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裳和明雨霁一拍即合,也?不等那?两人了,转了个弯便朝书房走去。延寿堂内,李华章找了个借口告辞,镇国公见状,也?跟着出来。
    他们两人走在廊庑上,李华章想到自己抢亲的荒唐事?,郑重了脸色,认真向镇国公致歉:“国公,那?日是我无状了,请您……”
    镇国公大手抬起,道:“不必说?了。人不轻狂枉少年,我刚和瑜兰成亲那?会,也?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和她?待在一起。只是我自以为是,总觉得有?志男儿不该耽于内宅,不妨等解决完外面的事?情后再来陪她?。这一等,就是一辈子。这点,倒是我不及你了。”
    提起王瑜兰,李华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曾经他不懂镇国公提起往事?时为何总带着自嘲,如今他也?娶了妻子,才明白短短几句话里,是多么锥心的悔恨和遗憾。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钱财,名利,地位,这些男人年轻时梦寐以求的东西?,失去了都?可?以再夺回来,唯独人,一旦失去,就是永远错过。
    而这个道理,往往要?用半生的光阴来懂得。
    李华章无言以对,只能道:“国公节哀。”
    孩子新婚,大好的日子,镇国公不想连累李华章的好心情。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负手道:“还叫国公呐?”
    李华章福至心灵,情不自禁微笑,终于能名正言顺地改口:“是,父亲。”
    雍王府内鱼龙混杂,李华章也?不知道身边的奴仆背后到底是谁,但镇国公府内就安全多了。镇国公和李华章并肩走在曲折回廊中,镇国公问:“太上皇近来可?好?”
    李华章想到上阳宫内那?位蛰伏的旧帝王,不敢掉以轻心,缓缓摇头:“太上皇在上阳宫内养病,不见外人,我也?不知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镇国公长长叹了口气,说?:“她?杀了太子,杀了很多人,我理应恨她?,但平心而论,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也?是一个厉害的皇帝。曾经我一心想着为太子复仇,后来我看着裳裳和你逐日长大,渐渐明白,太子当初自刎,并不是为了恨,而是为了爱。他爱母亲,也?爱你们,他无法做出取舍,只能用他一命,换你和安乐郡王一命。她?不守诺言,逼死了太子妃和安乐郡王,后来你也?夺走了她?的帝位,该扯平了。若殿下泉下有?知,定然?也?不希望你和太上皇冤冤相报。有?时间,去上阳宫看看她?吧,她?也?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了。”
    李华章垂下眸子,他看着地上晃动?的树影,沉默许久,低低道:“是。”
    第172章 上阳
    回?门?宴后,再无应酬值得两人出门?,李华章和?明华裳闭门?谢客,关起门来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李华章照例起得比明华裳早,往往他已经练完晨训,明华裳才迷迷糊糊醒来,他回?去陪明华裳吃早饭,然后两人一起去书房。
    光禄寺清闲,除了重大节庆,其余时候李华章几乎不用露面,一切都有旧章程可循。他也安心待在府里,有时和新婚妻子一起读书讨论?,有时明华裳兴致来了,会让李华章教她弹琴习武,作为?报酬她为?李华章作画,更多的时候两人各做各的事情?,可能一下午都说不了一句话。
    一如幼时在学堂启蒙,李华章正襟危坐,明华裳趴在桌上,借着他的遮挡呼呼大睡。
    明华裳坚决反对内卷,等天黑后她就不允许李华章用功了,两人一起回?屋吃饭,若那天的晚霞好看,两人会在饭后绕着雍王府散步,随意说些什么话。
    恩威深重、名彻长安的雍王似乎丧失了斗志,不再关心朝政兵权,一心过起醉溺温柔乡的日子。明华裳几乎习惯这种生活的时候,上阳宫突然传来太上皇生病的消息。
    其实这并不稀奇,太上皇已有八十高龄,这个数字哪怕对长寿老人来说也非常可观了,神龙政变能成功,就是?钻了太上皇数月不能上朝,对朝廷掌控力减弱的空子。宫变后,太上皇被迫让位太子,迁移上阳宫,这对于一个将皇位视作自己终身追求的女人来说,打击是?巨大的。
    人的衰老往往就在一瞬间,一旦那股心气儿散了,曾经看一夜奏折都神采奕奕的强悍女人,便迅速枯萎成一个八旬老妇。
    李华章接到消息后就立刻进宫了,明华裳不想和?那些王妃公主虚与委蛇,便留在王府里等他。直到金乌西?坠,天边已经能看到薄薄的月亮,明华裳几乎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事,忍不住要进宫寻人的时候,李华章终于回?来了。
    明华裳看到李华章全须全尾回?来,长长松了口气。她没有追问他为?什么晚归,只是?如平常一般问:“吃饭了吗?我让厨房做了鲫鱼鲙,鱼特别新鲜,送到府上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你要用些吗?”
