地问:“可是我现在没时间呀,等先忙完这阵子再说吧。”
    “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只要你听她说完就行。”
    “那好,你说吧。”陶勋不耐烦地道。
    “在这里说吗?”玲珑看了一圈桌旁色迷迷盯着飞燕的人。
    那些作坊老板齐刷刷地道:“当然不能在这里,隔壁有单间。”他们的语气和表情愈加暧mei。
    陶勋没好气地站起身将伙计叫来要了一个雅间,同飞燕一块儿走进去。
    不少人不怀好意地凑在门口竖起耳朵听,被玲珑用一串媚得入骨的笑声全给都勾回到饭桌旁,饶有兴趣地听她胡吹。
    玲珑媚骨天生,虽然变化成未成年的模样,仍旧有一股无法抗拒的魅力,使每一个人都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再没人去注意雅间发生的事。
    众人寻些无聊的问题问玲珑,她一顿胡说八道敷衍。
    有人问她和陶勋之间是什么样的哥哥妹妹的关系时,她娇笑道:“他是我表哥,从小一块儿青梅竹马长大的,姨妈还说等我长大了要表哥娶我哪。”
    “胡说八道。”陶勋刚好从单间出来回到酒席上,飞燕却已不见踪影,他厉声对玲珑说道:“你再要这样到处乱讲,我就对你不客气。”
    玲珑可爱地吐了吐小舌头,知趣地不再吱声,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上反露出喜色。
    有人出来打圆场,笑问陶勋:“你们这么快就完事了?飞燕姑娘呢?”
    “诸位不要想歪了,我和飞燕姑娘有要事商量,商量完后她自然便走了,你们没有注意到吗?”
    众人一回想,的确没有人留意雅间的动静,而且也没有人注意到时间过去多久,反正桌上的酒菜仍是热的,倘若办那事也不当这么快吧。
    玲珑举杯劝起酒,大伙儿推杯换盏地喝起来,玲珑十分活跃,施展一身的本事哄得二十几个老板统统喝得烂醉,酒醉之后将棉布的价格从原来的一两银子两匹降到了三匹,两万匹布总共为陶勋节省下三千多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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