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俊想到这里,也就没心思让王小姐握手了,趁着王小姐意识清醒,立即饮用糖水,如果昏迷了,那就没办法了,强行灌糖水会容易发生呛咳导致窒息。所以立即喊来瓶丫鬟问道:“府中有没有蜂蜜,赶紧拿蜂蜜用沸水冲泡一碗来,对了蜂蜜要二大勺。”这种大户人家中蜂蜜是常备的,瓶丫鬟一听连忙转身出去,在廊檐口吩咐一位婆子。
    刚才瓶丫鬟大喊大叫什么无耻,登徒子,起先门口的几位婆子是想冲进来的,小姐闺房进了二个大男人,时刻保持着警惕,刚想进来,后又听到这位伯爷在呵斥瓶丫鬟,也就不动了,这大白天的这么多人,能对小姐无礼吗?显然是瓶丫鬟在大惊小怪。
    蜂蜜中的含糖量大约是60%-70%,主要含有葡萄糖、蔗糖和果糖。发生低血糖时如果喝蜂蜜水的话,就是立竿见影了。
    周郎中抚须赞叹道:“想不如此简单,老夫把病想复杂了,惭愧矣。”
    此时章子俊在看着瓶丫鬟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蜂蜜水,可以用肉眼看到王小姐脸色红润起来,眼神也随即灵动了。
    章子俊转身跟周郎中退出内间床帏,自言自语地说道:“前几日因疫情凶猛,王小姐肯定没有吃早饭,作为家主又是去每一个院落吩咐防疫的要求,劳累所致,加上情绪不稳,月事之时不重视一下血糖低就昏晕过去。
    周郎中接口道:“何谓血糖低?”
    章子俊道:“就是晕厥,四肢厥冷、出冷汗,也称为四逆之证也。”
    周郎中听后连连拍额头道:“唉呀,容老夫开一剂补气养血之药调理即可。”
    章子俊点头道:“古人诚不欺我啊,这一下就能有应对的方子,还很全面。”只见周郎中写道,黄芪、当归、白术、茯苓、酸枣仁 。这个方子是预防疾病发生,接着另有当归四逆汤 ,附子、干姜、当归、茯苓等回阳救逆。看到这里,章子俊连呼妙哉!
    等药方写完,瓶丫鬟脸带喜色地出来道:“奴家谢谢伯爷,谢谢周先生。”就是一个劲地行福礼。
    章子俊说道:“行了,行了,哪来的那么多礼,快去服持小姐起床,把汗湿的内衣换了,身子用温热水擦一擦,准备点点心吃食,你没听见你家小姐现在肚子里饿的呱呱叫吗。”
    这种诙谐有趣的话语,立即把瓶丫鬟弄的羞涩难当,这位伯爷说话也太那个了,你怎么知道小姐出汗了,你怎么知道小姐肚子饿的在叫。此时屋内王小姐听的笑出了声,娇羞地呼唤一声瓶儿快来。
    这一边周郎中也收拾好了药箱,跟着章子俊出了闺房,一边走着一边还在问王小姐的脉象中的几点疑问,这血气盈亏怎么解释,章子俊泛着白眼道:“正好碰到月事来临,一下子就晕了。”
    唉呀呀,周郎中又在拍额头了。
    在历史上,经常是十年一大疫,三年一小疫,明代是瘟疫多发期,到了明后期全是大疫,时人龚钟庵曾在诗中描绘了瘟疫发生时的惨状。疫疠饥荒相继作,乡民千万死无辜。浮尸暴骨处处有,束薪斗粟家家无。只缘后政异前政,致得今吴非昔吴。寄语长民当自责,莫将天数厚相诬。
    其惨烈景象,令人惊悚!
