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漆黑的夜空中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林中本就湿润阴冷,吹起的一阵阵冬日寒风就显得更加的刺骨,如同一把把小刀割裂着肌肤。
    落日山脉中的那座小山头上,一道身影如一顶千年老钟般盘坐着,渐渐被大雪淹没。
    静坐中的人,陷入了长久的悟道之中。
    混沌识界中,一个元神小人亦是盘坐虚空,能见小巧的眉宇一直紧皱着。
    对于此次五项修行计划的成果,过去的一个月中,胡铭仙早已融汇贯通,不足之处也已明了,那就是速度。
    看似他在镰爪罗刹蝶群中游刃有余,动静之间,不受任何伤害,但,那也只是他能感应到危机而做出的躲避,真若遇到身法超绝的强者,仍是会处于被动境地。
    远的不说,就拿萧半云来说,倘若当时萧半云不是自持修为境界远高于胡铭仙,且身法与武技皆是上乘暗杀之术,一心逃跑的话,胡铭仙还真的拿他没有办法。
    哪怕是经历过此次肉身的锤炼,爆发力得到了质的提升,进而使得自身的速度也远超从前,可对上萧半云,也无法做到追击。
    这是硬伤,至少暂时,胡铭仙还没有想到可以解决的办法,准确的说,还是时间不够,何况这一次悟道,他的重心并没有放在这方面。
    混沌识界中,迄今为止,每一次的出刀,每一次的刀法练习,以及与罗刹蝶的每一场战斗的画面都映射而出,元神小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些画面,感悟着每一刀之中所蕴含的那种意境。
    他不知道这种意境是不是属于‘道’的一种,但,若是能够明确这种意境的话,会极大的提升他的战力,而且他觉得,这种意境所带来的好处绝非只有这点。
    何为道?
    这个问题当年居建旭就问过他,他给的回答是‘不知道’。
    而今,经历过这次的修行之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虽是仍旧只能回答‘不知道’,但,也绝非半点收获没有,只不过这种玄而又玄的‘道’,他也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出来。
    便如,看着眼前这一幅幅画面,他总有一种感觉,似乎悟到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悟到,冥冥之中,就是那么若即若离之感,想抓住,又难以抓住,不去理会,又萦绕在心间。
    在他想来,所谓的‘道’,应是最根本的本源,然后一步一步演化成各种‘道’,这是他对‘道’的最宏观的理解。
    至于如何去理解‘道’的演化,如何去推论出‘道’的存在,这是目前困惑他的最大难题。
    这方面没有人给他指引,也没有人能够说的清何为道,那么能做的就只有从自身去感悟,道,就是最根本的本源,那么……
    蓦然间,胡铭仙似乎触及到什么,苦苦沉思之际,终是灵光一闪,脑海中无数过往的信息如潮水般涌现而出。
    道,既然是最根本的本源,而他过去的修行,都是从最为基础的开始修行,那么所谓的道,是否就潜藏在每个人的心中?
    也就是说,每个人心中都有道的存在,欠缺的是历练、感悟、修行等等各种因素去感悟出道的存在。
    不对,道,应该不仅仅只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世间有万物,那道便也存于万物之中……
    回望过往,虚实界中独自创法,龙家祖地中独创武技,泰山之上,姬霖月感悟泰山大势……如今自己的修行追求的便是本能的、自然的……
    这会不会是道的一种?
    不再满足于枯坐冥想,混沌识界中,元神小人站起身来,小手于虚空轻轻一抹,那无数画面尽皆消散,同时外界胡铭仙的肉身也站了起来,一大一小,皆是唤出水云长刀,一内一外,开始了一刀一式的演练。
    随着时间的流逝,胡铭仙自小山山顶之上一路演练到山脚,又一路演练回山顶,每一刀,每一式演练之后,都会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放眼望去,整座小山随处可见胡铭仙的身影,每一道残影都凝而不散,每一道残影的一刀一式都不尽相同。
    混沌识界中,元神小人在识界大地上,亦是一刀一式的演练着,整个混沌识界中都是一道道各种姿势的元神残影……
    整整一个月后,演练中的胡铭仙与元神小人皆是停顿了下来,仰望着天空的大雪,俯瞰着透着寂寥的广袤山脉,喃喃自语着:“原来冬日的雪,是这般的美,月儿,你看见了吗?”
    轰隆!
