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远主意已定,只觉再也耽搁不得,猛的坐起身来,将那些丹药书信尽数打成一个包裹带在身上,再将两把刀都插在腰间,就床上抓起一条被单擦了擦脸,推开门深吸一口气就往外走,慌得掌柜在身后大声喊叫,只是个不理,他心中焦急,脚下甚快,那掌柜的如何追的上,其实已是午后,夕阳西下,宇文远走了一程,心中渐渐平定,见天色已黑,不免要寻个宿头住下,摸摸身上,猛的却是一惊,自己只顾出门,倒把盘缠给忘记了,便是有了宿头,只怕也是个没钱住店。再要折返临安,心里又是不敢,只好就荒山野地里将就一宿罢了,当日癞和尚带他风陵渡之时,这种夜宿野外也是常事。
    “站住,哪里跑!”宇文远正倚着一块石头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只觉自己到了金国宫中,救了思玉出来,后面却漫山遍野都是追兵,两人就野地里一路奔跑,刚将那追兵甩脱,正待停下歇息片刻,就听六七人在身后齐声发喊,宇文远蓦的一惊,思玉登时脱手飘摇而去,急忙要追,一个踉跄扑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土。这才怔醒过来,只怕连临安界都不曾过,离那金国京城更是还有数千里之遥,只是那喊声方才听得十分真切,就似在耳边一般,正在摇头苦笑,忽听远远又是一声呼喝,这一下听得极为真实,并非梦境,急忙从石后闪身出来,见远处数点火把疾行,像是再追甚么人一样,赶忙悄悄奔了过去。
    “还跑!”宇文远悄悄潜身过去,只见四五个人手拿钢叉朴刀,围住一男一女,像是父女二人一般,跪在中间只是不断作揖求饶,那老者道:“各位大王,各位大王,我们妇女原本是前往姑苏城投亲的,贪图路程,错过宿头,不防惊扰了各位大王,这包里还有几两银子,给各位大王拿去买碗酒喝也好,万望,饶过我们,饶过我们啊……。”那女子此刻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只是两眼惊恐,浑身筛糠一般颤抖。
    “慌甚么慌甚么”那几人中一个似是领头的笑道:“咱们哥几个这几日赌输了,又没钱去翻本,思量着在此等几个单身客人,借些银钱使用,也是咱们哥几个实在晦气,连着几夜都不曾遇着个有钱的人家路过,今夜碰见你们,也算有缘,你放心你放心,咱们哥几个手下绝不伤人,只是求财,若有甚么银两首饰,赶紧拿来,若有隐藏,休怪咱哥几个刀下不认人!”宇文远已然明白,这定然不知是哪里泼皮赌输了,没钱去赌,便思量着要做些绿林里勾当,这父女俩才是真晦气,碰上这几个赌棍。
    “玉儿……”那老者听这几人说只是求财,忙不迭对着女儿道:“赶紧将你包裹那些首饰都拿出来,送给各位大王使用……”那女子赶忙蹲在地上去解包裹,心忙手乱,三两下竟然将那那包裹弄成了一个死结,心中更急。那老者早已将自己身上银两尽数取出,放在地上,也不过十余两而已。只是那“玉儿”两字,倒触动宇文远心中之事,看他几人交头接耳,似有商量之意,强自耐住心中火气,看他几人到底要如何。
    “大哥,这几两银子,够你我赌几日?”那老者见自己女儿半晌打不开包裹,赶忙上去帮着解那死结,这边几人却道:“看他两人,这小娘们包裹里,只怕也没有多少金银首饰,能够咱们兄弟吃顿酒就不错了,我倒是有个主意……”
    “甚么主意?”那领头的赶忙问道,旁边那人脸上一阵淫笑,看着那姑娘道:“我看这小娘们长的倒是有些标致,与其拿他这几两碎银子,不如将这小娘们带了去,不管是临安还是姑苏,找个青楼卖了,不怕没有百两银子,不比拿着几两碎银子强?”
    “说的有理,说的有理”那领头之人顿时笑道:“还是兄弟你有见识,会盘算,我方才只顾让他们取银子,倒忘了这小娘们本身就是一注大银子!”那老者在一边早已听到,登时满面惊慌回身道:“各位大王、各位大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老汉就这一个女儿,还待她招赘个夫君,为老汉养老送终,那青楼乃是烟花之地,我女儿是良家女子,怎能道那种地方去?各位大王若是嫌钱少,只需一人随老汉前往姑苏,我那亲戚家也有些银子,便送给各位大王可好?”
