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
    又一批天兵天将被收入鬼尺之中。
    西鬼帝大口喘着气,想要将鬼尺收回,结果手刚刚握住尺子,鬼体上就出现皲裂痕迹,他的魂气飘逸着,像是尘埃般,从裂痕中溢出。
    “哎呀,哎呀,这是快要魂飞魄散了啊。”
    随着讨嫌声音响起的是一道纯白无垢的慵懒影子,男人一身雪白,手里摇着把翎扇,银发垂落到脚踝,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戏谑。
    西鬼帝只以余光睨了眼,面无表情道:“被自己兄弟夺了未婚妻,还有功夫来看我笑话。”
    “哦,忘了,那位只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弥颜摇着扇子,丝毫没有动怒的样子,桃花眸含笑:“本君有什么好急的。”
    “只要婚约在一日,本君一日就是正室,反倒是苍溟太子,成了勾搭别人未婚妻的外室。”
    弥颜懒洋洋笑着:“横竖他比我更膈应,我可不亏。”
    西鬼帝不与这只疯鸟争辩,正常鬼理解不了疯子的脑回路。
    “不是来看笑话的,那你来干什么?落井下石?还是来等着看我是怎么死的?”西鬼帝冷嗤。
    他之前和弥颜在西鬼城打了一架,就已经撕破脸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那讨人嫌的老丈人死之前给我找了点事儿。”
    弥颜扇着扇子,梵幽曾去找过他,说留了一件礼物给刹刹,却让他转交。
    弥颜何等不要脸,自然要将瞧瞧那礼物是什么。
    那礼物是被装在匣子里的,他折腾了许久,不日前,才将匣子打开,结果匣子内还有小匣子,外加一封信。
    小匣子他死活也打不开了。
    那封信倒是梵幽留给他的。
    在信上,梵幽早早料到他会撬匣子,对他的行为夸(唾)奖(弃)有加。
    此外,梵幽竟说,还给他留了一样礼物,不过要得到这礼物,须得他再帮个忙。
    “我老丈人说你快油尽灯枯了,让我来替你收个魂儿。”
    弥颜打了个哈欠:“他信上说,你盼着神族,尤其是我那渣爹不得好死,让我帮忙留你一缕残魂,等我那渣爹快死时,放你的残魂去瞧一眼。”
    西鬼帝放声大笑,笑到最后,他将黑尺朝弥颜丢了过去。
    那是他的法器,藏有他的残魂。
    弥颜单手接过黑尺,就见西鬼帝的身体摇摇欲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坏。
    西鬼帝笑声不停:“癫孔雀,把我的残魂收好了!”
    “我答应梵幽的事已做到了,我等着看神族乱,等着看天帝坠落云端的那一天,哈哈哈!!!”
    “至于梵幽说的留给你的礼物,呵呵,将我的黑尺一并交给帝姬,你便知晓礼物是什么了。”
    西鬼帝油尽灯枯,魂魄消散。
    只余一丝残魂化执念,封存于黑尺之中,留待将来,看神明坠落。
    弥颜表情不是个滋味,手腕一抖,将黑尺变成根黒木簪,嫌弃的往袖子里一丢。
    梵幽这老东西,防他和防贼似的,这是多担心他吞了要转交给刹刹的礼物啊,套路一套又一套。
    “老丈人也真是,说死就死了……”
    “害我用冰锥子戳了这么久的脑门,”
    弥颜笑眯眯的唉声叹气,“真过分,本来还想找机会报复回去呢。”
    他都做好完全准备,让老丈人也尝尝冰锥扎脑门的酸爽呢。
    结果老丈人死翘翘了,简直太遗憾啦。
    “这下子冤家肯定更想悔婚了,愁呀。”
    弥颜自顾自说着:“也该去见见小冤家与我那位好大哥了。”
    “送什么见面礼好呢?”
    弥颜琢磨着,忽然感觉到了两股有点熟悉的气息朝此地而来。
    他心念一动,丢出一个蜗牛壳,蜗牛壳变大,他径直走了进去,下一刻,蜗牛壳消失不见。
    只是几息功夫。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
    跑在前方的乃是个圆润脸蛋的小神女,双肩处披帛似被撕烂,头发也乱糟糟的,显得有些狼狈。
    在她身后还追着一个身材瘦削,瓜子脸,五官精致的神女,对方手持一把瑶琴,拨动琴弦,音浪化为无形利刃,朝前绞去。
    妙法腰身一扭,回首朝音浪拍出一道法印,怒道:“妙婊婊,你够了啊,我都让你打了十下了,你再得寸进尺,我真要还手了哦!”
    妙音俏脸生寒:“你还敢还手?”
    “妙法,你不但骗走我的忘忧笙,还中饱私囊将苍溟表哥的私库给吃空,你快点束手就擒,跟我到天后娘娘那边请罪去!”
    妙法气的跺脚脚:“谁中饱私囊了!那是我的工钱!!狗……反正太子表哥他同意了的!”
    “还有啊,谁骗你的忘忧笙了,分明是你自愿和我交换的!”
