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宇文远见完颜亮越走越远,心中却也越来越空,不免有些神思恍如,眼前好似思玉吟诵着那阙章台柳轻轻走远一般,迟老道拿着他腕门的手指忽觉他脉搏一沉,知他心神已走,赶忙手上加力,一股内劲由腕门直透膻中,宇文远胸中猛的一震,耳边再听时,却是完颜亮叹息道:“好一个也应攀折他人手……”心中咯噔一下,完颜亮当日也曾听自己念过这阙词来,如今他这一声叹息是何意思?就听完颜亮似是站住脚步道:“你们几个说说,那夜之人到底是谁?”停了半晌,却无一人回话,又是完颜亮声音响起道:“我知你们心中忌惮他武功高强,不敢直言,就是朕如今,也不得不卖他几分面子,倒是淳于先生曾说过,那夜之人,身法快逾绝伦,又在这禁宫之中来去自如,有如自家庭院一般,如今大金国能有如此功夫,又对这宫中道路了如指掌之人,除了他还有何人?若是如此,只可惜这一支青青杨柳,最后却折在他手里,此人既无怜香惜玉之心,生性又是极为好色残忍,这青青杨柳落在他手中,难免成一根枯枝了……不说别事,单就是他此举,朕就容他不得!”
    又过片刻,那些侍卫中这才有人迟疑道:“万山庄主往常入关之时,也是要带一人进去,等他出关之时,所带之人已同僵尸,不久既死……那姑娘只怕再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另有一人轻声道:“那也未必,那夜万箭齐发,曾有军士耳听到那姑娘中箭之声,或许被他掳走的,不过也是一个死人罢了”完颜亮却是一笑道:“如此最好,省的朕没受用到,倒被别人占了好处!”
    宇文远这番听得甚是明白,心中猛的一沉,全身一阵冰凉,这几句话,摆明是说万山庄主夜入金宫,将思玉掳走,若真是如此,思玉只怕真的要香消玉殒了,若只是一死,那还罢了,可方才那侍卫所言,思玉被那万山庄主带了入关,定会被万般折磨而死,心中此时倒如那侍卫方才所说一般,若是中箭而死,只怕还好些。
    迟老道一直拿捏宇文远脉搏,方才完颜亮与侍卫之话,他也听在耳中,也是心中一片惊惧,这万山庄主究竟是何人?若果真是黑头陀,难不成这许多年不见踪影,就是为了甚么神功?只是黑头陀为人虽然亦正亦邪,却并非残忍好色之人……心中着实猜想不透,再觉宇文远脉搏时缓时急,也知方才那几句话对他刺激颇深,此时见完颜亮已去,四处灯火皆灭,便轻轻对宇文远道:“且回去,再做打算!”宇文远此时倒似僵尸一般,浑浑噩噩,只是跟着迟老道而行,到了那宫墙下,见宇文远神情沮丧,一副有气无力样子,迟老道一笑道:“咱们夜来金宫,若不留下些响动,倒叫别人小觑了”,话音一落,拉起宇文远,纵身往墙头一跃,两人并排站在宫墙之上,迟老道这才对宇文远喝道:“站直些,让旁人看明白了!”宇文远心中这才一动,一股愤恨猛然涌出,短刀抽出拿在手中,对着这茫茫金宫一声野兽般狂吼,迟老道站在一旁,听着他一吼中内力之强,也是暗自心惊。
    “有刺客!”远处那高楼上几个兵丁,早已望见这边墙头有人跃上,还不及出声示警,就听一声狂吼传至,几个胆量略小的,只觉耳边一震,已是坐倒在地,都是声嘶力竭一声大喊,跟着几支响箭破空而出,顿时宫中星星点点火把燃起,好似无数条火龙一般,在宫殿中穿插来去,火光明亮中,屋顶上十数个黑影身法快捷,直奔二人而来。
    “走罢!”迟老道见这宫中果然戒备森严,呵呵一笑,不等那几个黑影近前,拉着宇文远一跃而下,就在街巷中左穿右插,等到那十数个黑影到得近前,哪里还有两人影子,只是不敢怠慢,又四下仔细搜查一番,这才悻悻而去。
    “甚么?思玉姐姐不在金宫之中?”宇文远两人辗转回到客店,已是早上,宇文远到底还是有些神思恍惚,又想思玉仍在人间,自己多少还能再见一面,又想思玉中箭身亡,不免少受许多痛苦,卢颖儿听迟老道将这一夜之事说来,脸上也是大惊失色,她虽不知那万山庄主到底何人,但迟老道话语中意思,她却听得明白,自己不免也是泪水涌出,三人此刻都是神伤至极,那万山庄主到底在何处入关,连完颜亮都不知晓,自己三人却去哪里寻找?
    “迟道长,咱们去将那叶知秋捉来!”宇文远坐至中午,猛然咬牙切齿道:“此人卑鄙无耻,投靠金国,咱们将他捉住,拷问的仔细了,这就去将那万山庄踏平了再说!”迟老道也是正在无计可施之时,闻言脸上一震道:“或许这个法子有用,咱们去将那甚么庄主逼了出来,老杂毛倒要见识见识黑秃驴这神功到底如何!”
    “没用的……”卢颖儿忽然一脸沉思道:“如今且不说那叶知秋也不知他们盟主在何处闭关,就算拿住他也无用,况且这金国皇帝用这移祸江东之计,就是要咱们跟万山庄拼个你死我活,师父和远哥若是去了,只怕正中那皇帝下怀!”