    “你说的倒轻巧!”那领头之人道:“谁有功夫跟你去姑苏走一遭,再说那姑苏城里人多眼杂,万一你趁我们不备报了官,咱哥几个岂不是自投罗网么?你既然说你亲戚家有银子,你独自去拿来,留你女儿在这里为质,我们便等你那银子来赎人!”
    “这怎么成,这怎么…。。”那老者听这几人要他前去拿银子来赎人,自己一走,这几人返身便将自己女儿卖了,却再哪里去寻?方才那出主意之人早已不耐烦,一把拉起那姑娘道:“大哥,你好痴,等他拿银子回来,只怕官兵也来了,难道放着现钟不打,反去练铜?”那姑娘被他这一拽,更是哭叫不已,那老者也是慌了神,一口一个玉儿,只是跪在地上告饶。
    “各位大王且慢么”宇文远在暗处早已看的怒火腾腾,此刻却是一声冷笑,自黑影中走了出来,那几人不防这野地里竟还藏着别人,脸上都是一惊,顿时挺刀执叉,一同围了过来,拽着那姑娘的汉子应变极快,忙将手中朴刀横在姑娘身前,吓的那姑娘登时一声也不敢出,只是暗自抽泣。宇文远却道:“各位不过是赌输了没银子,何必为难她父女二人,放了他们去,我给各位大王两千两使用可好?”
    “两千两?”几人先是面上一喜,跟着都是神色犹疑上上下下打量宇文远,见他身上包裹也不大,哪里像有两千两的样子?那领头之人便道:“你先拿出来,若果真有,咱们哥几个就放了你们走路,若是没有,休怪你家金大爷今夜发怒?”
    “哦,原来贵姓金?”宇文远登时一声冷笑,方才那姑娘名中有个玉儿已然触动自己心事,如今耳边最听不下的便是这个“金”字,双手一翻,两把短刀尽数拿在手中道:“这是一千两,这也是一千两,共计两千两,几位这就上来拿罢!”
    “好小子!竟敢戏弄大爷,兄弟们一起上!”几人见宇文远拿出刀来,已知上当,顿时一声呼喝,几个人一起拥上,宇文远虽是气愤已极,到底还是不愿伤了他们性命,手中两把短刀一翻,从几人身边急掠而过,几人只觉脖子上一凉,宇文远早已站回原位冷冷道:“如何,这两把刀值不值两千两?”几人顿时眼中都是恐怖之意,均知方才此人乃是用刀背在自己颈间一划而过,若是刀锋,自己这几人早已尸横当场,个个都似吞了一个没敲开的核桃一般,梗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刀放下!”那抓住玉儿姑娘之人方才也是看在眼中,只觉此人身法之快,如同鬼魅,连忙将手中朴刀架在那姑娘颈间,颤声嘶喊道:“放下,不然我宰了这个娘们!”那老汉早已惊慌无极,见自己女儿被人横刀再颈,也不知是该求宇文远放下短刀,还是该去哀求那人放过自己女儿,站在那里只是个发抖。
    “放下便放下”宇文远看着那人,眼中一阵寒意,这几人半路劫财,只此人最为狡诈,倒跟那叶知秋有几分相似,如今思玉失陷金国宫中,他心中早已连丁叶二人一并恨之入骨,双手一挥,两把短刀应声入土,只露着两把刀柄在外,刀落之际猛然闪身而前,掌上发力,在他双肩各拍一掌,那人一声闷哼,往后便倒,手中朴刀脱手而落,双臂软软垂下,乃是双肩关节以被掌力击碎。
    “好汉爷,好汉爷饶命哪”那几人此刻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绝非此人对手,眼见挟持那姑娘之人倒地之后一声不吭,只道是被宇文远一掌给打死了,还当宇文远就此要痛下杀手,赶忙一齐抛了手中兵器,跪在地上,一个个涕泪横流,指天画地,满口胡沁,也有说自己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也有说自己还有八十岁老娘要赡养的,也有说自己从此后必定洗心革面的……倒叫宇文远有些好笑。
    “还不快滚!”宇文远此刻心中虽极想将给这几人每人送上一刀,到底耐着心中火气,冷喝一声,几人顿时如蒙大赦,抬起那晕厥之人,飞一般的跑了去,宇文远这才拔出刀来,擦拭干净,还刀入鞘。那老汉跟那姑娘连忙跪在地上,一口一个恩人不绝,宇文远看看天色,这黑天黑地,四野无人之处,这一老一少行路,若是再遇上些不三不四之人,只怕在没这般运气,当下盘算一番,也不隐瞒,将自己匆忙出门,忘带盘缠之事说了一遍,只说到了姑苏,便有银钱还他,这父女两人骤然化险为夷,得脱大难,又见他身手不凡,自然满口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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