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针要用在什么地方?”卢绾看着明晃晃,细如发丝的两根银针,忽然紧张了起来。在当时用银针治病还只是传说,卢绾此前只是听人说过,却并亲眼见过。今天这么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这种又细又长的针插在儿子卢弃身上哪个部位,都令人心惊肉跳啊!
    “需在风池、头维、合谷三个穴位下针。”
    老者捻起一根银针,望着昏迷不醒的卢弃回答,临下针时却犹豫起来,转头问卢绾:“燕王是不是信不过老朽?”
    “没有,没有,请先生赶紧救我儿。”卢绾连连摆手,把心中的不安强行压了下去。卢弃的病情已经耽搁多半日了,除了相信老者,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俗话说死马当活马医,卢绾只能这么想了。
    萧棠儿看出卢绾的纠结,在一旁说:“针灸认穴早在黄帝时期就有了,虽然时间久远,传承到了今日,会的人并不多,可这门医术却从未断绝,在长安时,小女曾见宫中名医用一根银针为鲁元公主治好了溽热病,老先生用的可是三根银针,看起来应当比宫中名医还高明,燕王不必担心,这三针下去,世子应该就醒来了。”
    听到这句话,卢绾由原来的强行让自己相信,变成了将信将疑,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也算是我儿命大,遇上了良医。”
    “良医谈不上,救醒世子倒是手到擒来。”老者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自负,手捻银针稍稍思忖片刻,便在卢弃的风池穴下了针。紧接着,他又捻起另外两根银针,刺在了卢弃头维、合谷两个穴位上。
    老者看了看刺好的三根银针,又把卢弃的左手从被窝拉了出来,边捻着胡须,给他号脉,边望着萧棠儿说:“姑娘,劳烦你去我包袱里翻翻,有个黑漆四方小盒,你把它打开,里面有一团香,请你将它点着了,放在榻边,有老夫调制的香料做辅助,世子醒来的更快。”
    萧棠儿点点头,便忙活了起来。卢绾不经意间在老者脸上扫了扫,忽然皱起了眉毛。这老者他似乎见过,只是忘记在什么地方了。
    “先生说自己是从临淄逃难过来的?”卢绾想了想还是打算套套老者的话,如今刘邦御驾亲征在即,代地除了往燕地派细作,还把许多燕人发展成了他们的探子。看眼前这情形,这老者救人的本事应该是有,只是除了救人他还有没有别的图谋就不知道了。
    “是啊,大王若是不信,可以仔细盘问那姑娘。”老者用眼角余光瞟了瞟萧棠儿。
    萧棠儿这时已经将团香取出来,在卢弃卧榻边点着了,听到两人的对话,立刻替老者解释说:“这老者人很善良,我们结着队一路从临淄逃难过来时,若不是他多次提议走小路,恐怕我们这些人早就被山匪抢了……”
    “如此说来,先生熟悉临淄通往蓟城的大小道路?”萧棠儿还没说完,卢弃就打断了她,然后盯着老者意味深长地问:“以先生这种大才竟然会沦落到与流民为伍,真是奇怪啊,莫非先生身上背着命案,学那江湖二郎,东躲西藏?”
    “哈哈哈!”老者忽然仰头大笑,停止了为卢弃把脉:“燕王好忘性啊,老朽揭布告时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乃游方郎中,不在四海之内游走,怎可为天下人祛除病痛?再说了,人人都说燕地如何如何好,燕王父子如何仁德,老朽出于好奇特来看看。”
    “先生与齐王胜是否熟识?”卢绾越听越觉得这老者谈吐不凡,并非普通游医,便排除了他作为普通流民,被陈郗收买的可能,反而怀疑起老者是不是齐王刘胜派出的细作。如果是刘胜的高级细作,那便是刘邦的意思了。“季哥对我如此不放心吗?”卢绾细思极恐,很想把老者的身份摸清楚。
    “我知齐王,齐王不知我,燕王殿下,您不用再盘查下去了,老朽其实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咳咳!”
    老者正准备表明身份,卢弃忽然咳嗽了两声。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卢弃身上。卢绾关心卢弃胜过盘查细作,便不再追问。另外,卢弃既然被救醒了,卢绾也就欠了老者的人情,即使他真是细作,卢绾也不打算难为他了,大不了给些钱财直接驱逐出境就好了。
    “儿啊,你终于醒了,把爹都能吓死!”卢绾快步走到卢弃跟前,边俯下身子打量边说,竟在激动之下淌出了几滴眼泪。
    “嗯……”卢弃艰难地睁开眼睛,正准备把头抬起来,一股剧痛从后脑处迅速袭来,让他不得不皱着眉头,又躺了下去。
    “你脑后有伤,当心点。”萧棠儿在一旁说,眼眶也是红的。
    害怕牵动伤口,卢弃微微点了点头,用虚弱的声音问:“你怎么也在?”
    “世子和燕王果真是父子,一个比一个忘性大!”老者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拔走卢弃头部和右手虎口处的银针,一边有些无语地说:“老朽来时听府中人说,世子从马上摔下来后,正是这姑娘为你挡风遮雪,护着你。”
    卢侧了侧脸,寻声望出去,望见的却是一名花白头发的陌生老者,忍不住问:“您是……”
    “临淄淳于意。”老者有意无意扫了卢绾一眼,终于把自己身份说了出来。
    “你就是当年那个太仓令淳于意?!”卢绾恍然大悟,终于不再怀疑老者的身份了。当初汉王统一天下时,卢绾曾领兵偷袭太仓城。谁知道那县令早早就在城门外等候汉军的到来了。进城后,接收城防印信兵符什么的,卢绾都是和一名县丞做的交接。等到他想见县令淳于意时,城中百姓都说他在城外迎接完汉军后,就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你我能在蓟城重逢,真是有缘呐!”卢绾忍不住感慨。
    淳于意却淡淡地说:“燕王若是真跟老朽有缘,就不该不停地盘问。”
    “龙吟……父王,孩儿听到了龙吟!”记忆恢复之后,卢弃突然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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