    倏然,一声震颤星河的轰鸣声遥遥传荡天际,便见万里云雾风云汇集,剧烈翻涌而来,笼罩在胡铭仙头顶上空,四面八方游离在空气中的无尽灵力尽数向着天空汇集而去,渐渐地形成了一道万丈之粗的灵力漩涡。
    在灵力漩涡的中心,除了感受到澎湃浩瀚的灵力之外,并无其他不适,但在灵力漩涡之外,掀起了一阵阵狂猛的风暴,大山中顿起一声声猛兽飞禽的吼啸嘶鸣。
    无数妖兽都感受到了灵力全数涌向了某一处,尽皆看向了那座小山的方向,胆子大的妖兽,已经狂奔而来,然,却被狂暴的灵力风暴给震退了开来,任何妖兽都接近不得。
    山顶上,一手抚摸着心口,仰望天空,胡铭仙轻松一笑,闭上了眸子,手中水云长刀铿锵铮鸣,一内一外,再度演练了起来。
    与此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随着一刀一式的演化,在他身边万丈之内,也就是整个灵力漩涡的范围内,竟是自行演化起了春夏秋冬……
    春雷炸响,万物初生
    夏日烈阳,蝉鸣鸟啼
    秋风微凉,花叶飘落
    冬雪傲寒,苍茫世间
    四季变化,如此往复,轮回不止。
    混沌识界中,原本显得死气沉沉的世界,此时此刻亦是在演变着四季风景,为这片雏形的世界,增添了无尽的生机。
    便在这一瞬,天穹之上,那万丈的灵力漩涡轰然降下。
    这一瞬,小山上,识界内,无数的残影尽皆相互融合,最后融入他之肉身,他之元神之中。
    这一瞬,胡铭仙收起长刀,张开双臂,敞开了胸膛,任由那万丈灵力漩涡将自己淹没。
    是啊,在过去的一年独自修行中,虽是枯燥无比,但,亘古不变的四季轮回之景却是一直陪着他一起度过了这段岁月,这与他当年在虚实界中创法之际的感悟何其的相似。
    “仙哥哥,快!快,快领悟混沌道则,世间万物皆由混沌生!”
    此时此刻,小菲儿兴奋的大喊了起来,当即将灵力漩涡中那无尽的天地道蕴尽数吞纳,混蒙的气状身体开始一点一点的演化人形,同时,经由混沌本源的淬炼之后,尽数打向胡铭仙的元神之中。
    然而
    “世间万物皆由混沌生?”徜徉在灵力漩涡之中,胡铭仙一边引导灵力不断的淬炼经脉,肉身血骨,同时也疑惑了起来:“那混沌又是如何生?轮回在混沌中,还是在混沌外?”
    便在此时,混沌丹海猛地一颤,一股来自岁月尽头的气息传递到了胡铭仙的意识之中,那一瞬,胡铭仙明白了混沌丹海的意思。
    “明白了!”
    随着胡铭仙心念骤起,那无数的天地道蕴,以及无尽的灵力,尽数涌进了混沌识界中,涌进了混沌丹海中,沉淀在了造化之液中。
    是的,他并没有放弃混沌道则,只是混沌丹海的意思是,他现在还不能触及到这类法则之力,本就触犯了诸多禁忌,迈入凝血境的天劫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倘若让他现在就掌握了混沌、轮回道则,哪怕仅只是一丝一缕,天劫之下,绝无活路!
    “可惜了,错过这一次,不知道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了,顿悟状态下,是领悟道则的最佳时机啊!否则,寻常状态下,想领悟法则之力,何其艰难啊,仙哥哥!”
    识界中,已经恢复到五岁小女孩模样的小菲儿,悬在元神小人面前,一脸惋惜的说着。
    看着下方的混沌世界,相比此前,已经有一处方圆百米的地界死寂之气完全消失,其内生有花草树木,还有一条百米长的小溪流,俨然一副界中界的景象。
    胡铭仙笑了笑道:“也不是没有收获啊,而且这一次我修行所追求的自然之境也已经掌握了,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收获了。”
    练气一境三顿悟,此等天赋,后有无来者不知,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这一次的顿悟,也代表着在练气境,胡铭仙所能达到最高的高度了,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肉身锤炼,还是其他方面,都再无提升的空间,剩下的唯有渡劫了。
    也幸亏他体内有噬灵虫的存在,否则这一次,顿悟异象中的庞大灵力,定然会让他突破桎梏迎接天劫,若真是如此,那天劫定能感应到他领悟了法则之力,下场唯有死路一条了。
    当内视体内时,胡铭仙和小菲儿也着实惊讶噬灵虫的逆天之处,在如此庞大的灵力漩涡下,这家伙仍旧能够替他维持一个将渡劫却不渡劫的境地,尽管大多数灵力都被混沌丹海吸纳进了造化之液中。
    “咔擦!”
    当灵力漩涡彻底散去后,一声清晰的破裂声自噬灵虫的甲壳上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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