荃蕙的脸陡然变色,她飞身奔进花楼里,只见慕予正被两个衣着夸饰的男子拉扯着。
    慕予头发散乱,衣服也被弄得凌乱不堪。周围的仙姬和客人都紧张而恐惧地观望着,却谁都不敢上前劝阻。甚至连花楼的几个打手也都只是手握棍棒,前后腾挪,但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荃蕙来不及多想,她猛地向上一挺身,想冲开那两个登徒子,却忽然被身边一个客人按了下来。
    “这位仙君,使不得啊!”那客人朝荃蕙慌忙摆手,又指了指撕扯慕予的两个男子,“你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吗?他们可不是我们这等小仙能惹得起的啊!”
    荃蕙一把甩开那客人的手,边往前挤边喊道:“我管他们两个是谁,谁都不能动我姐姐!”
    那客人见荃蕙不明事理,急忙又拽住荃蕙,道:“仙君仙君!我也是一番好意啊!那两个人是空桑俞家的国师,周流和周浦,专会使些毒蛊鬼妖之类的。你要是得罪了他们,一不留神被下了蛊,那就无药可救了!”
    荃蕙急得直跺脚,道:“空桑俞家?空桑俞家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
    那客人也急,挤眉弄眼道:“哎哟,空桑俞家惯的是飞扬跋扈,他们想要的东西,谁敢拦着不给?”
    空桑俞家名声在外,荃蕙平日也有所耳闻,自知不是对手。但远远望着慕予被两个恶臭的男子推来扯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她再也不听那客人的唠叨,一把抢过打手手中的棍棒,飞身冲进周流和周浦中间,将慕予往身后一护,大喊道:“都给我滚开!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再过来我就跟你们拼了!”
    二人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道:“好小子,敢挡你周爷爷的好事。那你说说看,这小妮子是谁?”
    “她是……”
    荃蕙话没说完,忽然感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她一回头,撞上慕予的目光,示意自己不要多讲。
    荃蕙忽然意识到,以她们二人的身份到北渚来有多么不妥,只得改口道:“她是……是……是我姐姐!你们敢动我姐姐,我就杀了你们!”
    周流、周浦一听,笑得更厉害了。
    “你姐姐?你又是哪颗葱?看你也长得油光水滑的,真不愧是姐弟俩。信不信我们连你带你姐姐一起享受了?”
    荃蕙听了这番污言秽语,登时气得双颊通红,抡起棍棒便向周流的头上劈去。
    谁知周流竟避也不避,生生地受了这一棍。只听“噗”的一声,这一棍竟像是打在豆腐上,直接楔进了周流的脑袋里,将脑袋劈成了两半!**顺着棍子滑落下来,直滑到荃蕙的手上。
    周围的人见了这等血腥的场面,顿时乱成一团,纷纷向身后退去。
    荃蕙吓得尖叫一声,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谁知,周流那劈开两半的脸上,忽然嘴角上扬,发出含混不清的笑声。那笑声毛骨悚然,引得一阵阵阴风从窗外吹来,熄灭了花楼内大半的灯火。
    周流残损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中忽明忽暗,诡异万分。溅落满地的血渐渐变成黑色,滚起泡泡,不一会儿便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股股呛人的黑烟冒了出来,花楼内红木的地板竟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鬼替身!”慕予低声叫道。
    荃蕙一听,吓得赶紧抱住慕予。
    正当众人惊慌失措之际,阴风忽然停了,花楼里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荃蕙抬起头来,只见花楼内满是惊疑不定的仙姬和客人,唯独不见了周流和周浦,溅落满地的**和黑血也痕迹全无,甚至连地板也完整如新,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荃蕙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道:“姐姐,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慕予眉头紧锁,她嗅了嗅鼻子,道:“他们好像走了。”
    “走了?!我们刚刚大闹一场,他们就这么放过我们了?”死里逃生的荃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慕予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以空桑俞家的行事风格,本该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不过,他们虽然行事霸道凶狠,却对家主言听计从。也许是俞空桑忽然叫他们回去了。”
    “还有这种好事……”荃蕙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拉起慕予的手道,“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别等他们办完事又回来找我们。”
    杜衡站在大殿的后室里,听荃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半晌没有说话。荃蕙怯怯地低着头,看着绘满奇花异草的地毯,两眼有些发花。慕予已经重新梳洗完毕,一袭春柳似的青衫格外清新淡雅。
    “芳姐姐……你说句话嘛……”荃蕙的声音仿佛一只刚出生的奶猫。
    杜衡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道:“你想让我说什么?要不是你缠着我,非要我同意你们去北渚,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荃蕙抽抽搭搭,泪水从面颊上滑落,渗进地毯里。
    “芳姐姐,我错了……我肯定帮你把鲲鹏找回来……”
    “找?”杜衡哼了一声,“去哪找?去北渚找吗?你还敢去那个地方,不怕俞家人等着你?”
