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婧初抬步走了,脚步踏在空茫的囚室里,在寂静中回响。
    出去后,周欢酒与她一同入宫去。
    贝婧初没有偷懒传轿,坐轿子的速度太慢了。
    两人牵着手,提着略厚重的裙子在宫道上跑着,她朝着宣室殿去。
    周欢酒去仁寿殿找太后。
    宫道好长,幼时便觉得长。
    长大后,觉得又没那么长了,很快就能走过。
    今日却觉得,还是很漫长。
    气喘吁吁地到了宣室殿,进到御书房门前,额上都是湿热的汗。
    衣裳里也捂着透不出来的热气。
    蒋公公迎上来,“哎哟我的殿下!您怎么这个样子就来了。”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贝婧初直接道:“公公,我要见阿耶,阿耶有空吗?”
    “您稍等,奴婢这就去问。”
    稍后,门重新打开,蒋之贤迎她:“殿下,进去吧。”
    日日见到父亲,这次竟是紧张了。
    洞开的大门像是一个黑压的深渊,里面影影绰绰坐着的父亲的身影。
    玄色的龙袍透着微妙的庄严。
    贝钤的劝说在耳边回响:“别去,听话。”
    她握了下拳头,指甲扣在肉里,有些疼意。
    回去该剪指甲了,思维一散开,人微微放松了些。
    贝婧初走了进去,提裙跪下,请阿耶法外开恩。
    他只是抬眼,问:“凭什么法外开恩?”
    “法就是法,没有恩。”
    阳光正暖,寒意刺骨。
    “锦若已经求过朕了,想把贝钤改回她名下,和贝尽莞脱离干系。”
    贝恒嗤笑一声,是贝婧初以前常听到的,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气笑的。
    “真是天真,只要他做过一日贝尽莞的儿子,这种株连的罪,就不可能放过他。”
    他问贝婧初:“你觉得律法是什么?”
    她回道:“是惩治有罪之人,维护朝纲安稳的工具。”
    “你既然知道,又犯的哪门子蠢?”
    “所谓惩处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杀一儆百、杀鸡儆猴!”
    “他无不无辜重要吗?他是不是反贼亲生的重要吗?”
    “只要和反叛之人扯上一点关系,就不能放过。”
    “重刑之下,都有源源不断的人滋生贪欲。若是心慈手软,怎能成大事!”
    说着,皇帝站起来,走下台阶,嗓音中是藏不住的怒意:“好不容易你抛去了你那莫名其妙的悲天悯人之心,朕发现,你对亲近之人,还是心软得不行。”
    “贝婧初,你不是悲悯苍生、独坐高台的菩萨,你是大越的太子!”
    “除了大越,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值得你去爱护。”
    “朕记得,幼年时嘱咐过你,若你将来和弟妹有争权的一日,希望你留他们性命。”
    “那朕现在就告诉你,若是他们犯了叛国之事,你也一样将他们满门诛灭,子子孙孙一个活口都不留。”
    “若是你再三警告,他们也和你争权夺位,该杀一样杀。”
    贝恒身上带着浓厚的杀气。
    他一直温和慈爱,和原着里的暴君相形甚远。
    此刻才能觉察到,他真的是个狠厉残暴的人,是个心性上乘的皇帝。
    贝婧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是蒋公公进来报:“陛下,军器监丞周欢酒求见。”
    “不见。”
    说完,他还补了一句:“任何与贝钤关系深厚的人,在他死前,一律不得入宫。”
    他视线朝着贝婧初扫过来,吩咐道:“太子身体不适,在东宫静养半月吧。”
    “无诏,不得外出。”
    贝婧初恍惚地走出去,外面的禁卫队已经守在门前,护送,不,押送她回东宫。
    周欢酒茫然无措地看着她,走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贝婧初避开她的眼,“阿耶铁了心要咸宁长公主府上下所有人的命,怕我坏事。”
    “行刑之前,把我禁足在东宫了。”
    “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早,大母那边......?”
    周欢酒绝望地说:“蕙姑姑说,太后病重,不见外客。”
    “我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我猜可能是托词。”
    “我跪在仁寿殿外,想求见一面。”
    “然后蕙姑姑叫我......叫我别再做无意义的事。”
    “我以为你这里,陛下肯见你,是有希望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吗?”
    没有吗?
    没有。
    贝婧初安静地待在东宫里,数着日子。
    日升月落一日日过去,友人的死期明确。
    他至少有钱,她随身的钱袋里可有不少金子,他在牢里不至于过得差。
    如果心态放平,甚至很滋润。
    每日无所事事的,再也不用案牍劳形,操心做不完的公务。
    只是可惜,她借出去的钱要不回来了。
    真是心痛。
    一日,雷念儿看不下去了,心疼地抱住她。
    “殿下,我支开门卫放你出去,咱们去劫法场吧。”
    贝婧初靠进她的怀里,声音轻轻的:“好啊,那就从一个人死,变成全军覆没了。”
    ......
    好安静。
    就这么寂静地等着,一直等到东宫的大门重新打开的那天。
    未时,春日的太阳难得的毒。
    又是一个艳阳天,热得发烫。
    贝婧初撑起许久未活动的身体,骨头缝都在咯吱咯吱响。
    “走,我们去收尸吧。”
    生活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太子詹事的位置空了。
    只是东宫的朝会上,少了一个嚣张地抱着自己大茶缸子喝茶的少年。
    只是遇到难事的时候更费神,少了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只是周欢酒埋头在自己实验屋子里的时间更长了,总是难见人。
    广德长公主出家做了女道士,隐居观里去。
    这是贝婧初从出生起,第一次和君父有不愉快的散场,甚至闹到被幽闭的余地。
    一些自以为懂的人开始观望,甚至东宫的臣属,都有墙头草,攀附上其他的势力赶紧离开。
    落井下石者也不胜数。
    便如三皇子母家章氏,就以为自己迎来了机会。
    延嘉殿内,章德妃教育自己儿子:“趁这段时间,多去你阿耶跟前晃晃。”

章节目录

读心:听到小公主心声后暴君慌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研究仲裁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研究仲裁并收藏读心:听到小公主心声后暴君慌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