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有点烦有点烦有点烦……”安小楼坐在廊下躺椅上,手里摇着蒲扇,翘着二郎腿哼哼唧唧的唱着,其实他哪里烦来着?瞧瞧吧,身后站着两个丫鬟,手里轻轻摇着雕龙画风的大扇子,五月间的天气他就在身旁放了满满一盆冰,冰里还冰着一瓶小酒,身旁的茶几上满是点心盘子,还有一盘卤味猪头肉。
    最近这两天倭寇比较老实,因此安小楼也就得以安闲的在家休息了。女人们都心疼他,什么事都不消他来操心,因此他也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吃货。
    那日家庭会议时,安小楼起初很久都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这些丫头们要在玉玲珑的带领下向他发起猛烈的口诛笔伐,谁承想最后的结局就是:“再给你讨一房媳妇,算上七儿这是最后一个,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发生那可就不客气了。”
    当然了,女人们说的都比较委婉,这是安小楼给直白翻译过来之后的话语。
    “再娶一个……”安小楼心里暗暗的琢磨着,“鲁知秋?”他可一点都不抗拒再娶一个,更不会抗拒以命相助的鲁知秋,虽然那丫头经历比较特殊,性子也比较强,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大美人,让安小楼有几分抗拒,乃至于畏惧的,是鲁知秋的老娘。
    “鲁家虽然有许多女儿,但是鲁知秋却是从小被当作唯一的儿子给养大的,又一直跟在她老娘身边,在她娘心目中的分量自然是非比寻常了,我若把她娶了来,以后会否麻烦不断呢?”安小楼心里暗暗琢磨。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正当安小楼闲来无事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间他听到院门外面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听那声音很耳熟,但是绝不是家里几个丫头的声音。安小楼这几位夫人都是如花美眷正当年,而这女人的声音虽然也不难听,不过年纪可就有点大了。
    “是谁呢?”安小楼一时想不起在哪听到过了,就在这空当,有个家丁匆匆的进来报:“老爷,鲁家夫人来了,夫人们让小的来请您过去。”
    “啊?”安小楼心中一惊,来了?这么快?他可还没准备好呢,其实应该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才对。
    “老爷?”家丁见安小楼半天没说话,便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们请您过去呢。”
    “哦,知道了。”安小楼哼了一声,挥挥手打发家丁先走,自己则慢吞吞的站起来。
    天热啊,安小楼在家的时候就穿着自己的背心裤衩,凉快又通风,现在既然来人了,自然你要换一身比较正式的衣裳了,不然若是穿了这个去见那夫人,还指不定会被她扣上什么帽子呢。
    “呵呵,鲁夫人,您瞧我这布料子,摸起来是否舒服?”
    远远的,安小楼就听到一阵阵欢笑声从客厅传来,童三好还在说话呢。
    “嗯嗯,这布料子不错,是你们厂子里出来的东西?”鲁夫人一边点头一边问道。
    “是啊,安大哥极聪明的,许多东西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便是咱们这份诺大的家业也都是他白手起家操持起来的。”童三好还不忘夸安小楼几句。
    “他?”一提到安小楼,鲁夫人的音量就降了下来,嘴里说道,“他不过是个穷酸秀才而已么,我看你们姐妹几个跟了他,还真的是委屈了呢。”
    一听到她这话,安小楼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位鲁夫人,打从他一见到开始就没对她留下什么好印象,势利眼、自私、自负……安小楼竭尽所能的字啊腹中搜刮着这些词汇,并把身子一闪,躲开了正对客厅门口的大路,闪到旁边小路上迂回过去,他到要听听看,这位鲁夫人究竟对他有什么不满。
    “非也非也!”这是史玉婷的声音,“夫人您有所不知,安郎他并非您所想的那般迂腐的穷酸秀才,事实上他所知道的事情,许多都是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岂不知当初这苏州城在叛军手里,还正是他的聪明才智才救了下来,并且没有毁掉城内一砖一瓦。”
    “哼,些许雕虫小技耳!”鲁夫人还是十分不屑,不过口气明显的缓和了下来。
    “呵呵,好了好了,咱们今儿个不说这个,我们姐妹把您请来,主要是有件事要商议。”玉玲珑笑着出来打圆场。
    “哦,什么事?”鲁夫人喝了口茶说道。
    “鲁家咱们的知秋妹妹,年纪也有二十了吧?”玉玲珑笑吟吟的问道。
    “可不么……”鲁夫人叹息道,“可愁死我了,先前的事吧,确实闹的满城风雨,也是我不好,可是这正了身份之后呢,说亲的媒婆是踏破门槛了,有王公贵族,也有那些有钱的商贾,可她就是看不上……”
    “说起知秋妹妹,其实我心里头是很佩服的。”玉玲珑道,“她一个人艰难维持着家里家外的事,作为一个女子,着实是不容易,玲珑自问是做不到这点的。”
    “唉,谁叫咱家没个儿子呢?”鲁夫人说到伤心处,禁不住潸然泪下。
    安小楼不由得佩服起他这几个老婆来。无论是玉玲珑还是童三好,抑或是史玉婷和谢如烟,任挑出一个都是极容易相处的人,三两句话就能让人家对她们卸下防备,成为朋友,这鲁夫人是什么人呐?二十年隐瞒女儿的真实性别瞒的跟铁桶似的密不透风,居然就在这几个小丫头面前哭了起来。
    “其实要我说,儿子女儿都一般的好。”谢如烟说道,“常言道,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这长大了之后,陪着娘亲唠唠家常,说说心事,这等事情是媳妇代替不来的。再说了,若那女儿养的好,不舍得嫁出去,便招个夫婿进门也一般的可以当儿子来用不是么?”
