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城的城头上,这几日的时间,东方敬都安静地坐着,目观着城外的敌势。
    “马毅,你怎么看?”
    在东方敬的身边,云城将军马毅远眺了好一会,才有些皱眉地开口。
    “小军师,东陵人的营地,乍看之下士卒不少。我估摸着,至少有七八万。”
    “差不多了。”东方敬点点头。
    “东陵的士卒,哪怕有粮王人马相助,但随着几场的战事,已经战损许多了。按道理讲,左师仁不可能再有十万左右的人。”
    “我猜着,应当是募了新军。然新军,战力并不足。”
    并非是轻敌,而是度势。东方敬是知道的,这一次随军而来的,还有那位隐麟凌苏。自家主公的信里说,此人算是一个大才,用计狡诈,眼光毒辣。
    “按着小军师的吩咐,莲城外的林木,都已经早早伐了。”
    “甚好。”
    东方敬垂下头,开始握起狼毫笔,在铺开的宣纸上,小心地画起了地图。
    李度城那边,不出他的所料,到了现在,依然还是死守为主,并未出城。那个守城大将,听说是康烛的胞弟,但现在看来,并无康烛的六分本事。
    有时候过于沉稳,不是一件好事情。
    “小军师,还有没有要做的。”
    “莲城便如一座关隘之城,若换成是我,我定然会想着截断莲城的粮道。所以,你不妨多派些人马,在莲城后的官路,保住粮道畅通。沧州最好的局势是,只要隔绝消息,李度城不出兵,那么整个沧州,一直都要在我西蜀的掌握之中。”
    马毅听明白了七八分,领了军令,又匆匆往城墙下走去。
    却不曾想,才不到一会,马毅又去而复返,整个人脸色悲痛。
    “小军师,刚得到的情报,我西蜀水师惨胜,大都督窦通战死……”
    握着笔的东方敬,手臂一颤,狼毫笔滚到了地上。
    他仰着头,看了看天空后,不知觉眼圈发红。
    ……
    在恪州江岸,徐牧久久站着。
    收到窦通战死的情报,已经是两日前的事情。这两日,他几乎没有睡过。为了西蜀的大业,一个个的老友,不断离他而去。
    还是个酿酒小东家的时候,他便认识窦通了。一个为了百姓,能够贩马赚银子的小蜀南王,无疑是条天下好汉。
    入蜀的地图,同样也是窦通献上的。更是以两万士卒的家底,投效只有八千徐家军的他。
    毫不夸张地说,没有窦通,他便做不了这个蜀王。
    “窦兄,走好。”徐牧痛苦闭目。
    “窦将军,走好!”
    “恭送窦将军——”
    在徐牧的身后,如司虎弓狗,小狗福和逍遥这些人,都纷纷举着酒碗,跟着一起拜别。
    “传令回成都,接窦家兄弟的族人,入成都供养。若有一日我徐牧打下三十州的江山,便不会枉顾誓言,窦通之子窦荣,也会封为蜀州王!”
    “同饮,送窦家兄弟,回七十里坟山!”
    将酒一饮而尽,徐牧抹去了脸上的悲伤。战事远没有结束,与其思念故人,倒不如打下整个东陵,让天上的故人有一番慰藉。
    “康烛战死,东陵水师全军覆没!窦通天大之功!”徐牧咬着牙,拔剑指去对岸的方向。
    “传我军令,大军整备,攻入东陵,给窦通将军报仇!”
    “杀,杀!”
    吞下东陵,西蜀便有了鼎立的资本,这天下的三十州,也算有了差不多的半壁江山了。
    “蜀王,蜀王!”这时,几骑人马匆匆赶来。
    以为是斥候,可等徐牧转头一看,却发现是袁冲带着几个亲信,急急赶了过来。
    “贤侄。”徐牧淡淡一笑。
    先前他就透露过,攻打东陵的事情,用不着东莱插手。这种时候,以东莱的势弱来说,西蜀也不可能分一杯羹出去。
    徐牧也相信,哪怕袁冲傻,但申屠冠肯定是不傻的。
    “知窦将军战死,吾彻夜痛哭,今日又见蜀王终于出师,忍不住想来相送。”
    徐牧松了口气。
    只要不分我的蛋糕,大家都是好朋友。
    “贤侄放心,我和老袁王亦是老友,我徐牧,也定会帮他报仇的。”
    “若无蜀王,我东莱早已经不复存在。此一去,还请蜀王万分小心呐。”
    徐牧点点头。
    现在的东莱,要是没有申屠冠,凭着袁松的那几个义子辅佐,不出三年,袁冲和他的东莱,势必要被吞掉。
    “申屠将军呢?”
    “申屠将军今日不适,托我来问好蜀王。”
    “小袁王的大义,我徐牧心领了。战事紧急,还请小袁王早回,我也该渡江了。”
    “送别蜀王——”
    ……
    申屠冠已经来了,但并没有打算,向徐牧拜别。
    原本是东莱和东陵的恪州争夺战,到了现在,最大的赢家反而是西蜀。当然,并非说西蜀的窃贼。从小义上来说,他感谢西蜀救了东莱。
    但从大义上来说,西蜀一旦势大,鲸吞了襄江南岸,东莱便再无任何机会了。即便分了半个恪州,亦没有任何的意义。
    “申屠将军。”袁冲骑马而回。
    申屠冠点点头,“主公一路辛苦,还请早日赶回东莱,主持国事。”
    “申屠将军,你为何不送蜀王?如今,唯有向西蜀靠拢,我东莱方有生机。主公,说不得申屠冠,已经有了小心思。”
    申屠冠沉默地转过身。
    说话的人,是袁冲的几个义子之一,叫严熊。听心腹的将领说,这严熊,甚至敢向袁冲劝谏,将兵马大权交到自家人手里。
    “申屠将军,你这副模样,是生气——”
    嘭。
    当着袁冲的面,申屠冠五指张开,捏着严熊的脸面,撞在旁边的一株树干上。
    “我申屠家五世家将,而你,不过是老主收的一条座下犬,安敢朝着我吠!你谋我的兵权?但你莫忘了,我申屠冠即便不用虎符,这东莱的四万人马,亦会听令于我!”
    申屠冠冷冷松手,瘦弱的严熊,痛得在地上惊喊。
    “申屠冠一时冲动,向主公请罪。”申屠冠跪下,脸色平静地朝袁冲拱手。
    袁冲急忙扶起。
    很多的时候,他的父亲都对他说,整个东莱,最值得相信与托付人,非申屠冠莫属。
    他不算大智,但不是傻子。
    若申屠冠要夺位,凭着在军中的威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从今日起,谁再言申屠将军的坏话,便等同于谋逆!”袁冲环顾左右,声音发狠。
    地上的严熊,急忙爬起来,吓得身子瑟瑟发抖。
    “申屠将军,你我同回莱州吧。”
    申屠冠欣慰点头,“自然,申屠冠愿与主公同行。”
    这东莱的三州,隐约间的夺权之祸,一下子就云消雨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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