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一到,天气便日渐暖和起来。
    沉睡一冬的草木开始苏醒,悄悄挣开泥土,挤破芽苞,趁人不注意,一日日生长变化着。
    “追云哪儿去了?”几日不见追云踪影,檀玉终于忍不住问逐风。
    逐风道:“出任务去了。”
    “去哪儿了?他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檀玉微恼。
    逐风轻嗤:“紧急秘密任务,干什么要同你说。”
    “你……”檀玉哑口无言,愤然跺脚道:“难怪冷星不理你,活该。”
    她只是关心追云问问而己,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说,干什么跟吃了生饭一样呛人。
    不屑理人的逐风,听檀玉提到冷星,立时急了,拦住檀玉问:“冷星跟你说什么了?”
    “我干什么要告诉你。”檀玉抬脚绕开。
    逐风一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恰好这时冷星经过,逐风首接追了上去。
    “你跟她们说什么了?”
    那晚他们在醉春楼发生的事,他连追云都没说,她都告诉谁了?
    逐风一脸惶急,还有几丝难堪。
    面对挡路的逐风,冷星不耐拧眉:“让开。”
    “你同她说了什么?”逐风执问,不肯让步。
    冷星不悦的瞥向一旁的檀玉。
    檀玉被冷星的眼神慑到,赶忙道:“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你不理他。”
    冷星虽与她们共侍一主,但她性格孤僻,从不与她们交心闲话。她们倒是有心问点什么,可冷星压根不理她们。
    方才那话,不过是瞧近日冷星都不待见逐风,顺口说的罢了。
    “你听到了,让开。”冷星捏紧了拳头,神色越发不耐。
    逐风拧眉问:“你为何不理我?”
    自打上次之后,冷星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每次一见到他就避开,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我为何要理你?我们很熟吗?”冷星皱眉冷哼。
    逐风一时气恼,道:“亲都亲过了,你说不熟?”
    “啊?”一旁的檀玉惊掉了下巴。
    冷星羞怒道:“那是你轻薄我,登徒子臭流氓。”
    檀玉听的眼睛越睁越大,她不会被灭口吧?
    “你不也咬我了吗,我们扯平了。”逐风自知理亏,声音弱了下来。
    “所以你还想如何?”冷星羞愤质问。
    “我……”逐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冷星不想再搭理他,一把推开他走了。
    听热闹听呆了的檀玉,此时也回过神来,抬脚就走。
    逐风追上去问:“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不就是亲了一下吗,追云亲你你也生气吗?”
    檀玉羞臊跺脚:“你不要胡说,我和追云才没有……”
    逐风窒了窒,硬着头皮问:“那如果追云亲了你,你会生气吗?”
    “……不会。”檀玉羞低了头。
    逐风不解:“为什么?”
    檀玉知他是个铁木疙瘩,若无人提点,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便绞着手羞声道:“因为我和追云互相喜欢。”
    逐风悟了:“你的意思是,冷星不喜欢我,所以才生气?”
    是,也不一定是。
    檀玉不敢妄下定论,转而问逐风:“你喜欢冷星吗?”
    逐风怔住,答不上来。
    他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见逐风一脸茫然半晌不说话,檀玉都替冷星生气:“你既不喜欢,为何要亲她?”
    逐风如实道:“当时喝多了,她又跟我打了一架,我脑子一热,就亲了下。”
    酒意上头,随心而为,哪儿想那么多。
    “登徒子,臭流氓!”檀玉骂了两句,气愤走了。
    她要是冷星,她一辈子都不想理他。
    “我又没亲你,你凭什么骂我?”无端被骂的逐风,觉得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因这一闹,接下来的日子,冷星和檀玉都不理逐风了,两人看见他就没好脸色。
    楮玉和霜华不明所以,私下问了几次,檀玉却什么都不肯说。
    一来这事事关冷星清誉,二来冷星警告过她,谁都不许说。
    楮玉和霜华都是极有分寸之人,便也不再追问。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姜舒和郁峥进宫赴宴。
    马车驶过喧闹大街时,姜舒撩起车帘,瞧见街旁多了许多小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平日拘于礼数的少男少女,在今日携手上街,手里提着花灯,面上溢着欢笑。
    街上人潮如织,比过年还热闹。
    姜舒不由想起去年上元节,她请郁峥吃元宵,郁峥带她看鳌山。
    当时不觉有何不妥,现下看到男女携手,姜舒才恍然觉察到什么。
    “夫君,今年还吃元宵吗?”姜舒放下车帘探问。
    郁峥闻言墨眸微闪:“若是舒儿请的,自是要吃的。”
    果然。
    姜舒确认心中猜想,盯着郁峥道:“去年上元节,你是故意去翠云楼寻我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当时她便觉得奇怪,宫中盛宴竟吃不饱?
    就算真吃不饱,王府又不是没厨子,上京也并非只有翠云楼一家酒楼,他做什么要大晚上绕那远跑去翠云楼。
    且在她明确告知翠云楼打烊没有吃食后,他还不走。
    只叹她当时没有多想,现下想来,处处都是疑点。
    “我若不寻,何来今日。”郁峥轻叹。
    当年便是因为他一等再等,没有及时寻她,才让沈长泽有机可乘,也让他们生生错过。
    有了前车之鉴,他自不能再重蹈覆辙。
    他和她的生活本就无相交之处,若不刻意为之,等到天荒地老也难遇上几次,又何来感情。
    姜舒闻言,回想起两人的每次相遇,脑中浮出一个大胆猜测。
    “临安府,灵隐寺,你也是有意为之?”
    那可是他们的定情之行,她一首以为是天意使然。
    “嗯。”郁峥承认,末了又道:“说来临安府的百姓应该感谢你。”
    感谢她什么?
    感谢因为她郁峥去了临安,修了河堤,办了贪官吗?
    姜舒越想越心惊。
    从前她以为的所有偶然,竟都是郁峥刻意而为。
    “怎么?吓到了?觉得我很可怕?”郁峥略有些紧张。
    他本不想同她说这些,但她既猜到又问出口了,他也不能诓骗她。
    姜舒抬眸,瞧见素日冷静镇定,从容不迫的郁峥,此刻竟露出惊慌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她抬手抚上郁峥隽脸,牵唇道:“不是害怕,是感动。”
    她以为的天定良缘,都是他的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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