    “您这话说的倒是在理。”鲁夫人笑道,“我其实心内正有此意。”
    安小楼一听心里就开始叫苦,这帮丫头,究竟在搞什么,不会是要把自己当个倒插门女婿给‘嫁’出去吧?
    “眼下我们姐妹倒是有个人选推荐,就是不知鲁夫人您满意不满意。”玉玲珑接口道。
    “哦?”鲁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们几个一眼,“那臭小子虽然不咋地,还害得我女儿险些丢了性命,不过他的几房媳妇倒是不错的,你们推荐的人,必定也有可取之处,不妨说说看。”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禁不住各自偷笑起来,不过这偷笑么自然是不能表露出来的。
    玉玲珑说道:“其实知秋妹妹早已心有所属,我们姐妹推荐的这人,与她倒是性子蛮合得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我家相公。”
    “什么?”鲁夫人一听就有点不高兴了,“这位夫人,既然是你家相公,自然就是已经有了妻室,这样的人怎么能入赘做我家女婿呢?不成不成!再说了,就算那小子光溜溜一个人,我也不能要他!”
    “为何?”三好问道。
    “他啊,就是个猴子,别人是掌握不住他的。”鲁夫人这才说出大实话。
    “好强的控制欲!”安小楼心中暗暗说道,“保不齐是个狮子座。”
    “此言差矣!”史玉婷又道,“夫妻两个本就是互敬互爱,互相陪伴,常言道夫是妇纲,这女子再厉害,也不能骑在丈夫的头上不是么?如我家安郎这般的男子,上能擎天,下能立地,可为妻女撑起一个安稳的家来,这样的男子可遇而不可求,配了令嫒,其实也无不妥的。”
    “哼,那在你们眼里是个香饽饽,未必就入的我的眼,这事儿啊,没门。”鲁夫人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嘀咕道,“奇怪了,世上还有这样的傻女人,竟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
    安小楼这时受不了了,他的老婆们谁都不可以欺负,就算说一两句重话都不成,因此他一个箭步蹿出去,噌的就拦在那鲁夫人跟前。
    “吓!”鲁夫人被这突然窜出的人给吓了一跳,连连倒退并拍着胸脯,等看清眼前的人时,不由得斥骂道:“这天煞的,竟要吓死我么?”
    安小楼站在门口,看了里面一眼,几个媳妇脸上都是尴尬,让他心疼极了,便冲那鲁夫人说道:“吓?我哪能吓的到您呢,您可是金刚不坏之躯,来吧,金刚夫人,坐,我们聊聊。”
    鲁夫人自然不知道金刚夫人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也知道安小楼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但是不知为何,站在安小楼跟前,她就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己矮了三分,因此安小楼请她坐,她也就只好坐了。
    “气势,气势!”安小楼在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对付这样的小老太太,只能比她更强,决不能示弱。
    “鲁夫人,我听说您来了,就特地来看看,还说是不是下边的人搞错了呢,这大名鼎鼎的鲁夫人怎么看得上寒舍,结果还真是您来了,哈哈哈!”安小楼打着哈哈。
    “哼!”鲁夫人虽然吃他不住,但是依旧没有示弱,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知秋跟我,其实认识很久了,掐指一算,也有一年多了,这期间我们之间也是发生了许多事。”安小楼说道,“尤其是上一次,抗击倭寇的时候,她替我挡了那一箭,一直让我心有愧疚。”
    “你知道愧疚便好,好好的一个姑娘,无端端的就险些送了命!”鲁夫人冷冷说道。
    “说的就是呢。”三好应和道,同时故意嗔道:“安大哥,你可得好好的补偿知秋小姐。”
    “那是那是!”安小楼连忙点头,又看着鲁夫人说道:“我这几个媳妇啊,人都太善良了,俗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遭人骑。不过有些人也不要以为她们好欺负的,不要忘了外头可还有个我呢。”
    鲁夫人翻了翻白眼,没惜的搭茬。
    “知秋在危难时曾拉着我的手说,此生都不要离开她,我当时是答应了的。”安小楼理了理衣襟,翘起二郎腿,“我安某人虽然不才,但是说话向来算数,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再反悔。”
    “那些都是你说的,谁晓得是不是真的?”鲁夫人怒道。
    “娘,那些都是女儿说的。”就在这时,鲁知秋的声音忽然自门外传来,惊的大家都吓一跳。
    “老爷,夫人们,对不住,这位小姐非要闯进来,咱们拦也拦不住!”鲁知秋身后跟着几个愁眉苦脸的家丁,一个劲的跟安小楼请罪。
    “没事,你们下去吧。”安小楼连忙站起来,过去扶着鲁知秋。
    鲁知秋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
