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入草原之后,行进的速度慢了许多,昕儿觉得奇怪,但又不便询问,心里只隐隐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似乎这样,便是没有离开中土。
    可是没有离开中土又能怎样,在那片同样陌生的土地上,除了顾原祺自己没有旁的亲人,唯有的想念,只有顾原祺和他送给自己的那个小小的湖泊,除此之外,自己一无所有,也许还有娘小小的坟堆。
    奇怪的是,心不像从前那般痛,昕儿甚至觉得自己记不起轻侯的容貌,似乎在昨天,或者一刻前,他的容貌还在自己眼前,清晰而鲜活,可是此刻,却怎样也想不起,是遗忘吗?似乎并不是,轻侯的名字始终萦绕在脑际,可是关于他的一切都在冉冉远去,即使竭力的将要将它们留下,可是一切都还在不停的消失,仿佛水面上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的幻灭。
    一片空白,昕儿觉得自己的心从满满当当,变成一片空白,迅速快得令人眩晕,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也许是为了遗忘伤痛,所以连同其他的一切都遗忘了。
    这一日到了一块开满蓝紫色小花的原野旁,那些小小的植株,开着成串的蓝紫色碎花,千万朵紫色的碎花形成了一片连绵不绝的蓝紫色画幕,如同打翻的颜料罐,浓烈的色彩一直延伸到天边,阵阵的香味儿扑鼻,嗅之欲醉,车队在道旁停下,无数蛮族的少女背着背篓谈笑风生的走进原野,开始采摘碎花。
    “杨姑娘,”修罗一如继往的无忧无虑、天真纯净,“我们也下去玩吧,这里很安全。”
    不及细细分辨修罗的语气,已跟随着她下了马车,风扑面而来,衣襟当风,仿佛就要凌风而去,这样的感觉与在马车上感到的风完全不同,阳光温暖,花香阵阵,情不自禁的便觉得快乐,似乎回到很小的时候,脑中突然闪现出丝柳拂堤,碧波荡漾的影像。
    缓缓的闭上眼眸,再睁开时,脑中的幻像已经消失,是江都吗?这幻像是来自江都的印象吗?不敢肯定,完全不能肯定。
    “杨姑娘,”修罗欢快的走进花丛中,快乐的就像一个孩子,“你还未告诉我那对鸟儿是什么?”
    那对鸟儿?昕儿淡雅的笑着,“那对鸟儿叫鸳鸯,雄鸟儿为鸳,雌鸟儿为鸯,你喜欢的羽毛华美的是雄鸟儿,他们是一对夫妻。”
    “鸟儿也能结成夫妻?”修罗满面的诧异,一丝隐隐的心痛掠过眼眸,转瞬即逝,雪面上仍然是如花一般灿烂的笑容,“中土真真的怪异。”
    怪异吗?这盛开的花不也很怪异吗?小小的碎花,竟然这般的美丽,忍不住俯下身,轻轻抚了抚其中一株,一股浓郁的香味儿突然散发开来,昕儿好奇的收回手,只觉得满手的馨香,忍不住折下一枝,欣喜的转过身,却见修罗满面惶急,“快走,快走。”
    还未走到车旁,便听一声巨响,转过身,一个身逾两丈的巨人已出现在花丛之中,他左目早缈,余下一个黑洞,右目圆睁,肩上扛着一根几如圆木般粗细的木棍,修罗一跺脚,“糟了,独目醒了。”
    只觉得头顶狂风大作,木棍迎头击来,昕儿伸手拉着修罗,踊身后跃,堪堪避开木棍,眨眼之间,那独目的巨人已到近前,四周惊呼声连连,昕儿放开修罗,在原地曼妙的转身,真气贯入手中的花枝,花香被真气逼出,花瓣纷飞,如同下了一场短暂的细雨。
    花枝与木棍相触,独目巨人后退一步,几乎踏入花丛中,右眼灵活的转动,片刻,昕儿身前已站满了人,那些人中,她只认识夜叉、妙舞和音婆,她们三人赤手空拳,站姿潇洒。
    独目巨人裂开嘴,手中的木棍已然挥出,正要上前,只觉得腰间一紧,修罗已抱着她跃回车中,返身对车夫道:“快走。”
    马车箭一般的驰出,只看见漫天都是蓝紫色的花瓣,如同正在下一场盛大的花瓣雨,好奇的转过身,“怎么了?”
    “独目是守护这片花田的守护者,花田里的花是为雪山女神提炼花油所种植的,”修罗满面惶急,不停的引颈察看车窗外,“传说中,这种花油能够令雪山女神散发迷人的香味儿,所以女神从不容许没有触碰,你折断了花茎,女神闻到香味儿会派遣她的特使前来查看,若发现花枝有损坏,女神会大怒的。”
    这般的奇特?昕儿有些愕然,“那……。”
    “这几日祭司大人去了印境,我们连女神的护卫都不是对手,”修罗眨动着眼睛,显得有些惊慌,“待夜叉他们赶上来,希望女神的护卫……。”
    话未说完,只听天空有雷鸣一般的声响,昕儿和修罗同时转向车窗,只见一只巨大的鹰自天际而来,眨眼之间,又消失在远处。
    “糟了,”修罗惶急的想要跳下马车,只见无数的车影闪过,修罗立刻缩了回来,“他们赶上来了,现在我们快逃吧!”
