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疫苗。”他看不见曲砚眼中的促狭,声音越来越小,“你应该打狂犬疫苗。”
    没有回答,燕灼没有得到曲砚的回答,头顶的鸭舌帽却突然被掀开,骤然暴露于空气中的狼耳朵抖了抖,随即便被捉住了。
    曲砚摆弄着玩具,语气漫不经心,“不要听他的。”
    在耳朵上游走的手指是凉的,燕灼的神经变得迟钝,闻言便问:“……要听谁的?”
    曲砚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更轻,“听我的。”
    “那狂犬疫苗……”
    曲砚微笑,“不用打,明白么?”反正已经过去48小时,打应该也没用了,他无所谓地想。
    “明白的。”燕灼点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狼的姿态,下巴抵在曲砚腿上,他舒服地眯起眼睛,重复着,“听曲砚的。”
    “以前案子的被告?”沙发上,宋成风两臂撑在脑后,凝眉思索地自言自语,“不对……难道是委托人?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一旁的婴儿哼唧了两声,宋成风从神游中抽离,他瞄了眼外头渐暗的天色,然后低下头商量说:“我知道你饿了,但你看我也不是有奶的样子,要不你努力努力忍一晚上,我明天去市区给你找吃的?”
    圆滚滚的婴儿眨巴眨巴眼睛,嘴巴鼓起来。
    安静中传来房门关上的声响,宋成风竖起食指放到嘴上,小声嘘了一下,“说不定你马上就有东西吃了。”
    身形修长的少年从阴影中走出,模样逐渐清晰,他还戴着鸭舌帽,面无表情的,和他进卧室前一模一样。
    宋成风小幅度地耸耸肩,率先开口问:“曲砚呢?”他只有在嘲讽曲砚的时候叫曲总。
    “睡了。”只得到两个字的回答,模样实在称得上冷淡。
    宋成风见过的难搞客户手加脚都数不清,对燕灼的态度也不在乎,好脾气似的继续说:“还没好好谢你呢,上午要不是你,我早就没喘气的机会了。”
    “不用。”燕灼在餐桌上翻到蜡烛,头也没抬地说,“声音太大,会有更多丧尸被吸引来。”
    宋成风:“……总之还是谢谢你。”
    他走过去,这次直接切入正题:“那个,有吃的吗?”
    作为精英人士,又是律界顶流,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语气跟人说话了,还是跟这样一个比他小很多岁的少年,他稍稍有些不自然,“不是我,小东西饿了,我上午出来就是找食物的,但你也看到了,我什么也没找到,还险些搭上命。”
    燕灼黑眸沉沉,宋成风几乎以为自己会得到拒绝。
    “只有粥。”
    宋成风怔了怔,忙道:“粥就行!”
    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燕灼拿着蜡烛返回卧室,曲砚还在睡着,额角的发丝被枕头蹭的静电,软趴趴地贴在他脸上。
    他放轻呼吸,在床边蹲下,一动不动地盯着曲砚,几次想伸出手帮他抚平乱发,最终都被忍住了。
    不知过去多久,握着蜡烛的手心生了汗,他起身向浴室走去。
    裤腰不紧,狼尾巴轻松伸出来,燕灼把它从头到尾清洗了一通,打了两遍沐浴露才罢休,这时候身上的衣服也不可避免的淋了水,潮乎乎的黏在身上,他抬手把遮眼的发丝捋到脑后,利落得眉眼瞬间呈现出来。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两秒,又重新用发丝盖住眼睛。
    拎着潮湿的尾巴,燕灼用另一只手推开浴室门,走了两步,看见坐在床上的曲砚朝自己转过头。
    “你洗澡了?”光线黯淡,曲砚把床头柜上的蜡烛点着,看清了燕灼的模样,“只洗了尾巴?”
