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书局,一扫先前满面的意气风发,张宏摇头叹息不已,超前的改革之计已然空是想头,而自己却总还得寻些营生.
    有些无奈,又有些沮丧的接连看了几处店面,张宏始终找不到适合自己的营生,这时节,朝政不稳,民生也无多益,读书之人虽是空有其体表,但却最是百无一用.即便是再加上自己前世的那些见识,所拥有的那些知识,又能做些什么?
    难不成去些酒楼,小店之内做那任人役使的杂役?显然,拥有两世灵魂的张宏是极为不甘心的.
    又走了不知多久,看了多少营生,连张宏也不禁连连暗自嘲弄自己确实是高不就,低也不就之时,抬头却看见一茶棚,茶棚极为简陋,但这是次要的,关键是那悬挂着‘茶’字的大旗杆之处却贴着一张告示.
    张宏走进,却是在招茶徒小厮为用,张宏狠了狠心,日子,总是要过的,既是这样,那做这小厮补贴家用又何来埋没自己一言?打定了主意,张宏这便走上前坐了下去试探虚实.
    方才落座,茶老板便提着一瓷壶颠颠上前,茶老板是个老头儿,看起来极为和蔼:“客观请用.”倒上茶水之后,这茶老板笑眯眯对张宏做一请势.
    看其面相,张宏对自己这可能未来是自己老板的老头存了些许好感.拱手道谢罢,张宏便想开口一问这茶棚是否还需要茶徒.
    可话还未出口,张宏耳尖,却陡然听见自己身前坐着的几名身着家丁服饰的少年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几日前在朝上横言冷指皇上的参军已经被关了起来!”一名家丁少年显得十分神秘,压低了声音靠近自己的同伴.
    张宏心中一动,暂且放下了做那茶徒的念想.毕竟是穿越而来者,对于自己前世在史书上所看到的那些记载的真实性,张宏还是有着十分浓厚兴趣的.
    这少年话罢,还未来得及享受自己所言那朝廷辛秘给自己所带来的成就感,便被另一少年毫不客气的打断:“这算上哪些隐秘?我家府上老爷今早回来之时已然确定,那不知好歹的许州参军已被皇后仗毙!”
    “可是不想留这舌头了?!朝廷之事又岂是我等所能妄论?吃茶,吃茶……”
    许州参军,燕钦融.张宏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已经死了么?那这样看来,这中宗怕也命不久矣.
    正自出神的想着史书上所载,张宏猛的一拍脑袋,连连苦笑,自己不是已经决意这几年不出仕么?这朝廷之事跟自己却又有什干葛.还是这便打听打听茶徒这份极有前途的工作吧.
    饮茶,抬头起身,张宏刚要走向那茶老板,却愕然发现那老头身旁站着一名与自己模样差不多大的少年正自跟那老头说些什么.
    再苦笑,却没想到,就连这唐朝,就连这一名小厮也是如此抢手.
    竞争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天上的太阳挂在了正中,想起出门之时跟阿娘所言,怕阿娘过于担心,张宏随手丢下一枚铜钱,忙起身赶往家去.
    ……
    不过刚走至巷口,张宏远远便看见阿娘守在自家门口,不时向着巷口望着.莫名的,张宏鼻尖一酸,忙加快了脚步.
    迎上阿娘慈爱的笑颜,张宏伸手握着阿娘的手:“阿娘且好好在家等着便是,出来迎甚.”
    轻抚了抚自己孩儿的头发,阿娘笑着,却并不言语.
    屋内,午食已然备好,两碗简单的白饭间仅仅放着一碟青菜,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看了看这两碗白饭,张宏不着痕迹的轻拭了眼眶转身走向面南那位置.这些动作虽轻,但仍一丝不落的落在了阿娘眼里.阿娘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摇了摇头,径自面北坐了下来,但却伸手要调换这两碗白饭.
    张宏连忙伸手,阻止阿娘的动作,面色肃然:“这荷包蛋还是阿娘吃吧,孩儿身子已经完全好了,不需再吃这东西,倒是阿娘脸色一直不太好,须得补补.”
    这两碗简单的白饭唯一的区别便是,其中一碗内,有着一颗嫩黄的荷包蛋.
    似是听不见张宏的言语,阿娘仍是固执的将白饭调了过来:“不过刚刚痊愈,怎来完全好了一说?再者,先前阿娘已经吃了一颗.”
    阿娘的话,自然是毫无任何一丝可信度.张宏执拗的将这白饭再次调换过来,却不多言.
    怔了怔,阿娘显然也是不知自家孩儿怎得一场病后便会如此固执.但仍是不容置疑道:“莫非阿娘的话你不听了?”
    唐时,似张宏这般贫寒读书子弟,即便再是怜惜自家亲人,当时也不会多做些什么,只是一心想着将来若是高中,定叫父母享尽齐福.但现在的张宏却也不是先前那张宏,他不仅在想着以后怎生待好自己的阿娘,便连当下,也是要尽心尽力照顾好自己的阿娘.
    阿娘的话有些重,让张宏生出无力反驳之意,感动之下,张宏不敢再推辞什么,埋头夹起那荷包蛋狠狠的咬下一口,眼角却有泪水滑了下来,滴在这白饭之中,直至不见.
    阿娘笑着,满脸的幸福.
    下午时分,在阿娘的督促之下,张宏只得装出一副认真模样,翻着那通篇的文言文.阿娘拿着一张青蓝粗布,捧着满是针线的簸箕安静的坐在张宏身后,看着张宏读书,缝着手上的衣物.是给张宏准备的冬衣.
    屋里有些暗,张宏桌前燃着一烛油灯,有些昏黄,但却很温暖.
    捧着书籍的麻衣少年,跳动的火苗,不时将针线在发间穿摩的妇人,在这有些昏黄的屋内显得无比和谐,这情景,映在张宏脑中,熟悉十分.
    这一日,张宏便不得再出门,只是在家中陪着那黄卷,青灯,以及阿娘轻闷的咳嗽中筹划着自己明日再得空出去找些事做,从那只荷包蛋中,张宏吃出了太多的慈爱,太多的关切.同时,也让张宏生出了太重的责任,太重的愧疚.
    若是阿娘知道了面前自己的孩子已经不是了自己的孩子之时会有多么的伤心?
    张宏不敢想,只是暗暗告诉自己,这便是自己的阿娘,是自己两世来唯一的亲人,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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