    逃吗?从未如这般一样仿佛丧家之犬,在中土曾经见识过他们的手段,即使只是想一想,也觉得不寒而栗,没想到他们也有怕的人?
    似乎只是眨眼之间,那雷鸣一般的声响重又在头顶响起,修罗面色大变,突然觉得一阵摇晃,马车已经离地,修罗从车窗中蹿出,马车重又落在地上,昕儿爬到窗边,正要出去,却见无数的闪烁着火光的暗器齐齐的飞向天空,片刻之后,修罗从车窗飞身而入,“快走。”
    两旁的风景如同没有完整画面的画布,只能看见连续的颜色掠过眼眸,却没有完整的印象,马画颠簸得如同风浪中的小舟,昕儿紧紧抓住小几,面色苍白,修罗紧张的盯着窗外,不时回身打量昕儿。
    逃了两日,速度这才放慢,昕儿昏昏沉沉睡了一日这才清醒过来,修罗早已完全恢复,重又笑容可掬的忙前顾后,看昕儿醒来,殷勤的服侍她梳洗,待昕儿在案几旁坐定,这才拈起绢巾,细细的辨认丝线的颜色。
    “修罗,我一直以为神是传说里的存在,没想到……,”昕儿强忍着恶心的感觉,仰头喝尽一杯茶,“为什么你们那般惧怕?”
    “神?”修罗垂着头,听声音,似乎在笑,“她们和我们一样是人,但她们的武功超凡脱俗,已经达到了人类无法企及的境界,所以自命为神,她们住在雪山顶的火焰神宫里,在南荒的故事里,火焰神宫是天堂。”
    原来如此,也许女神是南荒的人对居住在火焰神宫里人的尊称,心下稍安,“修罗,若果真如你所言,那么何必惧怕她们呢?”
    放下手中的绢巾,修罗伸手为昕儿斟了一杯茶,“玄火教和光明宫的人一向河水不犯井水,玄火教需要光明宫的七瓣雪,光明宫需要玄火教的红莲,谁也少不了谁,但光明宫向以圣教自称,不屑与玄火教为伍。”
    圣教!昕儿淡然一笑,“那光明宫和玄火教发生过战争吗?”
    “当然,”修罗扬了扬眉,一脸的淡然,“在六十年前,玄火教和光明宫爆发了一次相当惨烈的大战,双方都没有获得胜利,最后划地而治。”
    “修罗,”昕儿瞪大眼睛,“你愿意讲述六十年前的故事吗?”
    “好,”昕儿伸手为修罗斟了一杯茶,她兴致盎然,修罗微微一笑,伸手握着茶杯,“六十年前光明宫的圣女冰焰是艳光绝倒南荒的第一美人儿,玄火教的教主天赋异禀,人才武功傲绝南荒,这两个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在那一年的乞巧节,他们相遇了。
    两个人中龙凤理所当然的发生了感情,可是大光明宫的宫主和玄火教的祭司怎可能容忍他们的感情,于是冰焰和教主便相约私奔,宫主和祭司是怎样通天的人物,他们刚刚逃到雪原,便被追上了。
    大光明宫的圣女终身奉养雪神,为了表示对雪神的尊敬,历代的圣女都必须保持纯净的处子之身,直到雪神放弃她,她才能入世嫁人,但冰焰被带回光明宫时,她已经怀有教主的骨肉,亵渎了雪神,依据光明宫的教义,她的所作所为会为光明宫带来灭顶之灾,大光明宫的宫主,也是冰焰的母亲,便下令将冰焰囚禁在冰海之底,直到末世来临才能放她出来。
    而玄火教的教主回到教中之后,并未被惩罚,反正在半年之后,他依据教规,与云国国主的大公主成亲,亲怜蜜爱,全然将冰焰抛到了脑后。
    据传说,冰焰虽然身居冰寒彻骨,阴森可怖的冰海之底,却无怨无悔,她每日里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腹中的骨肉,期待着她的情郎按照约定来救她,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情郎却始终没有来。
    直到有一日,她的母亲,大光明宫的宫主带来了令她痛不欲生的消息,她的眼泪花成了冰海之中的蓝莲,就在蓝莲盛放之时,她产下了光明宫第七十代圣女,然后,她便在悲伤之中,闭上了眼睛。
    毕竟是骨肉连心,大光明宫的宫主怎能饶恕教主的背信弃义,于是,那场几乎毁灭了南荒的大战揭开了序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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