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人不去看看热闹?”铁勒木有些奇怪,麦大人可是很喜欢看这种场面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那好,我先走了。”
    看着铁勒木走出去后,麦仲肥问正在吃肉的那个“三百唐军一直这样对待你们吗?”
    那人停下想了想说“也不是,前几年也不这样,虽然看管很严,但很少虐待我们。只是今年开始,他们才变的很暴躁,经常用皮鞭抽打我们取乐。”
    麦仲肥沉默了。看来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三百唐军被派上山来守护矿场,一晃就是三年,连自己都把他们淡忘了。
    三年,在看押奴隶、罪犯的同时,这三百多唐军其实也被自我囚禁了。想当初自己要不是放了一个月假回长安,可能自己也会崩溃,那还是在城里。这三百多唐军能隐忍到现在才开始发泄也算意志力不错的了。
    “大人,铁都尉派人来说,上面已经处理好了,等大人训斥。”毕队领进来报告。
    “哦,给这三个一顿饱饭后押上山去,我先上去看看。”麦仲肥出门骑上东风,顺着毛毡路面,缓缓走上矿区。
    矿区用来储存煤炭的空场上,奴隶们几百人一个圈蹲在地上,周围骑军手持利刀严密看守着。
    刘长有带着剩下不到三百的唐军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骑军送上来的食物。看到麦仲肥上来,刘长有和唐军都站起来,默默看着麦仲肥。麦仲肥看到这些曾经叱咤沙场的唐军很多人眼睛里都泛着泪光。
    “兄弟们,这几年辛苦你们了。是本官考虑不周,等本官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本官这就接你们下山。”麦仲肥心里有些难受。
    “大人,兄弟们死的惨啊,都是被这帮畜生活活用棍子打死的”刘长有终于也没忍住眼泪嘶声说道。
    “大人,替死去的兄弟报仇啊!”其他唐军也齐声喊道。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想怎么报仇?把他们都杀了?杀完后这里的活谁来干?我知道你们的心情,我也和你们一样难受,正因为我也难受,杀了他们太便宜了,我要让他们用一辈子的苦役来赎罪。至于带头闹事的,本官会让他们不得好死的。”麦仲肥对着三百唐军慷慨激昂、咬牙切齿地说。
    麦仲肥心里其实感觉很不可思议。要是按自己前世平民身份来说,应该同情这帮奴隶,因为他们才是弱势群体。可按自己现在的身份来说,维持这里的现有秩序才应该是自己要做的。这难道就是等级差异?看来官就是官,民就是民,指望官为民做主,恐怕还真是很难了,屁股决定大脑这话太真理了。
    “来人啊!把带头闹事的人推出来。”麦仲肥冷声喝道。
    二十三个人被推出来“谁是黑三?”麦仲肥用突厥语问。
    “我”从二十三个人里走出来一个粗壮的大汉,同样的衣衫褴褛,满脸煤灰,双手被牛皮绳反绑着,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麦仲肥,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麦仲肥和他对视了一会说“是个汉子,可惜了!把他衣服脱光,埋到雪里。”过来几个骑军伸手把黑三已经不成形状的破衣烂衫撕了下来,露出一身满是伤疤的腱子肉。骑军拖起黑三走到一个被雪几乎填平的小坑处,用刀把狠狠砸在黑三的后脑上,黑三一声没吭倒进小坑。十几个骑军很快用雪把那小坑埋成了一个雪包。
    黑三从始至终只说了个“我”后就一句话都没说,任由骑军施为,而且一点都不反抗,眼睛里满是平淡,甚至嘴角带着一抹凄楚的笑意,这人看来早已经有了死志。
    看着骑军把黑三埋掉后,麦仲肥一指用来起吊重物的木质吊杆说“把剩下的,在那里吊死。”
    剩下的二十二个人在骑军的拖拽下,各种表情都有,有哭闹挣扎的,有怒骂的、有尿了裤子的再也没有一个能像黑三那样平淡的面对死亡。
    当奴隶们看着二十二个被牛皮绳吊在半空中,徒劳地剧烈扭曲着身体,试图尽一切的努力逃出死亡魔爪,最后象风干鱼一样僵硬的尸体随风飘荡时,奴隶群里爆发出巨大的呜咽声。
    麦仲肥把眼光从二十二个尸体上转到骑军这里,骑军里有些年轻面孔上带着不忍的神色。麦仲肥再看三百唐军时,刚才愤怒的表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对随风飘荡的尸体惊愕的神色。
    这些人在战场上可以平淡地看待满地的鲜血和残缺的尸体,但就是这没有任何鲜血和残肢的场面,却令他们感到恐怖,那高高隆起的雪坟里掩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普通的横杆上吊着的是面容严重扭曲,半尺长深紫色的舌头垂在胸前的二十二具尸体,让这些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都能从心底感到深深的冷意。
    “铁都尉,这里你全权处理,处理完后留下八百骑军看守矿场,以后三个月一换班。唐军随我下山回城。”麦仲肥吩咐完,上马带着不到三百的唐军下山。
