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扬州院落,记忆里自己的寝房。
    屏风外,酒醉不醒的夫君仰倒在砖石地上。
    屏风内,被撕扯开的寝衣,和身上,瞧不清脸的男人。
    云乔像是被困在梦里一般,看着她哭泣哀求,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挣扎,也看到,那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周身的怒火。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苦苦哀求,求他不要让她夫君瞧见,求他别在此处。
    然后,眼睁睁瞧着,那个男人抱着她,步步走近她的夫君。
    就当着她相公的面,将她压在屏风上,予取予求。
    喝醉了相公浑然不知,屏风上的女子,满脸是泪。
    她瞧见她绝望的眼泪,在那个男人极尽侮辱的龌龊话语下滚落。
    瞧见她的泪珠,沾湿屏风上那朵青莲。
    看见那个男人,碾碎她的泪珠。
    也在这一瞬,瞧见那男人的脸……
    于是噩梦骤然惊醒。
    “啊!”云乔满头大汗,从噩梦中醒来。
    刚净身后换上的寝衣都被汗湿得透顶,鬓边的湿发贴在脸上。
    她惊慌失措,脸上神情慌乱。
    只觉那梦,真是无比真实。
    就好像,她曾经,曾经真的经历过那些事情一般。
    此时外头早已天光大亮,云乔抹着额上冷汗水,抬眸去看外头透进窗棂的日光。
    一点点平复自己的心绪。
    “梦而已,只是梦而已,不会的,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
    她想,今日那人虽坏,却不至于这般无耻,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还答应了替她给沈砚送信的。
    他还让她瞧了女儿的画像的。
    虽则他做了好多过分的事,可到底不曾真越了雷池,也未曾毁她清白。
    他好歹是当朝太子,该是极重脸面的。
    定然做不得这样无耻的卑劣行径。
    云乔一再安慰自己,嬷嬷听得她那声惊呼,带着婢女入内伺候她洗漱,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嬷嬷入内,云乔抱膝摇了摇头,没言语。
    嬷嬷伺候着云乔洗漱,收拾用了早膳后,眼瞧着云乔脸色还是没有好转,有些不忍地问:“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了,可是昨日,殿下太过孟浪,吓着了姑娘,还是做了什么噩梦被魇住了?”
    云乔想起昨日,也想起那个噩梦,脸色更白了,拉着嬷嬷衣袖,轻声问:“嬷嬷,您知道,我在扬州时,是怎么被那位殿下看上的吗?”
    她还是怕,怕噩梦是从前存在,而今却忘记的现实。
    嬷嬷知晓主子眼下瞒着云乔过去的事,哪敢违逆主子的意思,只得半真半假地劝道:
    “姑娘别怕,从前的事,奴婢也不清楚,不过,您只要乖乖听话,多说些好听的哄着殿下,求他怜惜些,殿下必定会好生待姑娘的,待日后太子妃进门诞下嫡出子嗣,姑娘也可生个一儿半女在身旁,日子自然越过越好,何况,做殿下的宠姬是何等的富贵荣华,哪里是扬州沈家的少奶奶可比的。”
    嬷嬷好言相劝,云乔此时却听不进去。
    她实在是想知道缘由,想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入得那位殿下的法眼。
    而嬷嬷方才提及生个一儿半女,却勾起云乔心里对女儿的惦念。
    她想起昨日匆匆瞧了一眼,都没仔细看过,从萧璟那处慌不择路逃离时,也未曾来得及带来的女儿画像,心中后悔昨日没将其从萧璟寝殿拿走。
    左右那画像对萧璟也是无用,云乔实在想将女儿画像拿到自己身边,用过早膳后思来想去,便去求见了萧璟。
    萧璟原本想着她今日必然躲着自己,却未曾料到,她竟主动来了。
    听着下人禀告说云乔在外头候着,萧璟眼神微转,看向书案上,昨日挂上如今还已然收起的画像,心里有了答案。
    目光微暗,摩挲着腰间玉佩。
    他知晓云乔一贯在意她那女儿,可是却没想到,她竟连一幅画像,都这般看重,昨日那般气怒,今日为着这画像,还能硬着头皮来求见他。
    萧璟目光暗了又暗,眼底微漾笑意。
    暗道,在意也好,她越是看重这画像,这画像于他而言,才越有用处。
    心思转动间,启唇道:“让她进来。”
    下人引了云乔入内。
    云乔神态局促,跟着下人进了寝殿内,行到萧璟跟前,屈膝行了一礼,眼角余光总在内室搜寻,果然在书案上瞧见了那幅画像。
    萧璟随口问她因何求见自己,云乔咬着唇,怯怯说了来此见他的目的。
    “殿下,您能不能,让民妇将昨日那幅画像,带回去?”
