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辉跟着值班军官,急匆匆的往值班室走去。
    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心情沉重,脸色无比沉重。
    就在刚刚,值班排长告诉他,边防海岛上有人打来电话。
    让他们转告林辉,他的老班长魏永年即将退伍……
    此刻,林辉脑袋嗡嗡响。
    老班长的模样,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林辉,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兵!”
    “你是我带过最好的兵,可能也最后一个兵了!”
    “你未来的路,还有很远,去飞吧,离开这座岛就别回来了!”
    “……”
    林辉红了眼眶,泪水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他自打从岛上离开,就一直在努力前进。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成就,甚至得到了一枚许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获得的荣誉勋章。
    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近况和成就分享给老班长。
    没想到,却先一步等来了老班长即将退伍的消息。
    太快了!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林辉非常清楚,十几年的军旅生涯,对于一个热爱部队的老兵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里几乎就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全部。
    班长魏永年把自己小半生都奉献给了部队。
    就像是一棵老树,已经深深扎根进了土壤里。
    他为部队带出了一个又一个优秀的战士,用自己的全部精力,去完成他作为军人的使命。
    现在让他脱下这身军装,简直就和从他身上扒下一层皮一样疼痛。
    退伍回去,天高地远。
    以后要想再见上一面,实在是太难了。
    林辉心口隐隐作痛,他用手捂住胸口,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从岛上离开后,他一直牢记老班长的教诲,也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士。
    可现在,班长却要走了。
    部队里,最难过的就是,人来了,人又走了。
    林辉知道,自己能从一个混吃等死,一心只想着退伍的孬兵,变成现在这样,完全都是老班长的功劳。
    在他的军旅生涯中,没有谁比魏永年对他的意义和影响更大。
    很快,林辉就跟着值班排长走进屋子。
    排长看向里面另一个值班的军官说:“帮忙打个电话。”
    另一个值班军官满脸诧异,抬头看看时钟:“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打电话?”
    排长叹口气,回头看了林辉一眼:“他的老班长马上退伍了,这恐怕是最后机会了,帮个忙。”
    那个值班军官也没多说什么。
    问清打到哪后,立马就帮忙连线。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你好,请帮我转接边防区……”
    整个过程,林辉站在一边。
    始终一言不发。
    整个人就像雕塑一样,静静的站着,仿佛丢了魂。
    很快,电话就由边防区转到了月牙岛。
    “通了。”
    值班军官把电话递给林辉。
    林辉伸出手,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件事。
    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拿起话筒,小心翼翼的贴在耳边。
    对面很快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吴梦。
    “喂,喂,谁啊?说话啊?”
    林辉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我,我是林辉。”
    吴梦瞬间激动起来:“林辉,真的是你啊,我一猜就是你!”
    下一秒,邹鹏就冲到电话,兴奋的大喊大叫:“让我讲,让我来讲!”
    “你小子让我们好找啊,你知道我们为了找你,废了多大劲吗?快把边防给问了一圈才知道,原来你早就不在这了……”
    旁边的刘山赶紧一把给电话抢过来:“行了,你别废话了,继续剪你的脚指甲去!林辉,你等下,班长出去最后巡逻了,我现在去把他喊来!”
    “你等着,你一定要等着,千万别挂电话啊!”
    “这电话太难打了!”
    紧接着,林辉就听到那边的声音变远了:“班长,班长,快回来啊,林辉来电话了!”
    等待的过程,林辉喉咙忍不住滚了滚。
    心中充满,激动还有忐忑,甚至还有害怕。
    就连拿着电话的右手,都别的莫名颤抖起来。
    他必须用两只手紧紧握住才行。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怕过什么事。
    哪怕是老爹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都无所谓。
    但现在,他的内心无比不安,充满惶恐。
    尤其是这个等待的过程,仿佛就是一种煎熬。
    值班室里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
    林辉手上的那块老手表,像是在交相呼应一样,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手表上的时间,整整慢了五分钟。
    部队里不是没有好手表。
    但这块表,是魏永年送给他的纪念礼物。
    只要戴着这块表,不管做什么事,林辉都能够充满信心。
    因为只要看到它,林辉就能想到,在祖国蔚蓝大海上,有个叫月牙岛的地方,有一个老兵在默默支持着他。
    可现在,那个人马上就要走了。
    一同离开的,还有林辉的精神依靠,还有在岛上的那段回忆。
    一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只能一个人独自往前走,林辉的心中就无比难受。
    虽然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但他总是期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喂,林辉啊。”
    听着这道熟悉有温暖的声音,林辉身子一震,浑身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班,班……”
    他张开嘴唇,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流声音。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明白。
    原来人在最紧张,最激动的时候,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
    魏永年知道对面就是林辉,脸上也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林辉,总算是把你电话打通了,我还以为联系不上你呢。”
    “你是我带出来的最后一个兵,要是最后没能和你说上话就走了,该多遗憾。”
    林辉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滚烫滑落:“班长!”