    妙音冷笑:“冥顽不灵,我看你就是欠教训,我定要——”
    一把黑尺突兀的出现在妙音身后空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她的后脑勺就是个暴击。
    黑尺乃西鬼帝的法器,直击神魂。
    即便妙音乃是天上神女,被这一尺子暴击下去,也觉得神魂要裂开了,当初就昏死过去。
    妙法勃然变色,她虽讨厌死了妙音,可对方毕竟是自己亲姐妹,眼看妙音遭了毒手,她当场急了,双手结印,身后出现可怕的饕餮法相,只是这饕餮法相只有一半。
    “谁!”
    “半壶水响叮当,一天天吃那么多,怎么还是只有半面法相?”慵懒的声音响起,弥颜扛着黑尺现身。
    他俊美无俦,容貌昳丽胜过女子,却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躲在暗处下黑手不说,一尺子砸了妙音的后脑勺叫人家昏迷,这会儿更是把高贵又美丽的妙音神女当成路边破石头。
    他嫌重似的把黑尺放下一放,砸在了妙音的背心处。
    妙法在见到弥颜的刹那,浑身敌意就散去了,眼睁睁见那黑尺落到妙音身上,又听到骨头碎裂般的咔吧声后,妙法眼角抽了抽。
    “怎么是你这个奸商啊?”
    显然,妙法和弥颜也是老相识。
    弥颜胳膊撑着黑尺,懒洋洋的支着,丝毫没顾及被黑尺压在下方的高贵神女的死活。
    “本君也想问呢,怎么是你这头小窝囊。”弥颜似笑非笑看着妙法,“多年不见,窝囊劲儿更胜从前,以前被你这聒噪大姐打骂,好歹还敢还手。”
    “如今只会被她追着打的抱头鼠窜?”
    弥颜上下打量了妙法,视线最终落在她捏的梆紧的拳头上,摇头:“白吃那么多宝贝了。”
    “要你管!我吃你宝贝了!”妙法恼羞成怒,昂起下巴。
    弥颜轻摇羽扇,笑而不语。
    妙法逐渐偃旗息鼓,卑微抱拳拳:“我吃了,求求神君大人不要加利息,再宽限我五百年,我肯定把欠的债还光光。”
    弥颜讥笑,忽然拿出万古镜对着妙法一照。
    妙法可是知道这镜子的厉害的,当即变色,想要躲避时已经晚了。
    弥颜手里的万古镜有通晓过去未来的能力,这一照之下,镜子里立刻出现了一张双方都熟悉的人脸。
    弥颜瞧着镜中的萧沉砚,笑容越来越深:“苍溟太子……”
    妙法汗都要流下来了。
    小神女可不知晓对面癫雀雀早就掌握了苍溟的情况,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苍溟魂魄归来的事。
    她顿感惶恐不安。
    弥颜神君和苍溟太子之间的矛盾,整个神族谁人不知啊。
    私生子和嫡子之间天然就是对立的,更别提弥颜神君的母亲,上一任孔雀大明王之死也与苍溟太子息息相关。
    “神君!”
    妙法激动的嗓子都破音了,“你听我解释,这里面有误会,太子……苍溟他还没回来,刚刚那什么都是梦……你……”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万古镜照出来的,怎会是梦嘛。
    她哭丧着脸,摆出拜托拜托的手势:“求您了,我答应狗表哥,不泄露他魂魄归来的事儿,我不想挨天打雷劈啊……”
    “万古镜照出来的,怎么算你泄露了呢?”
    弥颜给小神女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妙法瑟瑟发抖,更不放心了。
    要早知道这奸商在天外天,她就不往这边逃了。
    说到底还是怪狗表哥,明明就是他自己搬空了私库嘛,还让她来天外天帮忙拦住天兵天将啥的。
    妙法越想越想痛苦,干脆摆烂了。
    “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弥颜手腕动了动,将黑尺变化成一把又长又大的钢叉。
    一叉子对准妙音脑门下去。
    妙法呼吸一滞,设想中的脑浆迸裂的画面没有出现,那钢叉叉住妙音的发髻,宛若叉鱼般的将高贵神女给高高叉起来了。
    妙法不自觉张开嘴,视线随着妙音的高度上挪,她仰望着,震撼着。
    弥颜冲她眨了眨眼:“记住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妙法下意识点头,捂着抽痛的良心,追问道:“你该不会把妙音卖给野猪妖当媳妇吧?”
    以她对这只癫雀奸商的了解,干这种事,半点不稀奇。
    毕竟,作为天后最宠爱的外甥女,妙音实打实得罪过弥颜。
    “好主意。”弥颜笑的烟视媚行:“本君这就给野猪妖把媳妇送去。”
    “呵,猪妖就该拱这种烂芭蕉,一天天老想拱别人家的小白菜是什么道理。”
    妙法:“……”
    错觉吗?总觉得同一句话,变个主谓宾后,从这癫雀奸商的嘴里说出来,就意有所指了。
    这野猪妖听着,老像是在骂谁似的。
    骂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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