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福康公公派了小太监出来得快,她真就走了。
    下次,她绝不会上赶着来。
    提了裙摆跨入天元宫,却发现裴琰并没有在正殿,而是在偏殿。
    此刻的裴琰正伸着手在火盆上靠着,肩上的狐毛领子是黑色的,趁得他俊容更加英挺清冽了。
    江云娆眯了眯眼,裴琰也就这张脸了。走近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裴琰冷漠的问:“天元宫嫔妃不得擅入,你来做什么?”
    江云娆挥了挥手里的书信:
    “不是皇上说的要看臣妾与家中的对战后续吗,臣妾收到消息就亲自去宫门前取的,然后第一时间就给皇上送来了,封条都没拆。”
    裴琰:“拿过来吧。”
    江云娆笑嘻嘻的凑了过去挨着他,将书信递给裴琰:“咱们一起看,臣妾都不知道后续呢。”
    裴琰将封条拆下扔在火炉里,修长的手指极为好看,慢慢将纸张摊开。
    在江云娆骂骂咧咧说要跟家里断绝关系以后,江归鸿没有直接回复她,此次代笔的是江云娆的母亲,书信里说:
    吾女亲启。
    皇上推行新政一事,你父亲心中赞同,但也困扰。
    前朝实力盘结,动一发而牵全身,此事推行时间过短过激,本是对天下黎民百姓的一件好事,
    也极有可能逼得某些有心世家联合起来推翻新政,以至动摇国本。
    你父亲只是想让这国策缓一点,轻一点,奈何皇上手段刚强,不愿等待。
    上月御史台万大人过寿,二人在家里喝高了,谈起此事观点相同,所以便直冲冲的联合一起开始上奏,只愿朝堂清明稳固。
    我已经骂过你父亲了,再有下次,我也跟他断绝关系,以免连累母族。
    旁的事女儿莫要再忧心,自己在后宫小心侍奉,以诚待君便是。
    ——勿念。
    裴琰看得极快,冷冽的眉眼微挑:“故意写给朕看的吧?”
    江云娆眼珠子乌溜溜的转着:“没有啊,这封条都没拆,臣妾怎知这信里写的是什么啊?”
    可不就是故意的吗,不以这样的方式去解释清楚误会,只怕君臣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深。
    裴琰本来就不爽江家,此番闹了这事出来,再让人挑拨挑拨,那这皇帝与江家的嫌隙就更大了。
    自己在裴琰身边本来也没宠没爱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把她这棵娇弱的小草给折断。
    她可不能自己这条咸鱼混着混着就去冷宫渡过余生了,那得多亏啊。
    裴琰转身坐到榻上,榻上的围棋只下了一半:“你会下棋吗?”
    江云娆侧眸看着他:“会啊。”
    “坐过来,陪朕下一盘棋。”
    江云娆心底没底了,裴琰怎么什么都不说啊,他到底在想什么啊,难道看穿了?
    应该没有看穿吧,自己演得那么好,母亲那边也演得极好,出漏洞了?
    出漏洞就是欺君之罪,她脑袋应该多半没了……
    江云娆颤颤巍巍的坐了过去,坐到方才鹤兰因那方上,看了半天才道:“皇上,五子棋不是这么下的。”
    裴琰:“五子棋?”
    江云娆将裴琰的黑子都给捡了回去,又把自己的白子给捡了回去,开始说起五子棋的规则:“皇上听懂了吗?”
    裴琰将黑子一把扔在棋盒里:“朕方才是问你,会不会下围棋。”
    江云娆摇摇头:“不会。”
    裴琰:“象棋呢?”
    江云娆再次摇摇头:“也不会。”
    裴琰向后靠了靠,端倪着她:“那你会什么?”
    江云娆歪了歪脑袋,她会的东西倒是多,但你这宫里可提供不了。于是只能讪讪的说:“饿了吃喝,困了就睡,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裴琰冷哼一声:“无趣。”
    江云娆反问他:“那皇上觉得什么叫做有趣?
    给皇上弹琴唱曲的话,臣妾唱不过宫里乐府的;
    给皇上吟诗作对的话,臣妾可能不如大才女文婉仪;
    给皇上出谋划策的话,臣妾可能又不如朝臣了。”
    裴琰看着话多却又没什么营养的她,言语之间倒是极好理解,不像前朝后宫里的人,一句话之间,总有言下之意。
    “慎才人是说自己无用,是庸才。”他道。
    江云娆:“天生我材必有用,臣妾的好,是给能欣赏的人看的。”
    她冷笑,少pua老娘,老娘天下第一棒。
    裴琰盯着她:“放肆,牙尖嘴利。”顿了顿他又道:“下五子棋吧。”
    江云娆立马将棋盒换了过来:“嘿嘿,臣妾要黑子,黑子先走!”
    裴琰倒也不跟她计较,自己拿了白子在棋盘上落下。
    一个时辰过去,江云娆嘟着嘴:“怎么又是皇上赢啊,皇上明明从前就下过,方才定是在骗人。”
    裴琰落下一颗白子连成五颗,他又赢了:
    “如此简单的规则,朕即便是第一次学,那也比你下得娴熟。再有,大周并无五子棋这一说,朕今日是一次见。”
    江云娆咬着唇,胜负欲突然就强了起来:“是是是,您是天之骄子,臣妾资质愚钝。再下三回,臣妾必须得赢一把!”
    下着下着,江云娆就把那书信的事情忘得九霄云外了,估计觉得自己脑袋应该不会掉吧。
    要不然裴琰也不会在这里跟她慢慢悠悠下棋,皇帝可是很忙的。
    裴琰按住了她的棋盒:“这么白下没意思,你得有赌注。”
    江云娆蹙眉的看着他:“臣妾可没什么好东西啊,臣妾穷得很,皇上坐拥天下可别打臣妾的主意。”
    好你个裴琰,连自己小妃子的东西都想顺点走。
    福康公公在一边看得起劲:“慎才人莫怕,奴才觉着您给了赌注一定会更仔细百倍,说不定就赢了皇上呢。”
    江云娆转念一想:“是哈,那行!”她把自己一对白玉耳环取了下来放在桌上。
    裴琰眼睛淡淡看了一眼:“朕一个男子拿你耳环来做什么,换一样。”
    江云娆眯了眯眼,好啊你个裴琰,想玩儿大的:
    “臣妾在宫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便是瑶华殿的硫磺泉了,皇上下一回合若是赢了,臣妾便做三回硫磺泉小婢女,像婢女一样伺候皇上沐浴硫磺泉。”
    裴琰似刀锋的薄唇微微一棱,笑得意味深长:“好。”
    说完这句话江云娆便后悔了,自己已经是个小小才人了,居然还把皇帝弄去瑶华殿,自己岂不是要破产?
    她再看了看裴琰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心底哐当一下。
    遭了,裴琰一定是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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