    荃蕙一听,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
    慕予上前一步,拉过荃蕙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道:“阿衡,不管丫头的事,是我自己看风景分了神,跟丫头走失了。”
    “你别替她说话了!”杜衡摆摆手,手指一戳荃蕙的脑袋,“这丫头整天傻乎乎的,跟师父白学了一身本事,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杜衡又朝荃蕙厉声道:“你本来应该好好保护慕予的,结果却让她受了欺负,还把鲲鹏给卖了!上一次他从黑猫那里重新回到我身边,就花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谁知道这次他会在黑猫那里又受什么苦,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他?”
    荃蕙把头埋得低低的,拉着慕予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慕予拍拍荃蕙的胳膊以示安慰,然后抬头对杜衡道:“等婚礼结束了,我们再一起去北渚把鲲鹏找回来便是,你这样凶她,有什么用?”
    “凶她?我何止要凶她?我都想揍她!”
    杜衡猛地伸手想去抽荃蕙的头,被慕予拦住了。
    “她差点就害你被别人糟蹋了,你还这么护着她!”杜衡呼地甩了一下袖子,“你要是真在那种地方有个什么好歹,我就是杀了她都不为过!”
    荃蕙听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慕予赶紧把荃蕙揽进怀里,柔声安慰道:“丫头不哭,你芳姐姐吓唬你呢,他怎么可能舍得杀你?”
    杜衡愤怒地“哼”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舍不得?我杜衡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你,无论是谁做了伤害你的事,我都要他加倍奉还,不管他是谁!”
    他朝门外望了望,又发狠道:“俞家那两个姓周的,敢动我的人,看我不把他们的鬼爪子砍下来!”
    “芳姐姐……”荃蕙从慕予肩膀上探出头来,“我也帮你一起去砍他们的爪子,给慕予姐姐报仇!”
    “你?哼!”杜衡冷哼一声,斜了荃蕙一眼,道,“你不给我添乱我就烧高香了,老实在家待着吧!”
    荃蕙吓得又缩了回去。
    杜衡在台阶上背着手踱来踱去,心中千头万绪。
    眼下结亲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各家族登门送礼的又这么多,婚事之前怕是脱不开身去北渚了。上次把他留给那只猫,他花了那么长时间找回来,非但不怨我,还赶来救我的性命。如此仗义,我真是自愧不如。只能等婚事结束再去北渚把他找回来了。
    也是我太大意了,怎么能放心让这丫头带慕予去那种地方玩呢?好在慕予完完整整的回来了,不然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杜衡叹了一口气,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两个姑娘,忽然若有所思道:“那两个姓周的居然没在你们身上下蛊,真不知道是你们太幸运还是什么……”
    荃蕙微微抬起头,小声道:“可能他们走得匆忙,忘了……”
    “忘了?!你知不知道他们空桑俞家什么品性?都是一群睚眦必报的疯狗!你这么闹了他们一场,他们能让你们就这么干干净净的回来?”
    荃蕙撸起袖子,看看自己光洁如玉的手臂,看见慕予也冲自己摇头,便又无辜地望着杜衡摇摇头。
    杜衡心中疑窦丛生,他走近二人道:“那两个姓周的临走时,就没放下什么话?”
    “没有!”荃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忽然就不见了,跟没来过一样。”
    杜衡又用询问的眼光朝慕予望去,慕予也摇摇头。
    看着两个姑娘无论问什么都在摇头,杜衡感觉自己头大如斗。
    这事情有蹊跷,俞家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走她们呢?
    “你们再仔细想想!”杜衡不甘心,“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声音、感觉,想到什么说什么,快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人只是摇头。
    杜衡刚要发作,御阳忽然跑过来,被杜衡铁青的脸吓了一跳,哽了哽道:“公……公子,大殿里的客人都等着跟你道喜呢,茶都快不够喝了,你快去看看吧!”
    杜衡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就说我不在!茶喝完了就让他们赶紧走!”
    “可是公子……”御阳有些为难道,“葛家也来人了,还带了一份大礼。”
    “猨翼葛家?”杜衡眉毛上扬。
    “嗯嗯!说是叫滃郁,是葛蔓的首席弟子。”
    杜衡深吸一口气,深深望了两个姑娘一眼,然后整了整衣衫便向大殿走去。
    大殿内,滃郁正绕着柱子四处观光转悠,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光了。
    还没等进门,杜衡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他硬着头皮走进殿内,滃郁便迎了上来,略施一礼,媚声媚气道:
    “杜君安好!”
    一袭暗紫色长裙,紧实地裹在滃郁身上,衬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像一根水滑细长的茄子。
    杜衡微微皱眉,发现那刺鼻的香气,正是从滃郁身上散发出来的。
    怪不得客人都走光了,这么大的气味,谁能受得了。
    “杜君近日接待客人如此繁忙,小女子本不该来打搅。只是家师有命,让小女子先送一份礼物来给杜君道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杜君不要嫌弃。吉日当天,家师还有更大的礼物相赠!”
    滃郁袅袅婷婷地回手一指殿外,只见一个一人高的金丝楠木箱子方方正正地扣在殿前的汉白玉校场上。
    杜衡正待要问,一回头却不见了滃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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