    再来说说胡靖及霸州知府进驻姚家大院内的情景,可谓惨烈,说是进驻,实则是找一大户避疫情,这种地方上的大户在商业上从当铺、青楼、到柴米油盐都有商铺,而最重要是药铺,还有现成的郎中。在城内疫情不受控制时,逃命就成了首选,这一行官员起先在城中弄得有模有样,建立了隔离点,差人用生石灰在主要街道两侧水沟边消毒,可是没几天当疫情越来越烈后,最也挡不住了,撒手自保才是王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逃进姚家后也遵循着伯爷的防疫八条,可就是疏忽了一样,姚家每日从城外自家佃户处采摘蔬菜,运送府中日常,先不说这些蔬菜有没有污染霍乱菌,可是府中下人的操作不太讲究,把这些刚采摘来的带泥蔬菜,在后院侧门边上的小河里清洗,而这里又是姚府每日洗刷尿桶便盆的地方,有些下人还跟平时一样洗衣服等,就这样,姚府不太平了,半月之内得病者一大半,连霸州知府,保定县丞,文安主簿也得病了,还有周吏员带来的几个锦衣卫全部躺倒,好在都被隔离起来。
    此时的胡靖及姚府家主已成惊恐之鸟状,直接派杨吏员来王家询问伯爷退路,当章子俊得到消息后,开了一张药方,就是藿香正气散,后又给胡靖写了封短信,要求不食用府外粮食及蔬菜,不能用河里的水,改用府中井水,污秽之物要集中挖深坑倾倒,便桶尿盆在石灰水中浸泡,预防蚊蝇… … 。
    没法啊,在古代瘟疫的传播最大的推手就是这些蚊蝇,在食物上乱爬,如果在吃饭时,饭碗中吃出蚊蝇最正常不过了,古代又没有冰箱,在此时的百姓人家为了节省柴火,每天的吃食在早上一起煮了,为了食物不坏掉,就这么敞亮着,晚上就吃早上剩下的,这些食物没有遮挡不知道上面爬过多少蚊蝇。大户人家讲究一点,把剩下的会重新加热处理一下,这也就是穷人在每一次瘟疫时容易死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穷人的个人卫生实在是只能捂着眼睛了,全身上下灰不溜秋,也不洗刷一下,外罩衣服油黑发亮,一些小孩从来不擦鼻涕,更加容易感染病菌。
    什么叫做衣不蔽体,如果只是缺少衣服的话,也能理解,明朝穷苦人家只是用破布片简单缝补一下,能遮住身上重要部位就算是穿着衣服了,在大冬天身裹一床破絮赤足的见怪不怪。所以章子俊在自家的伯爵府上说:“要让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可不是提出的条件太低了,在明人看来,真如这样的话,那就是过上了富贵人家的日子了。三个“人人有”号召力是何等诱惑。
    正因为这样的生活条件,一到灾荒年间,瘟疫横行时节就会有大批的穷苦人家聚集在大户人家周围,卖身为奴也比饿死强,女娃成为丫鬟,男娃成为苦力,能有这样的选择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进入这些大户人家、官宦世家就是一步登天,能吃饱饭,能穿上干净的衣服,碰上像章子俊这样的东家,每天要求洗澡的话,这不是在做梦么。
    而霸州的这场时疫,来的快,去的也快,胜芳城从爆发慢慢到稳定,再到疫情消无足足二十八天,短短的二十八天内死亡三千多人,一个胜芳城人口,也就二万多人,很是惨烈。
    这也是前期得益章子俊防疫八条,加上霸州知府组织人手隔离病人这些简单措施,要不然死亡人数还将增加。
    当章子俊、都佥事陶鲁,在文昌阁碰到御史胡靖及姚家姚雍时,只见往日风流倜傥的胡靖,已被霍乱弄成了一个弱不经风干瘪病人,再看姚家姚雍也是脸色泛白,眼窝深陷,活脱脱成了一具骷髅似的,虽然近几日再也没有新感染的病人,大凡不注意卫生,容易被感染的全倒下了,这些人大都全是一些流民、饥民、乞丐及在胜芳城中的“江湖人士”,这些人都是来混饭吃的,今天帮姚家出头,明日站在王家这边助威,每当一日下来,各自领到钱后,明日可能又会易主,就看那一边给的钱多,这些“江湖侠客”散居在城中各处,桥洞下、寺庙道观里面、别人家的廊檐下,一到入夜,三五一帮吆喝着在一些街边吃食摊吃喝,没有家底,本事小的就在外面买来酒肉众人分着吃喝,渴了就在河边舀水喝,吃喝拉撒全往河边跑,这一场瘟疫后,就死了七七八八,什么号称西北剑客,关东一把刀,京城无敌枪这些,全倒在了这场瘟疫中。
    章子俊跟陶鲁合计,为了不再引起更大的瘟疫,要求城内各家各户把已经死亡的人全部在城外深埋,尽快清理街道房舍,还没有痊愈的集中城北关帝庙隔离。
    到了这时,能活着的人,都有一种使命感,用推车把倒在街边两旁的死尸全部拉到城外,还有口气的拉到城西关帝庙,原本的差役挨家挨户地寻找染疫病人,或是已经死在床上而没有家人的人家。
    时不时在某一家中会引出生死离别的嚎哭声,那种呼天抢地的叫喊声,穿破人得耳膜,让活着的人更加痛惜,也倍感活着的不易。
    由章子俊牵头,会同都佥事陶鲁,御史胡靖邀请姚家姚雍,王家王小姐就在文昌阁内处理两家的“恩怨”。这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章子俊只是想讨个乖,给这两家背后那些朝廷中的人卖个人情。这种事情处理不好,在无形中就会莫名给自己树敌,这个主意还是都佥事陶鲁提醒的,人老成精,章子俊也不得不佩服起来,难怪陶鲁为官三十年而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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