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人报过来,山隼当即让他们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准把这件事透露给她,还派了不少刺客去驱赶谢远竹。
    刺客出招不死不休,那些人出手狠厉,他怕真的伤到谢远竹,还特意交代过只是驱逐不得伤人。因着顾忌,罗刹阁的刺客不仅没能赶走谢远竹,反而被他的剑灵重伤。
    来这里之前,他向青衣讨了密令,罗刹阁上下必须不计代价向梵音隐瞒江岚月已死的消息,时日无期,直到瞒不住那天。
    谢远竹态度坚决,一直守在罗刹阁外,梵音不出去见他就不走,他才知道原来姐姐没死,她居然就是自己的姐姐,难怪母亲一见她喊的会是“茵茵”,他竟然一点没察觉到。
    她在龙脊山为了救他差点杀了谢檀,后来还送他断山教他剑术,邪魔降世那样危急的情境之下,她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他。
    她对他这样用心,可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她面前炫耀母亲做的赤豆元宵,难怪她会生气。
    或许就是因为他太蠢笨了,又没有眼色爱惹人生气,她才迟迟不与他相认。可是母亲死了,他伤心至极只能抱着母亲尸首痛哭,所有人都劝慰他节哀,但他一点也不想理那些人,脑子里乱极了,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仙盟尸骨遍地,四处都忙着安葬这些同门,他硬是压着不让那些人动母亲,姐姐还没来呢,她总要见母亲最后一面才好。
    将母亲尸首安置在静园,他一个人偷跑出来,他要来罗刹阁把姐姐带回去,母亲一定也想见她的,世上只剩他与姐姐相依为命了。
    可是罗刹阁里只迎来了驱赶他的刺客,始终不见姐姐出来,他执剑守在罗刹阁外,一开始还会有人来赶他,后来干脆就闭门不见,他们说姐姐不愿意出来,让他回去。
    他不信,母亲死了,她怎么会狠心不去送一送?他今日一定要见到她,亲口问一问为什么!
    日暮西沉,罗刹阁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山隼走出来,晦暗的脸上笼着一层寒霜,谢远竹站起身,少年稚嫩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我姐姐呢!”他问。
    “她不会出来见你。”山隼说。
    谢远竹以为是他们传错话了,焦急解释,“不是见我,母亲还等着下葬,她得和我回去看一眼。”
    山隼淡漠看着他,“她已经知道了,让我转告你,尽快安葬江夫人,不必等她。”
    “不可能!那也是她的母亲,她怎么可能那么狠心!”
    “怎么不可能,她在仙盟呆了那么久,若真的想同你们相认,为什么不表露身份?”山隼反问。
    谢远竹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反驳,他说的对,她不愿意,可是母亲有什么错!
    他什么都知道了,母亲不是故意抛下她的,甚至母亲的死也是为了她,她为什么就这么狠心?连母亲最后一面也不愿见见!
    山隼犹嫌不够,为绝他以后再来找梵音的心思,继续说,“她既然选择回罗刹阁,就说明不愿再与仙盟有任何牵扯,她与你是血亲,这些话不好亲自说,可我希望你明白,你和她所处阵营不同,你可想过倘若她真的随你回仙盟,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有命活着回来吗,还是你能护得住她?
    更不要说钟离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梵音欺瞒于他,害得他险些娶了罗刹阁的刺客,他心中可会不怨恨?梵音若回仙盟,只怕他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他说这些时,谢远竹始终一言不发,直到他止住话音,才抬头最后看一眼罗刹阁大门,少年布满血丝的眼里在这一刻多了些孤傲的冷意,不久前他没了母亲,现在就全当姐姐也没了。
    少年毅然转身,“那也请你转告她,我一个人也能为母亲下葬,从今往后我们再无亲人,她最好永远都不后悔没见母亲最后一面。”
    少年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山隼静默许久,她如果知道,一定会恨不得杀了他的。
    可是他不敢赌,从仙盟回来她一直在强撑着,她的弦绷的实在太紧,一夕之间挚友和亲人双双离世,她的母亲还是为了救她而死,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样仓促地离开仙盟。
    他自私地为她做了选择,命运对她实在不公,他不愿她被轻易打倒,终有一日她会变得足够强大,能坦然地接受一切命运的洗礼。
    三日后,屠龙带着镇魂钟来到仙盟,赤尾和岐嘤抬着一口漆黑棺材跟在后面,他们在问事堂见到了钟离宴。
    屠龙恭敬道,“春山黛大人让我等前来归还镇魂钟,多谢钟离盟主当日相助,为表感谢,大人令我等将元珩盟主尸骨物归原主。”
    赤尾与岐嘤将漆黑棺材抬到钟离宴身前,问事堂外响起急促脚步声,钟离聿跌跌撞撞跑进来,一把推开两人,喘着粗气怔怔看了眼棺材,又看向钟离宴,“哥。”
    他难以置信,梵音居然就是春山黛,她骗他的时候会不会在心里骂他是个蠢货?想到她那样歹毒,他觉得肯定是会的。
    怪不得她当初为了激他去杀青衍,能将师父的事说得那么清楚,她本就什么都知道,却把他当成小丑一样戏耍。
    钟离宴目光深邃复杂,缓缓抬起手触摸棺盖,随着他用力,棺盖被推动露出缝隙,布满剑痕的白骨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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