    下巴上有滴水珠,燕灼用指腹抹掉,继续朝曲砚走过去,“尾巴脏了。”
    曲砚拽开被子挪到床边,“怎么不擦干净,浴室里有毛巾。”
    燕灼想到架子上的一排白色毛巾,摇了摇头,“马上就会干。”
    “拿一条出来,我帮你擦干。”
    燕灼的步子停住,嘴唇轻抿,然后转身走回浴室,动作不见一点犹豫。
    他很快就拿出一条白色毛巾,干燥又柔软,曲砚接过去,拿在手里轻晃,“还愣着干什么,转过去啊。”
    狼尾巴湿了以后有些难看,曲砚一边顺毛一边用毛巾吸掉上面的水,偶尔从根部撸下来,或是两只手捧着毛巾,把尾巴夹在中间揉搓,总之不过片刻,尾巴半干,有了些之前毛茸茸的样子。
    喉结绷紧,太阳穴处的血管一下下跳动,燕灼看着一个方向,眼珠没有转动,他有些后悔,自己很可能因为一时的贪念在曲砚面前失态。
    可是克制不了,他的身体奢求这个人的触碰。
    心脏在高空和深渊不停转换,恍惚间,他听到身后的人说:“燕灼,你今晚和我睡。”
    头顶的狼耳朵骤然立起,曲砚看见了,平淡的语气不变,“其他房间没有收拾,你和我睡,把房间让给宋成风。”
    他慢悠悠地说,“或者,我和宋成风睡……”
    “不行!”燕灼猛地转过身,话是脱口而出,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补充,“他要照顾孩子,不方便。”
    理由听起来很充分,曲砚假意思考了几秒,颔首说:“嗯,你说的对。”
    燕灼舒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蜡烛燃得很快,我再去拿一根。”
    曲砚点了下头,接着打了个哈欠,兴许是这几天精神紧张,他晚上睡得并不好,白天也总是犯困。
    “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宋成风交给你安排。”他说着,用被子将自己完全盖住,连脑袋也钻了进去。
    这是他睡觉时的习惯,燕灼刚刚见过,像是寻求安全感似的把自己完全包裹住,睡熟以后才会把头露出来。
    等到卧室里的呼吸变得平缓,燕灼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曲砚说起宋成风时的口吻,是很不在意的,他扯了下嘴角,有点开心。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11章 公平
    "你睡这里。“
    宋成风看着燕灼把一根蜡烛扔到床上,又俯身抱起一条毛毯。
    他抢在人要离开前开口:“这是曲砚吩咐的?”
    “嗯。”
    不知道为什么,宋成风总能从燕灼身上感觉到戒备和防范,可他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这种堤防似乎又是说得过去的。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燕灼略显诧异地投来目光,“并没有。”
    果然是记错了,得到答案,宋成风也就不再纠结,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曲砚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儿,g市怎么样?正好我要去找我老婆……“
    “你结婚了?”
    反应很奇怪,宋成风自觉没有说错话,于是点头说:“有什么问题吗?”
    燕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说的我会告诉他。”
    那种戒备感好像突然间消失了,宋成风阖上房门,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古怪的少年和曲砚很像,不是外貌上的相似,更多的是一种感觉,形容不上来。
    不过目的算是达到了,外面丧尸横行,能与人结伴同行最好不过,曲砚倒是不重要,他的目标是武力值快要爆表的燕灼,然而很明显,燕灼听曲砚的话,要想和他组队,得先得到曲砚的同意。
    要是此处只有一个曲砚,宋成风就算不会落井下石,也绝不会管他的死活,他曾形容曲砚是个冷心冷血的见死不救之人,反过来,他自己也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曲砚是同一类人,不然也不可能这些年来配合默契,做了许多被人戳脊梁骨骂的恶事。
    思及此,宋成风呵呵一笑,抱着吃饱后安安静静的小东西爬上床,叠得很整齐的被子散发着潮味,他想起被燕灼抱走的毛毯,忽然反应过来,“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安排完宋成风,燕灼抱着毯子回去,一天过去,上面附着的味道几乎消散,凑近才能闻得见,那是曲砚沐浴露的味道。