    李华章压制住心底烦杂的思绪,笑着道?:“好,有劳裳裳了。”
    明华裳让侍女摆案,府里只有他们两人,不必讲究什么分?案而食,明华裳坐在案边,亲手为?李华章调蘸料:“这是?我独门?配方?,不影响鱼鲙的鲜,吃多了也不会发腻,除了我再没人知道?怎么配比。你来尝尝?”
    李华章盛情?难却,就着明华裳的手吃了一口,酱料果真将鱼丝烘托得恰到好处,两者相得益彰。李华章颔首,由衷道?:“好吃。”
    明华裳立刻又夹了一块,李华章本以为?自己没胃口,但在她的陪伴下,不知不觉也吃了一些。
    明华裳知道?他心里有事,没有强求,等他垫了肚子后就让侍女将食案撤下。侍从熟稔地撤走,室内只剩他们两人。明华裳坐到李华章身边,握住他的手问:“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李华章低低叹了口气,闭眼靠在她肩上,声音中满是?疲惫:“太上皇病重,宫中为?谁去侍疾的事,争论?了一天。”
    李华章想到白日的情?形,哪怕闭着眼都觉得不堪入目。说是?争论?都是?给他们面子,皇帝口口声声说十分?忧心母亲的病,恨不得以身代之?,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不能离开?太极宫,而太极宫阴潮,也不适合将太上皇迁来养病。
    这自然都是?托辞。武皇的政权虽然已经被摧毁,但她毕竟是?皇帝的母亲。将八旬的老母亲丢在别宫置之?不理,于孝道?不容;但若接回?太极宫奉养,皇帝又不敢。
    算上当皇后的时间,武皇统治了后宫四十年,宫廷内外?到处都是?她的耳目,谁敢让她再回?到权力中心?当年王皇后将武才人发配到感业寺时,也满心以为?她绝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皇帝不想像十五年前那样,第二?次被人拖下龙椅了。
    皇帝不方?便侍奉母亲,理应皇后及皇子公主代劳。然而韦皇后要打理后宫,脱身乏术;安乐公主昨夜偶感风寒,怕去上阳宫给太上皇过了病气;若是?让太子,也就是?皇帝的庶三子李重俊去侍疾,韦皇后又不肯。
    帝后不能擅离职守,那让相王、太平公主去总该可以了吧?然而皇帝深知自己圈禁庐陵多年,比不上弟弟妹妹承欢膝下,得母亲欢心。太上皇只是?退位,不是?死了,她手里指不定还?有多少底牌。若让相王、太平接触太上皇,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如法炮制,再发动一场政变呢?
    皇帝忌惮弟弟妹妹,相王和?太平公主同样不愿意去面对武皇。皇家的亲情?掺杂着太多利益,他们恨她,畏惧她,也模仿她。他们学着她的手段,第一次打败了母亲,不出意外?这也将是?唯一一次。品尝过胜利者的滋味后,谁还?愿意回?到旧敌面前,重温昔日的卑微弱小呢?
    宫里为?此吵成一团,每个人都说得一口漂亮话,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总结起来,无非是?不关我事。
    李华章看着那些人相互推脱,忍不住感到悲哀。
    替高宗,替武皇,也替大唐。
    李华章收紧双臂,从背后环住明华裳的腰,说:“她最?初只是?一个被废弃的才人,后来变成新皇的昭仪,她不满足宠冠后宫,步步为?营,成了二?圣临朝的天后。有了权力她还?不满足,非要掀开?珠帘,从太后变成女皇帝。而现在,她年老体衰,重病在床,儿女却互相推诿,不愿意见她。”
    “这样一个君王,不该如此落幕。”
    明华裳已经明白李华章的想法了,她静静由李华章靠着,像一泓温柔包容的水:“你想做什么?”
    李华章手指紧绷,那句话迟迟无法说出口。他想去上阳宫侍疾,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无论?作为?臣子还?是?孙儿。他相信如果章怀太子在世,一定会抛却所有事情?,第一时间侍奉在母亲榻前。
    但李华章如今不只是?他自己,更是?别人的夫君。明华裳自由散漫,最?厌恶束缚,他若去上阳宫,她该如何自处?