    “你怎么来了?”鲁夫人心疼女儿,也赶紧站起来,快步走上前去,并一把挤掉安小楼。
    安小楼岂是那容易服输的人?他一转身又跑到鲁知秋的另一边去了,并隔了鲁知秋冲鲁夫人挤眉弄眼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咱俩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啊。”
    众女子都被安小楼俏皮的模样给逗笑,唯独那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
    “好了,你们两个!”鲁知秋一手握住娘亲的手,一手执住安小楼的手,口中说道,“你们都是这世上我最喜欢,最亲近的人,就不要这样剑拔弩张了。”
    “好么,来坐!”安小楼拉着鲁知秋坐下,自己则紧挨着她坐了。
    鲁夫人本来是要抢那个位子的,可是她的身子骨哪比得过安小楼利索?没抢过,只好气呼呼的坐在对面,那边三好忙给她倒茶。
    “您来消消气,他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可别把他说的话当真。”三好笑着劝慰道。
    鲁夫人此刻哪还说得上话来,只气的胸脯剧烈起伏,眼看着那边安小楼对鲁知秋动手动脚,她恨不得拿个叉子把安小楼的手脚给叉住。
    “知秋,今儿个我都没去瞧你,怎么样了?”安小楼摸着鲁知秋那光滑的手背嘘寒问暖,九分是真心实意,一分是故意气那鲁夫人。
    “好多了。”鲁知秋脸上一红。
    “你说,你都跟他说什么了?”鲁夫人逮着一个机会,就质问女儿。
    “娘。”鲁知秋看着鲁夫人,眼睛里就有泪水在打转,“女儿这头半生,都是为您活了,这后半生就想为自己活,找个可心的郎君嫁了,生几个孩子,安度余生。”
    “你……”鲁夫人自然对女儿是愧疚的,因此也辩驳不出什么,俄而又道:“谁也没不让你嫁人,关键是这世上的好男人有千千万,你为何独独选了他?我看他就是个扫把星,险些害你丢了性命……”说到这里这鲁夫人眼睛也红了,一边抽泣一边道:“你是娘的心头肉,娘疼你比哪个疼哪个都厉害,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让我怎么活?”
    鲁知秋见娘这般模样,心中也是难过,可是她却有自己的主见,知道此刻不能由着娘亲的性子来,便狠了狠心说道:“世上男子别说千千万,便是万万千,与我又何干?我只要他一个。”说罢,她拿个柔的似水一般的目光看向安小楼,险些把安小楼的骨头给看化掉。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哟!”鲁夫人也顾不得这是在别人家里,兀自捶胸顿足,哭道,“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到了到了你就这样报答我……”
    “娘!”鲁知秋道,“安公子对我们家付出了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么?若是没有他,只怕此刻我们鲁家早就风雨飘摇了,你只记得我为了他险些丧命,却不知道他为我也曾奋力相搏,我们两个生死同命,早就不能分开了!”
    鲁知秋这话,让在场的众人听了都暗暗吃惊,安小楼也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竟然是这么重要,形象竟然是这么高大,这让他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又开始膨胀起来。
    鲁夫人哭着,三好等人去劝着,鲁知秋则在这边发泄着:“您是生了我,养育我,可是却不知我这些年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就好象是作茧自缚,一直生活在假面之下,您可曾想过女儿的苦恼?”
    鲁夫人听着女儿的抱怨,心中越发的伤心,她哭道:“是,我是对不住你,如今你便把我这条命给拿去吧,拿去赔你!”
    鲁知秋也潸然落泪,她紧紧握着安小楼的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只有安公子,他是第一个知我心的人。”
    安小楼愣住了,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那个黑夜,在那条巷子里,鲁知秋和他一起经历过的事来。
    “今生今世,非你不嫁。”鲁知秋对着安小楼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句话是那么沉重,字字砸在安小楼的心里,也砸在每个人都耳朵里。
    鲁夫人嚎啕一声,听到女儿这话顿时就住了声音:“你此话可是真的?”
    “娘,若您不答应,女儿定也不活了。”鲁知秋说道。
    这一招,可谓是先发制人了。
    “你!”鲁夫人被气的险些背过气去,“你可要气死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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