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鸢猩红的双眸里虽然盛着怒火,但也有几分天真在里头:
    “以前皇后就是这么跟皇上说去你的瑶华殿的,皇上不次次都听了吗,每次都去!
    说明魏皇后是有法子的,只是没告诉我而已。”
    万长安跪在地上很想善意的提醒一句,不是皇后让皇上去的,是皇上自己本就愿意的……
    江云娆坐在那里也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抬眼看向宁如鸢:“啊这个……这不是这么理解的……”
    宁如鸢继续道:“你肚子的孩子是谁的,皇后已经悄悄跟我说了。
    皇后那个傻儿子将来肯定是没什么用的,皇上肯定不会让他继承大周的江山,
    你的孩子又不是皇上的,那我再努力生一个,至少让大周有个后。”
    江云娆乌眸眨了眨,认真的看向她:
    “这孩子我还是跟你说个实话,千真万确是皇上的,你别听魏皇后传谣。
    但是你也别告诉魏皇后,省得她盯上我的肚子。”
    宁如鸢听后,心底便是更气了,人情绪依旧有些激动:
    “那我还有什么,你有孩子有宠爱,江云娆,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江云娆定了定心神,乌眸柔善的看着她:
    “宁如鸢,锦熙二年,我入宫的时候还是个小小才人,冬日里连炭火的供应都成问题。
    那时候我有什么呢,只有个才人的名分,但是我从未真正的难受过。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有的时候享受就享受,没有的时候也莫要为难自己,人怎能胜过天意?
    我从入宫以来,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宁如鸢颓丧的坐在凳子上,语声酸楚的道:
    “你已经拥有了,自然体会不到我的难受。这后宫有太多女子,每个夜晚都是那么的难熬,可这样的日子,似乎要持续一生。”
    她不知道那么多,她仅知道,这后宫女子只有两个精神支柱,一个是皇帝,另一个便是子嗣了。
    江云娆拂了拂衣袖,粉色的唇瓣透着莹润的光,她笑意温和:
    “你有艳羡的风景,此刻得不到,可你也别忘了,你自己才是最美的风景。
    人生有许多条通往幸福的道路,你多敲几次就会明白,人这一生想要的幸福,靠的永远都是你自己。
    你将希望寄托在男人与孩子身上,但凡有一点不如你意,最终也是快乐不了的。”
    宁如鸢扬着下巴反问:“你有了皇上和孩子,难道不快乐?”
    江云娆笑意更浓了些:
    “我不是拥有了他们才觉得人生是幸福与快乐的,而是我本来就拥有制造幸福与快乐的能力。
    直白一点,我就是想告诉你,
    你要真正的爱自己,这辈子才会幸福,不要将人生的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宁如鸢彻底沉默了下去,江云娆的话,自己这辈子简直闻所未闻。
    从前在闺阁里,母亲对她的教育便是,女子要学会持家,学会伺候夫君,学会生儿育女,才会被人爱,才会幸福。
    可是今日江云娆却告诉她,人只有爱自己,才会幸福。
    她咬了牙,语声坚硬着:
    “就你嘴硬,若是有朝一日你失宠了怎么办,我可不相信你还是这副嘴脸。”
    江云娆抿了抿唇道:“那我能怎么办,伤心是会伤心的,可日子还是照常过呗。
    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难不成一段感情结束了,我还去吊死?”
    她也无法预料裴琰会不会爱她一辈子,成熟的人,都是随时做好了陪伴自己的人会下车的准备。
    江云娆言尽于此,便起身离开了,芝兰扶着她慢慢走在雪天里:
    “娘娘今日肺腑之言,奴婢听了也大受触动。
    想来女子这一生,是从不会有人告诉我们要爱自己的。
    女子总是要先向别人付出,要榨干自己的一生,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才被会被人爱,才会收获幸福。”
    江云娆鼻尖有些微酸,看向层叠宫墙的时候,眼神有些悲悯:
    “我希望有朝一日,大周的女子能够有与男子同等的读书资格,
    能明事理,去看见更广阔的天地,不束缚于宅院之间,去丰满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便是爱自己的方式。”
    钟云宫里一片狼藉,方才被魏婉莹带过来的侍卫搜宫以后,宫女们还没将宫里收拾完毕。
    宁如鸢倒了酒给自己灌了下去,面颊似火烧一般的红:
    “万长安,你前主子的话,你听懂了吗你?我听懂了,就是觉得荒谬。”
    身后并无人回答,她转身看去,寝殿空空如也了。
    “万长安,还不滚进来!”她又吼了一句。
    小宫女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小声道:“长安公公正在收拾自己的包袱,准备去内务府报到了。”
    宁如鸢将酒壶噔的一声掷在桌上:“还想走?赶紧让他滚进来!”
    万长安红着眼,走进来就跪在了宁如鸢的面前:
    “奴才对不起娘娘,吃里扒外,娘娘要责罚就责罚,奴才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宁如鸢将酒瓶子递给了他:“一口吞了。”
    万长安接过酒瓶子,毫无迟疑的扬首一口饮尽,事了擦了擦嘴,连是不是毒药都不会多问一句。
    宁如鸢道:“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去找你前主子,一口气说完。”
    她别的已经不生气了,就是在生气万长安背着自己找江云娆这件事。
    万长安喉咙里火辣辣的,他咽了咽唾沫:
    “阖宫上下,唯一能与魏皇后抗衡的,还愿意插手此事的,怕只有云懿贵妃了。
    奴才起先也并不是贵妃的人,奴才最开始是魏皇后的人,对皇后娘娘行事作风最是了解。
    奴才不愿看见娘娘中计,可娘娘您又不听,所以就找了贵妃求助。”
    宁如鸢道:“你心中怕是还想回到禧云宫吧?”
    万长安眸眶发酸:“奴才若是想回到禧云宫,今日便等着娘娘出事,到时候奴才自己就可以想法子重新分配过去。”
    宁如鸢手掌抬了起来想要打他耳光,万长安就将脸抬了过来。
    宁如鸢将手撤开:“脏了本宫的手!”
    万长安举起手:“奴才也可以自己打自己。”
    宁如鸢喝道:“够了万长安!”
    后而她继续道:
    “你觉得江云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今天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歪理,
    你觉得她是说着玩儿的,还是真心讲予本宫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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