    “移祸江东?怎么说?”迟老道和宇文远都是一愣,卢颖儿仍是那般沉思,手指在桌上轻点道:“思玉姐姐那把刀,本是遗落在金宫之中,这皇帝送刀回南,不过是要气气韩大帅罢了,但当时韩大帅已然离世,这刀送回韩服,只能惹得阖府心惊,效用不大,可是这皇帝却将此刀交给这万山庄主,让他以群山会之名送了回去,试想到时候大和尚师父,还有韩元帅江湖上哪些故旧若是知道此事,岂能善罢甘休?定是要大举北上,跟群山会和万山庄大战一场,等到两败俱伤之时,这金国皇帝再以大军围住,坐收渔翁之利,一则趁此剿灭万山庄,二来让大宋武林元气大伤,照着师父所说,这皇帝对这万山庄主十分忌惮,或许是养虎为患,到如今不得不下手除去,所以才让这庄主命人将刀送还,可不是移祸江东之计么?”
    “有道理,有道理”迟老道不免面带赞许看着自己这个徒弟道:“昨夜我也觉得这其中有异,只是想不出来,娃儿你如今一说,看来必是如此,只是咱们总不能不去寻你思玉姐姐罢,若不去万山庄走一遭,怎地寻的她下落?只是……只是……唉……”迟老道原想说既是寻到了,思玉只怕也已香消玉殒,不再人间了,可看着宇文远一脸哀思之象,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索性一声长叹罢了。
    “师父叹什么气么?”卢颖儿手指在桌上不住轻点,显是心中思绪急动之状,想了半晌,猛然一点头道:“依我来看,思玉姐姐可能并未遭遇毒手,或许被人救了也未可知!”
    “甚么?这怎么可能?”宇文远此时心中大惊,乍然听说思玉未死,脸上神色急变,赶忙做到卢颖儿对面道:“你快说,怎地见得未死?”他这般着急,倒叫卢颖儿吃了一吓,迟老道不由嗔怪道:“远哥儿,你慢着些,莫惊着我这徒儿,等她心中理顺了再说不迟!”
    卢颖儿定了定神,这才缓缓道:“当日我和师父在上京,百般打探不得思玉姐姐消息,如今看来,思玉姐姐并非是失落在上京,而是在这中都宫中,然后又不知被甚么人连夜掳走,不过其中也有几处说不通……”
    “那几处不通?”迟老道此刻倒比宇文远还心急,赶忙问到,卢颖儿看着自己师父,脸上轻轻一笑道:“照着那皇帝所说,那万山庄远在上京,距离中都千里之遥,那庄主何以不远千里来中都掳人?再说当夜万箭齐发,思玉姐姐想必身上中箭,周围一百八十里内所有医馆药铺尽行被官府知会,却无一点消息,这难道不有些奇怪么?”
    “那或许……或许……”迟老道心中一个念头一闪,刚要出口,就见宇文远脸上也是一阵惊惧之意闪过,想必也是有了这个念头,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卢颖儿看着他两人脸上神色,摇摇头道:“不可能的,若是思玉姐姐中箭身死,要是旁人,设或是那庄主,怎肯带着一具尸体不远千里而回?就算负伤,这千里之遥,又岂能没有一点消息走漏?如今这些侍卫寻觅许久,连一点消息也无,依我看思玉姐姐定然还在人间!”
    “在人间……在人间……。”宇文远似是受伤一般,极为痛苦低吼一声道:“可她究竟身在何方呢……”迟老道此刻也是沉默不语,卢颖儿却道:“师父,咱们北来这么许久,为何一直不见大和尚师父消息?”
    “你是说……”迟老道忽然眼波一动道:“是秃驴救走思玉么?”宇文远顿时也是眼中大亮,若是自己师父救走思玉,只怕现下早已回去江南了,卢颖儿一笑道:“我也是这般猜测,按说大和尚师父寻人不见,必然要与咱们会和再行商议才是,此刻却一点消息也无,若不是有甚么紧要事情缠住,大和尚师父岂会失约?可眼下最为紧要的事情又是甚么?”
    “若是秃驴,倒也有几分可能……”迟老道沉吟片刻道:“昨夜那皇帝曾说那人对他这宫中路径,了如指掌,武功之高也是他金国武林罕见,当年这秃驴还在岳帅麾下之时,多曾来金国这中都和上京打探消息,倒是个门路极熟的人,那依着你说,咱们这就回南去么?”
    宇文远见说思玉极有可能为自己师父所救,哪里还等得及,赶忙收拾行装既要动身,卢颖儿却笑道:“远哥,不要急么,妹子也不过是这般猜测罢了,若真是大和尚师父所救,我看再等几日就有消息,若不是大和尚师父,咱们只怕还得费一番功夫,若就此回南去了,万一妹子猜错了,岂不是白跑一趟,我这次来,不见思玉姐姐消息,那是绝不肯回去的!”
    “那咱们就在这中都转转,顺便打探打探,看看有无其他消息!”迟老道见卢颖儿说的极为坚定,也是一笑道:“若是秃驴救了思玉姑娘,那自然最好,咱们且忍耐几日,就当在这中都游赏一番,夜夜去他那宫中惊扰惊扰,让他来个夜不安寝,食不甘味,也尝尝这提心吊胆的滋味!顺便再寻访寻访,或许有些线索也未可知,反正远哥儿囊中充裕,咱们也不愁花销!”说的卢颖儿和宇文远都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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