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良久,拓跋彼旺回过神来,缓缓开口。
    “上官天宇那边,让你的人盯紧了。”
    “有任何异动,立刻报朕。”
    拓跋彼旺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响起。
    话音刚落,阴暗处传来回应。
    “是,陛下。”
    “大唐青、川两州,咱们的人可以行动了。”
    “是。”
    “……”
    对话结束,房中重新归于平静。
    烛火全部熄灭,一片黑暗中,拓跋彼旺靠在椅背上,双眸缓缓闭上。
    不多时,房间中传出均匀的鼾声。
    拓跋彼旺就这么坐着入睡了,在他入睡之时,一柄长刀被他横于膝前。
    虽然已经入睡,但他握着刀兵的手掌,并没有半分松懈。
    ……
    次日黄昏。
    大梵国都中的文武大臣,都被召进王宫。
    拓跋彼旺在朝议大殿设宴,与一众大臣把酒言欢。
    大梵众臣诚惶诚恐,各个提心吊胆。
    这些日子以来,大梵国已经是一片血色,被砍了脑袋的大臣、贵族他们都快数不过来了。
    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也会步了后尘。
    但那些要了性命的,九成都是武将,以及一些反抗大魏的贵族。
    此时王宫大殿之上,几乎看不到什么像样的大魏武将、武官了,除了一小撮已经对大魏卑躬屈膝的武官外,清一水的全是文臣。
    经历了大魏的屠刀,此时的大魏群臣,哪里还好对拓跋彼旺有半分忤逆。
    宴席之上,他们尽全力陪着笑脸。
    可在那一张张谄媚的笑脸下,确实一颗颗滴血的心。
    不为其他,只因拓跋彼旺召他们进宫赴宴,为的可不仅仅是他们的言语奉承。
    那为的是真金白银,是他们各家各族财富、土地、女人、粮食……
    这无异于在一刀刀在他们身上割肉,但现在大梵军队全面溃败,举国上下除了几股分散在各地的反魏势力,基本全面沦陷。
    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忍痛,壮士断腕,保全自己的脑袋。
    而拓跋彼旺尺度也拿捏的很是得当,对于群臣、各家、各族,虽然大肆压榨,但并没有将他们逼上绝路,还是保存这他们的贵族身份、种种特权,以及半数私产。
    不管怎么说,大梵再小也毕竟是一国。
    真要是举国上下一心,拼死反抗,悍不畏死,对抗大魏。
    那大魏也没好下场,大唐、北域五盟国可都在一旁盯着呢。
    这个时候,大魏军队绝不能在镇压大梵的事上,浪费精力。
    想要舒舒服服得在这个国家身上,不断大口吸血,又不用消耗自身实力,那就得有一条条纽带。
    这些纽带自然就是这些大梵权贵!
    与其让他们陷入绝望,拼死反抗,亡命挣扎,让大魏军队费力镇压,不如给他们留着好处和希望,将他们捆绑到大魏的战车上。
    身为帝王,拓跋彼旺太清楚这些权贵的嘴脸。
    只要还给他们希望、给他们好处、保留他们的特权,那大魏的压榨就不会引起他们拼死反扑。
    所有的一切剥削,最后都会转嫁到大梵百姓身上。
    至于大梵的百姓过得如何,这不在拓跋彼旺的考虑范围内。
    那些百姓,在他眼中,与牛羊无异。
    至于大梵百姓的抗争,他更不放在心上,因为这些大梵权贵会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跟着大魏一起镇压大梵百姓。
    酒宴之上,拓跋彼旺与大梵群臣推杯换盏。
    这些站在大梵权力中心的权贵们,逐渐与拓跋彼旺站在一处,成了大魏的鹰犬爪牙。
    只是他们想不到,他们站在高处的决定,会让大梵数以百万计的百姓,经历各种苦难。
    或许他们心中清楚,只是根本不愿去想,也不屑于去理会。
    毕竟区区贱民,跟猪狗牛羊,又有何异?
    拓跋彼旺为大梵群臣设宴的三日后,莫如之、上官云曦出使北域的第四日。
    在大梵权贵眼中,跟猪狗无异的贱民们,彻底成了大魏的猎物。
    而大梵这个被那些贱民供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国家机器,如今也彻底成了大魏的猎犬。
    ……
    大梵,岭西城。
    这是大梵、大汗、大枫、大奚,四国交接之地。
    以往这里一片繁华景象,即使是在北域诸国形势紧张,偶有战事之时,这里也是人来人往,北域各国行脚商人,来此贸易、互通有无。
    但现在这里,已彻底化作了一片炼狱。
    衣不蔽体的难民,随处可见。
    挨家挨户关门闭户,但依旧拦不住大魏的劫掠。
    原本热闹的集市,也是一片冷清,借道之上,不时可见已经露出白骨的尸体。
    城中一处巷子内,有一座破败的府邸。
    这里原本不知是那个大户的宅院,现在早已经人去楼空。
    主人家也算是有些手段的大户,早早逃难去了。
    如今这府邸,也成了难民的容身之所。
    大批被大魏军队劫掠,逼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大梵百姓,聚集在此,苟延馋喘。
    不算太大的府邸中,密密麻麻全是衣不蔽体的难民。
    这些难民鲜少有身上没伤的,那些都是大魏劫掠时,因为反抗被殴打留下的。
    能活着在这里,他们也算是幸运的,因为还有不知多少人,已经死在了大魏军队疯狂的劫掠屠杀之中。
    府邸中,呻吟声此起彼伏,大批身受重伤的百姓,痛苦地呻吟着。
    在一片哀嚎声中,一道身穿麻衣,赤着双脚,身形佝偻的光头老者,不断穿梭于人群之中。
    那老者骨瘦如柴,苍老无比,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好似一股清风,便能将他吹得消散。
    但他终是没有消散,就这么在难民中忙碌着。
    接骨、包扎、敷药,这就是老者在做的事。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粉妆玉砌的脸蛋上,此时全是细汗。
    她给老者打下手,已经整整一日一夜了。
    那老者没路过人群,身旁所有人都会主动让路。
    不为其他,如果没有这看起来随时都要咽气似的老者,他们这里一半的人,早已经死了。
    正是这风烛残年的老者,没日没夜的救治,才让他们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在这些难民心中,这个光头老者,就是在世的佛陀,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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