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黯淡光晕映照在飘荡的水汽中。
    单调的暖色,让人的注意力也变得懒散。
    穆凡扶着自行车,站在学校前的榕树下,任凭透过树枝缝隙的光点,在脸颊留下斑驳痕迹。
    嘶——啪——
    穆凡扯下易拉罐的铁环,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朝自己奔来的少女。
    白幼薇攥着兔子布偶的长耳朵,在人群中穿梭。
    随着她跑动的步伐,身后的白色双肩包,也随之颠簸。
    啪叽——
    白幼薇跨出学校大门,一个飞扑,猛地扎进了穆凡的怀里。
    穆凡下意识地展开双臂,搂住了白幼薇。
    但那股巨力,仍然撞得他后退几步。
    “这丫头劲真大啊。”穆凡喃喃自语。
    白幼薇用脑袋蹭着穆凡的胸膛,抬起茶褐色的清澈眼眸,嘴角不由自主地划出些许微笑:“穆凡……想你……”
    穆凡的心里,暖暖的。
    白幼薇……她总是很治愈。
    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即便有再多的坏情绪,也会很快消散。
    穆凡浅笑,他温柔地抚摸白幼薇的脑袋,将手里的易拉罐递了过去:“刚刚路过商店的时候,我看到展柜冰箱里有新品。”
    “草莓味的气泡水。”
    “薇薇,你尝尝看?”
    白幼薇接过易拉罐,双手捧着两侧,将缺口处小心翼翼地对准了口腔。
    “咕咚——咕咚——”
    白幼薇的喉咙,上下蠕动。
    微微泛红的气泡果汁,川流不息地涌进肚子。
    少许液体,也顺着白幼薇的嘴角溢出,滑向下巴。
    穆凡急忙伸出手指,抹掉了溢出的气泡水,温柔谩骂:“笨蛋,喝慢点,没人跟你抢。”
    “嗝——”白幼薇放下易拉罐,将肚子里的气泡,全部吐出。
    她舔了舔嘴角,明亮的眼眸散发着幸福的光泽:“好喝……”
    穆凡浅笑:“好喝就多喝点。”
    白幼薇将脑袋轻轻伏在他的胸前,沉浸拥抱温暖:“穆凡,我已经把作业,放进书包了。”
    “我会努力上学……以后挣钱养你。”
    穆凡下意识看向了白幼薇的书包。
    似乎……比平常鼓了一点。
    应该是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
    穆凡浅笑,再次轻揉白幼薇的脑袋,宠溺道:“薇薇,上车,我们回家。”
    ——
    双人自行车,在宽阔的道路上,缓缓前进。
    在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以及昏黄光晕的衬托下,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穆凡骑着自行车,一言不发。
    他满脑子都想着回家后,该如何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白幼薇。
    并且……用委婉的话语开导她,让她写下控告‘冒牌货父母’的罪行,
    “穆凡。”
    白幼薇的轻声语调,悠悠响起。
    穆凡回过神,应道:“啊、薇薇,怎么了?”
    窣窣——
    白幼薇身体前倾,搂住了穆凡温暖的腰肋,将脸颊轻轻贴了过去,缓慢的语气中掺杂了几分微弱悲伤:“你好像在难过。”
    穆凡强装镇定:“薇薇,别乱想。”
    白幼薇的牙齿将嘴唇抵出了些许绯红,抱着穆凡的双手,搂得更紧了:“穆凡……不要伤心。”
    “穆凡伤心……薇薇也会难过。”
    穆凡愣然。
    自己明明没有流露任何表情。
    白幼薇……她是怎么揣测到自己内心的?
    穆凡深吸一口气,将胸膛里的浊气全部吐出,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薇薇,有你陪在身边,我每天都很开心,怎么会难过呢?”
    白幼薇的脸颊,紧贴穆凡的后背。
    那双茶褐色的清澈眼眸,穿过肉躯,直至灵魂深处。
    白幼薇能够看见,穆凡身体里聚集的那团灰蒙瘴气,正在缓缓消散。
    化作丝缕状的烟尘,消失在了世界的尽头。
    白幼薇的脸上,再次划过温馨的笑容,修长睫毛下的瞳孔,缓缓闭合,轻声呢喃:“穆凡……谢谢你。”
    “笨蛋,说了多少遍,以后不用说谢谢。”穆凡宠溺道。
    然而——
    没有任何回应。
    穆凡顺势瞥了一眼后视镜。
    此时,白幼薇正趴在自己的后背上,闭着眼睛,胸膛均匀起伏。
    “不是吧?又睡着了?”
    “这丫头……该不会有嗜睡症吧 ?”
    ……
    15分钟后。
    穆凡捏着刹车,将自行车停在了楼道旁。
    紧接着,她托着睡梦中的白幼薇,来了个公主抱,走进家门。
    穆凡将白幼薇放在柔软的床单上。
    脱掉鞋子,又取下了挂在她身后的白色双肩包。
    就在穆凡准备给白幼薇盖被子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小腿。
    白皙的肌肤上,有着随处可见的乌青色痕迹。
    起初,穆凡以为全部都是冻伤。
    直到现在才明白,还有常年遭受殴打,伤口反复裂开愈合,留下的疤痕。
    “他们有什么资格,做白幼薇的父母?”
    穆凡蹙着双眉,轻轻抚摸着白幼薇小腿处的乌青。
    心里,五味杂陈。
    “穆凡……”微妙的声音,悄然响起。
    白幼薇眨巴着眼睛,呆呆地望着穆凡:“他们说……我是累赘。”
    “累赘必须要挨打受罚……才能长记性。”
    “但是……穆凡。”
    “你没有打过我……也没有说我是累赘。”
    “我……我究竟是什么?”
    白幼薇的语气,极其平静。
    平静到她不像是在发泄心里的委屈,而是寻找解开心结的疑惑。
    穆凡的心,隐隐作痛。
    他很清楚:白幼薇是个聪明的女生,他应该猜到了,那对‘冒牌货父母’,会在不久后,找上门来。
    白幼薇其实什么都懂。
    只是不愿意说。
    穆凡心酸得厉害,他猛地起身,从抽屉里翻出纸笔,直接坐在了床头。
    “薇薇,他们以前是怎么对待你的?”
    “你只管说。”
    短暂的停顿,穆凡抬起眼眸。
    掺杂着锋芒的黑色瞳孔,在白炽灯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冰冷:“剩下的,交给我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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