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日娜扬了扬下巴,面色冷漠,不怕事儿的样子:“公主没有随意在陌生男子家留宿的习惯。”
    鹤兰因抬眸:“陌生男子?”
    乌日娜不再逗留,全程没给一个好脸色,得到鹤兰因的回复后,转身就离开回了客栈,将消息告诉给了拓跋朔兰。
    她站在行廊走,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异国人,声色有些低沉:
    “乌日娜,我也不知如何做了,总不能扔下两个孩子一走了之,等到他们三岁的时候我再来接吧?”
    乌日娜急声道:“这肯定不行,孩子在鹤府住上这么长一段时间,年纪太小,肯定会忘记公主您是他们的额娘的。
    那鹤大人若是娶妻纳妾,小主子不是认了旁人做母亲?
    这些女人会不会善待两个孩子,咱们都不好说。”
    拓跋朔兰一手扶着围栏,痛道:
    “时间长了,父子之间有了情分,我再带走孩子,一定闹得难看。
    可是要等到三岁,我委实等不起。阿兄临终前将小野托付给我,我不能一直不回匈奴草原。”
    这问题一时无解,她自己也陷在了两难的局面里。
    晚膳前,客栈房门有了几声响动,是有人在敲门的声音。
    “公主殿下,您在房中吗,我们大人想见您一面。”隐休在外询问道,声音客客气气的。
    乌日娜将门粗暴拉开:“除了两位小主子的病情我们想知道以外,旁的时候没必要见面!”
    鹤兰因人已经出现在门外,威势的扫了这个丫鬟一眼:“让开。”
    随即鹤兰因入了房门,看见拓跋朔兰正在用膳,眼睛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喝着她碗里的蘑菇汤。
    鹤兰因在她面前缓缓坐了下来:“为什么不回鹤府?”
    拓跋朔兰缓缓抬眸,笑意有些嘲讽:
    “我是什么轻贱之人吗,寄人篱下住在你鹤府,还要饱受外人的非议。
    鹤兰因,我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如若这是在匈奴草原上,我鞭子都落你身上了。”
    鹤兰因疏淡的眉眼里有了一些愠怒:“鹤府上上下下谁人敢对你有一句不尊?你住在兰园的日子,受什么委屈了?”
    拓跋朔兰一把将蘑菇汤的汤碗重重放在桌上,汤汁晃荡在了桌上:“鹤兰因,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鹤兰因反问:“你是在为当日我向几位友人介绍你是我朋友的事情所生气吗?”
    这话一出,他看见拓跋朔兰沉默,心底便明白过来。
    他出了一口气,耐着性子,伸手执起汤勺给她舀了几勺子蘑菇汤在碗里,将汤碗朝她满前送了送:
    “你是匈奴公主,从前在匈奴草原上的那段姻缘是假的圣旨,而在大周帝京并没有人知晓你我之间有这关系。
    那日那些友人如此发问,我说你是中书令夫人,才是对你的轻贱。
    在大周,没有三书六聘,没有明媒正娶,就是你是我的夫人,对你也不公平。”
    拓跋朔兰鼓着气,眼睛赤红的盯着他:“谁要当你的夫人,我本也不是!”
    是啊,她与鹤兰因本也不是夫妻关系,她在生气什么呢?
    说到底,自己骨子里还是在意的,在意鹤兰因将自己放在心中的哪个位置。
    鹤兰因拂了拂紫色官袍的衣袖,可一身的权臣雍容矜贵也盖不过他浑身的疏离与清冷。
    他清逸俊容没什么大的起伏神色,跟他在朝堂上一般无二:
    “堂堂匈奴公主,没名没分跟着我鹤兰因才是羞辱。
    我对友人不公开你的身份,来日你离去,也不曾有任何影响。
    若是为了两个孩子,我去求了皇上赐婚旨意,你便绑在帝京城,再也回不了匈奴了。
    公主,鹤某是念在与公主在北境共事的多年情意,所以不想公主将来更为难。”
    拓跋朔兰的心向来都是直愣愣的,她的确没有思考到鹤兰因说的这些层面,只是鹤兰因的确也说了,多年的共事情意,旁的没有其他了。
    她咽了咽酸涩的喉咙,神情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有些暗淡,公主的骄傲与任性都像刺一样被拔了下来:
    “好,我都清楚了,我不会生气了。鹤大人的确思虑周全,我不如你。”
    鹤兰因便道:“收拾东西,跟我回鹤府,孩子们都想你了。”
    那一句‘孩子们都想你了’,终是将她作为母亲的心给击溃。
    不再犹豫啰嗦,吩咐道:“乌日娜,收拾东西吧。”
    拓跋淑兰的手指死死扣着汤碗,她忍,她可以忍。
    抵达鹤府,拓跋朔兰直奔兰园看自己的两个孩子。
    发现几日过去,红疹虽然还有,但好在已经不再高热了,她总算松下一口气。
    太医说,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了,算是安全。
    鹤兰因站在她身后,平声道:“就安心在兰园住下吧,我还有公务没处理完,先走了。”
    拓跋朔兰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鹤兰因,我不大明白,你对我毫无感情,为何对这两个孩子如此在乎?”
    鹤兰因垂眸,又看向绵绵与重霄:“因为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家人。”
    “但是孩子们病好以后,我就会带走他们,你不会和我抢吧?”
    她有什么话素来直言,匈奴人说话不打弯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盯着他,害怕的等着答案。
    鹤兰因走过去将绵绵又抱了起来:“先治病吧,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拓跋朔兰又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鹤兰因在她眼里是比神明还复杂遥远的人,她永远都捉摸不透。
    可是她懒得继续想了,先守着孩子,将病治好再说。
    鹤兰因回了自己的院子,路过鹤园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下来:“这八只丹顶鹤,倒是全都长大了。”
    隐休也看了归去,这偌大的鹤园里,丹顶鹤们过得无比自在。
    丹顶鹤这种鸟儿,对环境最是挑剔,能在鹤园健健康康的长大,只能说明鹤府的确通幽雅致。
    隐休笑了笑:“是啊,只是属下不明白,大人为何要在府里养八只丹顶鹤?”
    鹤兰因幽沉的眸光看了去:
    “丹顶鹤看似温文尔雅之鸟,但实则是生猛禽类。
    我喜欢它们披着温柔外表,却实则是杀手的样子。”
    想起最近在朝堂的暗流涌动,他那温润的外表,便多了几丝阴狠。
    他离开朝堂六年,突然回归占了这中书令高位,那些争夺此位多年的朝中大臣,早已是心有不满。
    且自己离开多年,从前跟随自己的党羽,不一定都忠于自己了。
    隐休却爽朗一笑:“属下眼里的鹤,却是忠贞之鸟。
    雄鹤与雌鹤一旦绑定,便是一生。大人,我还以为你是喜欢鹤的忠贞呢。”
    鹤兰因唇角扯了扯:“鹤的确忠贞,是以将情意给过后,便再难有情。”
    隐休是知道鹤兰因从前跟皇后那档子的事的,他压低了声音道:
    “那大人孩子的母亲,您真的一点情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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