    明华裳感受到他的纠结愧疚,主动说道?:“你忘了,我们拉过钩的,无论?做什么都要在一起。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陪你。”
    李华章心中百感交集,他何其幸运,能在失去所有家人后遇到她。语言已无法表达他的情?感,李华章唯有更用力地拥住明华裳,哑声道?:“好。”
    ·
    太上皇的病像一根刺,忌讳却无法言说。宫里正为?此烦心时,雍王主动请缨,愿意去上阳宫侍奉太上皇,雍王妃同行。
    宫里虚情?假意的声音一下子平息了,雍王是?章怀太子唯一的子嗣,太上皇真正意义?上的长孙,同时雍王在臣子家长大,和?太上皇只有几面之?缘,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说话大概就是?神龙政变当夜。双方?仇大于亲,不必担心太上皇借雍王生事;同时雍王又有最?正统的身份,他去侍疾,不必担心天下人拿着孝道?指点。
    皇帝仿佛解决了一块心病,浑身一轻,连去后宫都更有兴致了。相王府和?太平公主府也悄悄松了口气,双方?都觉得李华章是?自己人,他去守着武皇,总好过韦皇后一党。
    在各怀鬼胎的赞誉声中,明华裳收拾了行装,连端午都没过就搬入了上阳宫。
    进上阳宫后,日子就不能像在雍王府那样松闲了。明华裳每日天刚亮就要去给太上皇请安,毫无意外?太上皇不给他们好脸,明华裳在殿外?站一个时辰,连太上皇的面都见不到。运气好的话,在日头升高前殿内的宫女会出来,不冷不淡说:“太上皇身体不适,不想见客,雍王和?雍王妃请回?吧。”
    明华裳自小娇生惯养,被针扎破指尖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哪受过这种冷遇。幸亏有李华章陪着他,无论?在殿外?站多久,他都始终不离她左右。
    这样碰壁了许久,有一天夜里,太上皇突生急病,李华章和?明华裳匆匆穿戴好赶过去,又是?叫御医又是?煎药,足足折腾了一宿。天蒙蒙亮时,太上皇的病情?终于平稳下来,太上皇服药后,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沉睡。
    明华裳一夜精神紧绷,片刻不敢懈怠,现在才能稍微放松,顿觉头晕眼花,头重脚轻。李华章看到她的脸色,十分?心疼,他吩咐宫女好生看护太上皇,一旦太上皇醒来立刻通禀他,然后就送明华裳回?去休息。
    李华章把宫人都留在太上皇寝宫,两人没带侍从,静悄悄走向住所。
    晨光熹微,上阳宫里雾蒙蒙的,仿如天上宫阙。李华章一路无言,明华裳知道?他心里难受,挽着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了,太上皇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李华章颔首,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放弃了。
    事到如今,他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初见太上皇时,她虽然高龄却须发乌黑,眼神矍铄,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帝王的自信;但神龙政变后,短短几个月她就老了,她两鬓染上白霜,脸上的皮肉一下子垮了,身上出现老人特有的异味,最?重要的是?,她眼神中的光彩熄灭了。
    杀人先诛心,莫过如是?。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如此轻易被病魔打倒?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亲手策划的。他将她推下皇位,现在却来关心她的病情?,他自己都觉得假惺惺。
    明华裳知道?李华章钻了牛角尖,她正要继续开?解,忽然眼神一凝:“那是?什么?”
    李华章被明华裳的话提醒,才注意到前方?树丛里有一个人,正蹑手蹑脚朝窗户里看。他立刻将明华裳护在身后,雾里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猫腰跑了。
    明华裳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周围,低声问:“要追吗?”
    李华章看着前方?薄雾,许久后道?:“不用。”
    他知道?是?谁派来的。
    两人回?到宫殿后,默契地没再谈刚才的事,各自去洗漱更衣。明华裳洗完澡后,李华章已换好了衣服,坐在榻前看书。他看到她出来,放下书卷,走过来接过棉布。
    他拉着她在床前坐下,熟练地为?她擦拭头发:“你困了就睡会吧,头发我帮你擦干。”
    明华裳打了个哈欠,心安理得地靠在他身上:“好,擦好了叫我。”
    李华章任劳任怨地为?她打理头发,手法比明华裳自己都耐心。明华裳安心压榨兄长,过了一会,她低不可闻说:“值得吗?”
    身后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温柔地在她发间穿梭,仿佛没听到般。明华裳继续问:“你尽心尽力,却被架空、冷落、防备,如今还?要被他们监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多心力保护李显的皇位,不惜以身犯险搬到太上皇身边,只为?了引出韩颉?”