    魏永年应了一声,被退伍笼罩的阴霾也被冲散了一些:“你在外面的表现,我都听说了,很棒,很了不起。”
    “当初我就说你是个兵王的苗子,果然没说错!”
    他爽朗的笑道:“班长这辈子没啥本事,没啥出息,当个兵也是庸庸碌碌的,其他的啥也不懂。”
    “但最让我高兴的事,就是带出了一个又一个出色的兵。”
    “你们都很优秀,每一个都比我要好,尤其是你,林辉。”
    魏永年欣慰的说:“你是我带过所有兵当中,最好的一个,也是最优秀的!我以你为荣!”
    林辉紧咬嘴唇,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想多听听老班长的声音,多听听他讲话。
    要不然,以后就再也听不到了。
    魏永年揉揉眼睛,哽咽着喉咙,语气带着放松和解脱:“值得了,也放心了。有你们在,我也可以安安心心的走了!”
    林辉泪湿满襟,心中充满不舍:“班长,我舍不得你!”
    魏永年突然就笑了:“傻小子,还哭呢?都是个副营长了,别让人家笑话,好多人都在看着你呢,把眼泪擦擦。”
    林辉用袖子擦掉眼泪:“是,班长,我不哭!”
    魏永年深吸口气,欣慰的说:“行了,这么晚了,早点去休息吧。我就是想跟你告个别,现在说完了,满足了,也没啥遗憾的了。”
    林辉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下来,和决堤一样。
    魏永年沉默许久,仿佛心脏被扎上刀子一样。
    但为了不让林辉担心,他只能装作爽朗的样子,笑着说:“你现在已经是副营长了,肯定忙得很,我也不多说啥了!”
    “以后,别再耍那些小性子了,一个人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天凉了,睡觉记得把脚收到被子里。”
    “不说了,挂了,珍重!”
    嘟嘟嘟……
    林辉拿着电话,用胳膊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
    这是他入伍以来,哭的最伤心的一次,也是最难受的一次。
    旁边两个值班军官也被感染,心情无比沉重。
    部队里最难受的事,就是人走了,人又走了。
    和外面社会不同,进了部队,只有最纯粹的战友情谊。
    这份情谊,刀砍不断,斧劈不断。
    但他们也没法安慰林辉,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那个老兵,未来一切都好。
    过了许久,林辉猛地把电话挂断,出了值班室就往外跑。
    两个值班军官直接愣住了,连忙大喊:“你去哪啊?师长明天还等着见你呢!”
    林辉头也不回的说:“帮我和师长请个假,我要去见老班长!”
    两个值班军官对视一眼,无奈叹息。
    “人就这么走了,明天怎么和师长交代?”
    “交代啥?实话实话呗。”
    “他可是咱们师的红人,可以看得出,这个姓魏的老班长对他非常重要。相信师长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他会理解的。”
    “说的也是。”
    很快,林辉就冲到师部外面。
    军车旁,许达几人正在有说有笑。
    看着林辉发了疯一样冲出来,眼角还沾着泪花,顿时全都愣住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咋还哭了?”
    “是不是被人揍了,谁揍你们,我们弄不死他!”
    林辉深吸口气说:“你们先回招待所,明早有人带你们去报到,我要去一个地方办点事。”
    许达满脸不解:“你不和我们一起?”
    张伟担心:“你不去,会被处分的,命令都下来了!”
    王勇和陈二虎关心的问:“辉哥,你到底要去哪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们帮忙?”
    林辉摇摇头,眼神无比坚定:“我要去我当兵梦开始的地方,就算是被处分,被关禁闭,我也一定要去一趟。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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