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铧离开了多久,一天?一年?一生?
    一想起这个名字,春华心里就像缺了一个偌大的洞,怎么也补不起来。
    “殿下,登基大典已经开始了,您快些移驾吧!”
    姚重作为春华一手提拔新任的鸿胪寺丞,不得不上前来打断春华的思绪。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公主想已故的长兴王了。
    慕容铧的离开带走了大宣所有的阴霾,两宫太后为了各自的家族都选择了自裁。
    整个朝堂上所有的臣公都小心谨慎的开始侍奉原本他们看来很仁慈的皇帝。
    但所有的权谋似乎耗尽了皇帝的耐心。
    端午大祭,他当众宣布选太子做新君,他要退位。
    大家先以为是皇帝试探的手段,各种表白,可后面他们发现原来皇帝是认真的。
    懵了。
    各自下注准备投资新君!
    然而,他们失望了。
    嫡长子李砚首先第一个表明了不愿为皇的想法,面对一波又一波的说客,在众人没发现的时候直接上终南山入道了!
    至于李碚,办完慕容铧的丧事就带上几个鸿胪寺的有志者去丈量地星了。
    就在几个外省大员提议立春华时,春华却宣布了同程安之的婚事,在三年后外嫁。
    至此,所有有条件竞争皇位的人四去其三,李碹成为当仁不让的太子。
    经过半年的筹备,太上皇赶在他继位第二年内完成了皇权的交接。
    姚重侯在一旁,静静等着这个大宣第一位女相,第一位掌握实权的女皇族,第一个实打实的考上来的女子属官。
    他深刻的知道,眼前的女子将是大宣历史上都留有笔墨的人,只是这个传奇不知道要如何谱写,品尝过巅峰权力的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真的能保证初心吗?
    这个问题对于春华来说并不难回答。
    慕容铧死了,留给她一笔丰厚的遗产,不管是政治的还是经济的,他给了她在大宣的最大自由。
    他从没有说过一句爱她,却做了所有爱她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一天天变好,慕容铧却从来没有改变过想要寻死的念头。
    诚然,这世界对他不公!
    但,
    或许她的力量太卑微不足以挽留,凭良心说,她不是没有过退却之心的,之所以一直固执的坚持,也是因为她深知一旦她变心,对慕容铧的打击,对自己的危险!
    人间不值得!
    这复杂污浊的世界,数十年的阅历像一把用过的体温计,虽然知道发热危险,却让她忽略了发热也是身体免疫的体现。
    她在意慕容铧的表达,没有完全的相信他对自己的用心,若是她当年没有选择生气入宫,而是死皮赖脸的赖在他身边,应该是另外的一种生活。
    然而,从复杂世界来的她所能给予的只有这些,除了他,一个更加深入骨髓的自我也无时无刻不在重申它的重要性。
    简单的相信,对她也难!
    慕容铧太聪明了,自己的一点点游移他都看在眼里,而又不挑破。
    闻到西方有婆娑,上头结着长生果。
    愿真有极乐净土,在那里的他简单干净,平安喜乐!
    故人的净土同生者不很相关,尽管再多的人惦记着。
    春华抬头,看向眼前静候在她身边的一众内官,同姚重点点头,踏上了八人抬着的肩舆。
    整个仪式在含元殿进行,同历代不同的,这次所有人都不曾穿孝衣。
    气氛整体是热闹而轻松的。
    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的带着几分轻松和意气风发。
    是的,同温吞的太上皇相比,刚过四十的当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当今是走到哪里强到哪里,不是像他祖父一样凭权谋,也不像让皇帝那样凭借大宣的国威,而是像开国之君一样。
    掌兵时一马当先,理政时勇于担责,一片兴旺气象。
    轿辇缓缓坐落于含元殿阙楼。
    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身着礼服的宫人。
    “景安公主殿下驾到!”
    身穿朝服,上下车辇至多一步,对春华而言并不是难事,她夸张的看着周围的人像对珍宝玉器一样对自己,生恐一个动作不到位惹来大祸。
    为什么一夜之间变化这样大?
    “阿春来了!”皇帝身穿吉服迎了出来。
    “大典在即,不知陛下唤我所为何事?”
    “叫我二哥!”
    “礼不可废!”
    李碹看着这个固执的小妹妹,顿住了,从定下天子之位,天底下所有的人在他面前都忘记了‘不’这个字!
    对于始终如一的这个小妹妹,李碹自然是不会责怪的。
    “好,好在你同父皇还是曾经的样子。”李碹笑着举起拳头顶了顶春华的肩膀,像从前的那样,“但是,你既然当我是皇帝,那么,我命令你叫我二哥。”
    春华同李碹自然是相熟的,侧着头看了他,确认那种认真不是玩笑,甚至带了丝落寞,她惊住了,“二哥?”
    她一直以为这个平日里只是笑着看他们玩闹的二哥只要有事业就可以了。
    “好好好!”李碹笑的像是个得到了奖赏的小孩。
    来不及让春华反常,李碹又抛出了一句更让人惊讶的话。
    “停会儿你同我共上御龙图。”
    御龙图,那是天子的象征,天子也只有举行大典的时候才能走,唯一能走的女子,只有正宫皇后,而且一生仅有册封典礼的一次。
    “二哥你要将我架在火上烤?”不知道是哪里的劲儿。
    “我需要的,是后宫不得干政,这天子的尊贵只能是我们李家人独享。”说起这话,李碹脸上带了政客的冷酷客套。
    春华一愣,想到了历史上的众多主政的皇后、太后,还有李碹刚从她们手里夺回权利的崔太妃、贾皇后。
    难道是暗卫的实力能够动摇国本?
    但,这跟当今的皇后搭不上啊?
    王皇后无子,冯贵妃得宠,宫斗能影响当今?
    不像啊!
    “皇后代表的是未来的天子!”春华电光火石间想出了一个理由。
    “我们李家的皇位从来都是能者居之,这是圣旨。”李碹截住了她的话。
    春华默了,李碹是嫡子健在的嫡次子,再说就真打脸了。
    她只能赶紧回忆登基大典的规矩,寻找合适的方式。
    李碹不再管她,而是一马当先进了阙楼。
    他的皇位得来的并不安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有那么五分是大哥、三弟同景安让出来的,尤其是景安。
    当冯贵妃同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也陷入了沉思。
    王皇后至今三十有六,但无子,他的儿子有十八人,他们还能像他们兄妹一样平安的过渡皇权?
    唯一的办法,就是重立皇后,仿汉景帝故事,都是他的儿孙,他自然不想他们自相残杀。
    今日的典礼硬要同一人分享尊荣,他宁可是景安,一来彰显他的大度,二来也是向外宣誓他的后宫权柄有限,不得干政,三来,也是向天下,向父皇、三弟以及拱他上位的堂舅宣告,他李碹有恩必报,他尊重他们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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