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躬身道:“仙师言重矣。朕观这些名册、诏旨切中要害,都是老成谋国之言,剪除奸党刻不容缓,朕即刻签名、用印,有劳诸位仙师辛苦传送、护送。”
    他的戒心只是下意识出现的,性命都是陶勋、丁柔所救,而这些名册、诏旨的确又是合用之物,故而他只略一犹豫即全部照准。
    陶勋等皇帝将文书签过用印,当场使动法术,将文件传送到宫外。
    皇帝见他仙术神妙,忽想到一事,有些担心地问:“仙师诛除三玄妖道,又诛除京城群邪,与之勾结的裴贼定然知道情况有变,我们已在此说了许久的话,会不会奸贼那边早已从容造乱了?”
    陶勋笑道:“陛下勿忧,我进殿后已在殿中使用仙法,殿中半日殿外仅过半刻,我们说话的这会工夫,裴恺那里才只刚刚得到消息。”
    皇帝大大松口气:“如此甚好。等平定奸党,朕要敕封诸位天师。”
    “陛下奈何才好了伤疤便忘记痛?”陶勋眉头微皱:“封敕神仙之事请陛下以后再也休提。”
    皇帝尴尬地道:“仙师之言,朕自谨记。”
    陶勋道:“诏旨已发出,我的同伴正带几名重要人物进宫面圣,有这几个人的辅佐,陛下身边自然无忧。”
    说到此,陶勋忽然眉头一皱,一个瞬移消失不见。
    丁柔意识到不妙,惨然惊叫:“亭渊!”身形一晃硬生生撞破殿墙飞到外面。
    果然,大殿之外异象已生。
    一道粗似水缸的电舌犹如灵蛇扑食,穿越无尽星空,从天空极深远、虚无处直落而下,将正瞬移出殿外的陶勋截下来,宫殿远近尽被电束照成刺眼的白色。
    丁柔撞出宫殿,看到丈夫被天雷吸住的景象。
    天雷凝成的电束不象平常雷电那般一闪即逝,而仿佛是一条似乎永远不会枯竭的白色瀑布。
    陶勋在承受天雷能量后变成一个异常耀眼的光点,让人无法正视,巨大的噪音和巨大的斥力充斥在他周围,宫殿以及它周围的建筑、地面都在被巨力撼动起来,瓦砾、沙石、枯枝等等一切没有固定的东西纷纷悬浮到半空,没有任何规律地上下左右剧烈颤抖。
    丁柔能感应到电束中心那令她筋酥骨软的可怕力量,而她的丈夫就在天雷攻击的正中。她发疯地挣扎着,不顾一切地要向他靠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也要死在一起。
    “柔柔快退后,别让我分心。”陶勋的声音忽然在丁柔脑海中响起,与此同时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缓慢却又坚定地推回去。
    丁柔觉得全身失去力气,软软地瘫坐到地上,狠命地哭喊:“死人,说好了再不分开的,你若不在,我也不独活。”
    陶勋没有回答妻子,这个时候他再顾不上旁事。
    天谴劫雷的威力越来越大,不光只纯粹的破坏力、毁灭力,更充斥着更高层次的法则之力,比之接引天君几乎杀死他的神通毫不逊色,这已经超出了他目前所理解、了解、掌握的天地本源法则之力,是他所无力抗拒的。
    一道、两道、三道,不断有天劫电束从虚无星空中击落,很快攻击的电束达到二十七根后数目不再增加,宫殿外电束集合在一起形成的亮光将整座紫禁城照得只剩下两种颜色:黑色和白色。
    诡异的是,陶勋的身影反而在电光集束的中心清晰地显露出来,他的体表有一喜层淡淡的黑色光雾覆盖,顽强而又显脆弱地抵挡着天谴雷电,这已是他目前所能动用的最强的力量。
    问题是,他所动用的力量又超出了凡界法则的承受力,于是又一轮新的天谴雪上加霜地到来,生死之际他陷入恶性循环当中。
    毫无征兆的,陶勋的全身上下每寸肌肤、每个毛孔窜出三尺长的紫焰,温度之高瞬间将周围的地面烧成光滑、透明的琉璃状。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闻九天,震得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瓦砾、石子、枯枝等杂物纷纷碎裂。
    随着这声惨叫,他体表那层淡淡的黑錣光雾瞬间消失,旋即二十七道电束和紫焰融合在一起,彻底将他吞没不见。