    萧璟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怯怯求自己的模样,淡淡笑了笑,才道:“不能。”
    云乔眼里光亮霎时黯淡,不明白他为何不同意。
    “为何?为何不能?”
    萧璟拉她近前,百无聊赖地捏着她手把玩,口中道:“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昨日孤已答应为你送信,还让你亲眼瞧了这画像,你再要旁地,也太过贪心了,云乔,人可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璟话说得直接,云乔却犹不死心。
    她想起嬷嬷今晨劝自己的话,思量了瞬,眼珠子打转了下,咬着唇,刻意做戏去求萧璟。
    那纤细柔嫩的指尖回握住萧璟的手,她目光娇娇怯怯瞧向他,犹犹豫豫的主动做到了他膝上。
    握着他一根手指,身子紧贴在他身前,轻声求道:“殿下,云乔求您了,您就可怜可怜云乔,那画像留在您这儿又无甚用处,就给云乔带走好不好,云乔知道,殿下您是个大好人,肯定不忍心不给云乔的。”
    温香暖玉在怀,握着他一根手指,扭着身子撒娇求他。
    萧璟眸光暗了瞬,险些把持不住,被她哄得真应了她。
    转念想到那画像上不仅有她的女儿,还要她那废物前夫,到底还是不肯给她。
    于是故意抱着坐在自己膝上的她,侧首贴着她脸颊,轻声道:“你真想带回去,也不是不行,就把那幅画像挂在你榻边,往后,孤每回去宠幸你,都让那幅画像瞧着。”
    云乔面色当即一变,猛地推了他一把,咬唇低声嘟囔着骂他:“你……你不要脸皮!”
    萧璟揉着她身子,闷声地笑。
    他当然知道这话她不会应,才故意拿这样的混账话来堵云乔的口。
    瞧着云乔又气又羞的样子,也觉别有一番韵味。
    抬手掐了她脸颊一下,赶在她气怒前道:“就放在孤这里,日后,你何时想见,何时过来。”
    云乔心内委屈,却也知萧璟这番做派,显然是不肯答应自己了。
    连带着也觉得,嬷嬷说的话不对。
    自己都这般求他了,他也没松口。
    可见做戏求人,也是不管用的。心里对萧璟存了气,不似方前那般讨好他,闹着要从他膝头下来。
    萧璟却不肯轻易放开她,臂弯似铁索般将人桎梏在怀中,手又摆弄着书案上被她毁了的那张纸。
    侧首贴着她问:“你毁了孤这样上乘的纸,可还没赔给孤呢。”
    云乔没想到他还没忘前头这信纸的事,又因他前头不肯答应给自己画像的事,心里存着气,于是咬着唇嘟囔道:
    “你……你还是太子殿下呢,一张纸而已,怎么这样小气,我又没有银子,怎么赔你啊……”
    萧璟笑意恣肆,点了点她唇珠。
    哑声道:“自然有旁的法子赔。东宫旁的不缺,只孤身边缺个伺候的婢女,不如,夫人暂且顶了这活计?婢女月银十两,夫人欠孤百两,如此算来,做上十个月,也就能还上夫人欠孤的银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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