    十分小心地抱着毯子推开门,床上之人的睡姿没有改变,他吐出一口气,站在原地纠结。作为一只狼时,他可以不管不顾地爬上床,甚至能撒泼打滚地讨要曲砚的抚摸,可现在他是人,自然无法这样做。
    虽然他可以大约确定,曲砚口中的一起睡就是躺在一张床上的意思,顿住的步子却仍旧没有迈开。
    纠结了几分钟,他抱着毯子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只占据一块角落,他缓缓躺下去。
    卧室内弥漫着蜡烛燃烧过的味道,似乎是将温暖沁去了空气里,狼是一种警惕心很强的动物,黑夜是它们的主场,燕灼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甚至精神奕奕。
    身后的狼尾巴不自觉地摆动,蹭在被子上发出簌簌声,燕灼察觉到,很快就克制住了。
    他悄无声息地翻了个身,将脸朝向曲砚的方向,良好的夜视力在此刻派上用场,他看着曲砚浓密的带着些弧度的睫毛,想起在高中的时候,身边的同学乐此不疲地讨论曲砚和曲子稚哪个更好看一些,这样的比较并不稀奇,作为兄弟,他们同样的成绩优异相貌出众,为大多数学生枯燥的高中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
    这些讨论偶尔在上课铃打响后不了了之,更多的时候是曲子稚获胜,因为他有一双很有亲和力的眼睛,看人总带三分笑意,很容易便能俘获他人的好感,而曲砚,喜好独来独往,很少笑也不和人交谈,因而得到大多数的评价都是冷漠和傲慢。
    很多次燕灼都想开口反驳,那样纤密漂亮的睫毛下,怎么会是一双含着冷意的眼睛呢。
    思绪陷在回忆里,兴许是前十年皆为空白的缘故,高中时的那些场景历历在目,就好似刚刚发生过一样。
    回想之际,面前的人忽然动了动,眼睛睁开又闭上,一只胳膊从被子里探出,朝燕灼伸过去。
    燕灼屏住呼吸,但那只手只是碰了碰他的狼耳朵就收了回去。
    “为什么不把耳朵收回去?” 声音含糊,曲砚挪了一下,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太近了,只隔了一只胳膊的空隙,连呼吸都交错在一起,燕灼偏过脸,“这样比较……舒服。”
    曲砚唔了一声,“果然还没睡着。”
    燕灼静了两分,将刚才宋成风的话转述出来。
    曲砚听完,不带情绪地嗤笑一声,“他还真是一点没变。”
    燕灼敏锐地发觉他话中讽意,但来没等他问出声曲砚就继续说了。
    “我走不走不要紧,他想要的是你。”
    燕灼不是蠢人,他瞬间就明白过来,双手握紧又松开,“我不会和他走。”
    曲砚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指尖再度碰到狼耳朵,却并没想之前几次那样停留,反而从上头滑落,停在燕灼的脸颊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勾勒他下颌的线条。
    “你看,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也能轻松地活下去,可我呢,丧尸没有爆发前,因为是个残废,要接受旁人的指指点点,现在更是只能等死,连活下去的几率都要比正常人少上许多,燕灼,你说,是不是很不公平?”
    他话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妒忌,抚摸燕灼的力道越来越大,他知道自己变成这样和燕灼没有任何关系,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粗暴地、恶劣地的对待这个人,企图撕下他柔顺的面具,看他口中“听你的”这句话是真还是假。
    他被骗了太多次,总是想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燕灼。
    “是,很不公平。”燕灼很轻地握住曲砚的手腕,这次他主动靠近,鼻间几乎碰到曲砚的嘴唇,“但将来会更不公平,你存活下去的几率会比任何人都要大,只要我活着,你就会活着。”
    他把他们的生命联接在一起。
    曲砚的瞳孔颤了颤,很快恢复平静,“或许我并没有真正认识你。”
    不得不说,燕灼的这句话诱惑力十足,但曲砚还没有愚蠢到会相信的地步。
    燕灼的脸颊有些发烫,他放轻了动作,“那理由是什么,因为我们在同一所高中读书,或是我收留你给你擦了药膏,还是……因为我是曲子稚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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