    自从神龙政变后,韩颉和?剩余玄枭卫就消失了,像从未存在那样归于平静。但他们都知道?暗潮不会消弭,只会潜藏在水下,酝酿下一次更大的风波。
    即便李华章和?明华裳侥幸立了几次功,在玄枭卫混到较高的职位,其实也只知道?他们这一条线上的人,对其余人手一概不知。如今他们成明,韩颉等人转暗,双方?都知道?一场较量必不可免,然而除了发生那一刻,谁都不知道?铡刀何时落下。
    这群人隐藏在民间,找是?找不出来的,只能从源头防范。李华章索性搬到太上皇眼皮子底下,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既是?宣战,也是?转移炮火。他们若想复仇,第一个必找他。只有这样,其他人才能安全。
    这回?李华章没法再做没听到。他停顿了一会,动作依然条理分?明,温柔从容:“这是?我应做之?事,不该奢求回?报。”
    “哪怕无人感谢你,甚至无人知晓你的付出?”
    李华章声音沉静低柔,说:“许多事不是?有用才去做,而是?做了才有用。大唐和?大周两个王朝的遗病总该解决,我恰巧姓李,是?章怀太子的儿子,是?你的兄长,也是?他们的队长。一些事总要有人做,那就我来。”
    第173章 侍疾
    太上皇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明华裳连续侍疾好几天,实在熬不动了,被李华章强行送回去休息。她这一觉从晚上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发现宫殿里静悄悄的,她一问才知,皇帝带着皇子皇女及宗室来了,上阳宫的宫女太监都去主殿侍奉了。
    帝后?大?驾,明华裳理应迎接,但皇帝来时明华裳正睡得沉,李华章不让人吵醒她。
    反正已?经迟了,明华裳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沐了浴、更了衣后?才赶去见驾。太上皇寝殿此刻已满是人,明华裳进?入,里面的人纷纷回头看。
    明华常十分坦然,从容自若地穿过人群,给上位行礼:“圣人万岁,皇后?万福。见过相王、太平长公主。”
    韦皇后?正在听?御医禀报太?上皇的身体?状况,见明华裳才来,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雍王妃怎么这么晚才来?”
    李华章已?不动声色走到明华裳身边,闻言淡淡道:“这几日太?上皇病情反复,二娘在太?上皇榻前守了一天一夜,丑时才回去休息。是我不让人吵醒她,皇后?若有什么疑问,责问我就是。”
    韦皇后?这段时间大?权独揽,已?许久没感受过被人顶撞的滋味了。她脸色有些不悦,但念及李华章的身份,到底没有当?众发作,笑道:“雍王妃替我和陛下来尽孝,我心?疼雍王妃还来不及,岂会对雍王妃不满?可怜见的,成婚时鲜花一样的姑娘,才几天不见就瘦了这么多。安乐,快过来,你可真该向你雍王嫂好好学?学?。”
    安乐公主不情不愿走上前,哪怕前来探病,她身上依然穿着精致的百鸟裙,这次裙摆换成了白?色鸟雀的羽毛,颜色素净了很多,但奢华程度丝毫不减。
    安乐公主轻飘飘欠了个身,说:“二兄、二嫂辛苦了。你们的苦劳,我和母亲会记得?的。”
    安乐公主的声音不以为意又理所应当?,仿佛别人能替她做事,是无上荣幸。李华章静静看了一眼安乐公主,说道:“我来上阳宫侍疾,一是想替父亲尽孝心?,二是敬重太?上皇的功业,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我所作所为皆出自本心?,不为任何人,自然也不敢当?论功行赏。”
    安乐公主一噎,不知该如何回复。太?平长公主看向那个美丽但实在轻浮愚蠢的花瓶,说道:“母亲病重,我等身为儿女,本该衣不解带,昼夜在侧,如今竟然需要二郎一个晚辈替我们尽孝,实该惭愧。”
    太?平长公主的话音中夹枪带棒,看得?出来对韦后?母女有不少意见。相王像一个没脾气的和事佬,见状圆场道:“母亲还在里面养病,不要吵了,有话去外面说吧。”
    众人没有异议,次第朝外走去。太?子李重俊出门时,主动让安乐公主先走,安乐公主不屑地嗤了一声,昂起头颅,远远绕开李重俊,从另外一扇门出去了,仿佛李重俊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李重俊主动示好却被这样下脸,尤其?还当?着宗室和宫人的面,十分难堪。宫女们默默垂下头,几个郡王面色如常出门,仿佛没看到刚才那一幕,皇帝和韦皇后?在前方和安乐公主说笑,皇帝一口一个宝贝女儿,丝毫没意识到他还有另一个儿子。
    人群陆续从李重俊身边走过,大?家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体?面地揭过李重俊的难堪。然而?这种沉默却让李重俊更耻辱了,他维持着太?子的矜贵,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却狠狠攥紧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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