    丁柔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紫宸殿外上演的这场惊天天劫将整个京城都惊动了,被皇宫异象惊醒的人们走出房门,涌上街头,纷纷诧异、兴奋地看向紫禁城的天空。
    有人眼尖发现异常后大叫起来:“快看,天上的月亮往皇宫里落下去了。”
    就在近百万百姓的注目下,天上的那轮满月化作流星,往皇宫方向坠落。满月离开,天空一轮几乎分辨不清的残月月影露出头,木然地注视着下界。
    那是夺月珠坠下来,目标直指生死不知的陶勋处。夺月珠流星般坠入电束、紫焰组成的光团里,好象一颗沙粒掉进波涛汹涌的大海,连个涟漪也没激起。
    但两个天谴的雷、火之劫居然在夺月珠落入其中后不久突然完全静止,随即如百川灌河猛往中心位置收缩,只用不到一个眨眼的工夫,天地谴劫之威就消失个干净,剩下黯淡无光的珠子和焦炭般的人体坠落在玻化的地面。
    殿外异象消失,一直藏在殿内的人胆子大的开始探头探脑地从丁柔撞出的墙洞旁窥视。
    咳嗽一声,皇帝排开众人率先从墙洞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命令宫娥救护昏厥的丁柔,他自己则向被烧焦的陶勋走去。
    快要接近的时候,陶勋的躯体迸出万道光芒,将在场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光芒中,陶勋背对着众人盘腿坐起来,一身的焦皮簌簌落下,华光凝成的衣物随着死皮的褪去覆盖住他的身躯,从脚到头,很快地全部换过一遍。
    皇帝离得最近,是以透过不远处被玻化的栏杆的反光,他看到了一个景象,当场惊呆,全身不可遏止地颤栗起来。
    陶勋完全苏醒,变化回入宫时的样貌,收起地上的夺月珠,站起来,转过身,目光越过身前的皇帝,落到刚被几名宫娥扶起的丁柔身上。
    他神色大变,双手微抬,宫娥手中的丁柔便不见踪影。
    再一闪,陶勋将丁柔抱在怀中,对她吹口气,轻轻唤道:“柔柔醒来。”
    丁柔身体一动,睁开双眼,入目看见他,先前的怨气全被担忧、喜悦代替:“你你还活着吗?我们俩又在一起啦。”
    “是呀,我还活着,我熬过了这轮天劫。”
    丁柔挥拳砸在他胸膛:“你又撇下我,说好了生死在一起的,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撇下我独自去受难?你骗我,你总是骗我。”
    陶勋被她拳头砸在胸口,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鼻中溢出。
    丁柔吓了一跳,刚刚收起眼泪顿时重新涌出:“你受伤啦?”
    陶勋微笑道:“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受点小伤,不碍事。”
    丁柔着急地道:“我带你回仙云山疗伤。”
    陶勋安抚道:“真的不打紧,先将京城的事了结我们再回峨嵋吧。”
    这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皇帝回过神来,忽然疾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仙师的真容和号甫与朕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陶勋略一运神,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地道:“陛下治下百姓何止亿万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偶尔几个人相貌相似或号甫相重也不稀奇。为君不易,万望陛下毋将心思耽于小节,当以黎民为重,则天下幸甚。”
    皇帝的神情为之一愣,道:“仙师说得对。请教两位仙师的尊号。”
    陶勋答道:“鄙人自号孤云真人,内子号枫林真人。”
    皇帝又问:“敢问两位仙师可认识太仆卿陶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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