    后来有人刨出了黑三的尸体,已经全身成紫色的黑三脸上依然带着凄楚的笑意。奴隶矿工开始自发的膜拜黑三,在他们心里黑三成了他们的神明。人总是要有信仰才能勇敢地活下去不是,所以只要正确引导一下就好,麦仲肥听说后不但没有阻止还让三个道士上山,给黑三进行了超度。这些矿工能找到自己的信仰对他们自己、对煤矿生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从小荒山回到刺史府后麦仲肥就病倒了,这是他来唐朝后第一次生病。
    刚开始只是感觉头有些发懵,眼睛鼓胀着疼,口鼻发干。自己也懂点医道,配了些草药煎服,感觉好多了,也就没当回事。
    直到晚上,睡着后就噩梦不断,今世的前世的搅浑在一块,麦仲肥开始发高烧,他就在高烧里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说着胡话。
    这可把涅德鲁吓的不轻,找来大夫看病后说是伤寒。在这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寒可是高危传染病,搞不好会大面积传播。正值清醒的麦仲肥可吓的不轻。就想命人把自己隔离起来。
    后经大夫说明才知道,这时候的伤寒和他那时代的伤寒不是一回事。这时候大夫所说的伤寒是指由冬令感受风寒所致。伤寒发病的内因是正气虚亏,如果素体虚弱,或劳倦饥饿,起居失常,寒温不适,房事不节,均可导致正气虚亏,易被外邪侵犯成病。
    这段时间麦仲肥还真是起居失常、劳倦,至于房事不节、素体虚弱这些和他不沾边。应该是后世说的重感冒,从房间里出来热身子骑马跑了五十里,还差点冻僵,不感冒才怪,这下麦仲肥放心不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在麦仲肥生病期间,依娜都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麦仲肥,这让麦仲肥心里对这个冰姑娘生出莫名的感激之情。
    各部门大员也纷纷来探望病重的麦仲肥。众人七嘴八舌问起缘由,刚从矿山回来的刘长有当着众位大员的面绘声绘色的描述了麦仲肥在矿山处置暴乱奴隶的情景,结合后来传出的黑三紫色尸体的传闻,非常形象地装出那二十二个被吊死的人的表情,身体还随着自己的表演,轻轻晃动,如果不看他站在地上的脚真就像是挂在半空中被风吹动的一样。
    看不出来这个刘长有还真有演艺天分,如果生在后世绝对是个实力派大腕,他把当时被吊死的二十二个人的表情表演的活灵活现,让本来还比较温暖的房间,瞬间让人感觉阴风阵阵,听他演说的大员各个汗毛倒竖,毛骨悚然,恐怖地看着还沉浸在角色扮演中的刘长有。
    亲眼见到被吊死的人的表情的铁勒木,没来由地突然看到刘长有的脸竟然变成了其中一个吊死的人的脸,这下让铁勒木感觉头皮发炸,精神一阵恍惚。
    依娜早已经满脸煞白的躲进了涅德鲁的怀里。直到躺在炕上的麦仲肥发出“扑哧”一笑后,众人才从刘长有制造的恐怖气氛里清醒过来。
    涅德鲁很严肃地对麦仲肥说“你还笑,杀掉他们就行了,怎么弄出这样的举动?你这病也来的蹊跷,该不会是被恶鬼缠身了吧。”
    涅德鲁这样一说弄的满屋子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麦仲肥。连一向粗豪大胆的席君买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麦仲肥。黄飞鸿低声说“看来真要找个道士给刺史大人驱驱邪了。”众人纷纷点头。
    麦仲肥趴在被窝里,脑袋上绑着根湿布带,听了黄飞鸿的话是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众人一眼“找什么道士?本刺史就是陛下亲封的二天师,除了我师傅,还有比本大人再高明的道士吗?”心里却在说当然还要除了我大师兄。
    “哦嗨!”众人这才想起来刺史大人是有双重身份的。
    “也没准是这恶鬼过于厉害,大人你法力不够?或者是大人最近忙于俗务,道法退化了呢。毕竟那是二十三个呢。”刘长有依然惟恐天下不乱地说。
    众人眼光又一起看向麦仲肥。娄师衡捻须点头“说的有理,老夫的擒拿手法如果不经常修习,手法也会生疏。”
    “有个屁理,本官这是重感冒,知道不?”麦仲肥被这帮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找茬的人快逼疯了。
    普耶急忙问“大人,何谓重感冒?这是何疾病?”众人又跟着点头,齐刷刷把头转向麦仲肥。
    “呃!重感冒这个重感冒,依娜!替本大人送客。”麦仲肥无力地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疑神疑鬼的依娜送众位同样疑神疑鬼的大员们走出房间后,涅德鲁才面色凝重地说“你还是小心点。”
    麦仲肥抬起头看着涅德鲁道“老爹,你也相信这个?”
    涅德鲁皱着眉头看着麦仲肥缓缓说道“你不相信?那我和你是从那里来的?”
    麦仲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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