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远心中一动,偷眼往过一瞧,那边一副大座头上只坐了一人,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大上几岁,一身草原牧民打扮,相貌粗豪,浓眉大眼,脸上微有络腮之意,双眼炯炯有神,气宇中隐然露出一股豪放慷慨之意,只是此刻倒是一脸疑色,时不时抬头看自己一眼,像是在思量甚么事情一般,不由有些惭愧之意,此人用意这般明显,自己如今在江湖上行走也有些日子,见过一两次事情,按说就算不如迟老道那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该比卢颖儿机警些,哪知他师徒二人都看见了,自己还未发觉……
    “远哥儿你这般瞧人家,只怕人家便不再遮遮掩掩咯!”迟老道忽的一声轻笑,一副若无其事样子道:“还当真来了,此人胆子倒还不小!”宇文远赶忙抬头再看,果然那人脸上一笑,自是发现宇文远偷眼瞧他,起身离座,径直往三人桌上而来。
    “在下姓李,叫做李徒郎,还不知三位贵客高姓大名?”那人过来,施了一礼,自报家门,相貌虽然粗豪,却有一番温文尔雅气质,倒叫三人有些诧异,迟老道见他自报家门,也是微一点头笑道:“老夫姓迟,这两个都是我的晚辈,方才见这位兄弟不住眼看着我们这个哥儿相头相脸,好似官差一般,不知我这个哥儿有甚么入眼之处么?”
    “迟老丈多心了!”那李徒郎也是爽朗一笑道:“在下本是草原上游牧之人,过得几时,便来这里卖些牛马,换些银钱,哪里是甚么官差!不过这个兄弟身上,确实有入眼之处,在下怕夺人所爱,因此不免多看了几眼,心中有些委决不下罢了!”宇文远听他如此说,不觉有些诧异,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也是寻常打扮,也不曾佩金带玉,只不过腰上带了一把千牛短刀罢了,但这酒店内外,大多都是草原上牧民和一年到头贩卖牛马的客商,大多人身上或长或短都带着兵刃,自己什么地方有入眼之处?
    “兄弟不用看!”李徒郎见宇文远先自己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番,又是一笑道:“我也不怕跟你明说,我入眼之处便是你身上这把短刀,不知兄弟愿不愿意卖与我?”卢颖儿见他出口就要宇文远身上短刀,在旁边冷笑一声道:“我当是甚么东西,原来只是这把刀,这大街上多的是打铁铺子,哪里买不得一把短刀来,非要我哥哥这一把?若是你当真看的入眼,不如咱们这就去找个打铁匠来,照着我哥哥这把短刀样子,给你锻打一把怎样不就成了!这又不是甚么神兵利器,也就是钢火好些罢了,这城中想来这般好钢也不少见罢!”
    迟老道此刻不言不语,似是在听卢颖儿说话一般,实则心中已然警备非常,自他方才走过来时,已将这李徒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他手腕骨节异于常人,手指屈伸之间,劲力十足,手臂上筋肉隆起,与寻常牧民颇不相似,只是双眼虽极为有神,却并非是有内力之状,看来倒像是个外家高手一样。
    宇文远方才听这李徒郎要买自己短刀,也是有些心惊,难不成这人真是官差捕快之类,怕自己短刀厉害,想先设法将自己短刀拿了去,这才动手?当下将自己短刀自腰上拿出,拍在桌上,脸色一冷道:“我这刀不卖,我妹子方才说的不错,你别寻他家罢!”
    “这位兄弟又是何必呢?”李徒郎见他说的决绝,脸上神色一震,迅疾笑道:“倒不像个远来做买卖的人,这城中来来往往的,都是卖货买货之人,哪有连价钱都不听,就一口回绝的,都如兄弟这般,这城中早无买卖可做了!”
    宇文远还待说话,迟老道一挥手止住道:“这位李哥儿说的不错,不过既然是买卖,也有个你情我愿在里头,所谓不情不愿不成生意,我这个哥儿不愿卖这把刀,自然是有些爱惜之意,老头子却是有些兴趣,你且说说你的价钱,若是价钱还相应,有些赚头,我自说服他卖与你如何?”
    “当真么?”那李徒郎方才见宇文远不卖,倒不觉有甚么格外吃惊,此刻见老道说给个价钱再说,眼中却是寒光一闪道:“若说价钱么,我既然是夺人所爱,自然不能出的低了,若说十两八两,反显的我是个不识货的!就如这位兄弟这把刀是金子打的罢,找个称来称称看,是多少斤两,我便照着斤两数目,以同等所重黄金买下如何?”
    “甚么刀值得这么些金子?”李徒郎此话一出,不止这边在座三人,就是店中正在吃饭之人都是一惊,当即就有人喊了出来,跟着便围拢来,十几双眼睛便盯着那桌上短刀,虽是还插在鞘中,人人脸上都是震惊之色,这把刀虽然短小,只怕也有斤把重,照着李徒郎方才所说,便是要用一斤金子买了这把刀去,有人便带着几分恳求道:“这位小哥,你拔出刀来给我们瞧瞧,看看这值一斤金子的宝刀究竟有甚的好处?”
    宇文远此刻却是略有几分慌张,这许多人忽然围了上来,眼见门外还有人得了消息不断而来,若真是官差捕快,只怕有些不易应付,自己和老道虽然不惧,但卢颖儿武功低微,剑法虽有些招式,奈何内力不够,见那李徒郎仍是端坐不动,似是要听自己答复一般,心中一紧,伸手便往桌上短刀摸去。
    “哎,这刀值得这么许多金子么?”宇文远一伸手,却抓了一个空,老道早已将那短刀拿在手中,噌的一声抽了出来,周围人等都是一声惊呼,只当是甚么好刀,等到见了刀锋出鞘,停了半晌,便有几人站在那里道:“这把刀值得一斤金子?”也有人怕真是宝刀,因此锋芒不露,是那种形似凡铁,实则神兵的不凡宝物,更是凑过来细细瞧了半晌道:“这……锋利倒是锋利,这位兄弟,你莫不是看走眼了,这把刀值不得一斤金子!”身后便有人叫道:“这位兄弟,你莫不是被人骗了,见你见识少,故意将这刀说成是甚么宝刀,我这东街上张家铺子,打的十分好钢刀,绝不比他们手中这把差劲了,不要一斤金子,但有半斤,那铺子让给你都是有的!”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李徒郎却是看着那短刀凝视半晌,方才一笑道:“果然是好刀,我这一斤金子花的不虚了,不知这位兄弟肯卖么?”卢颖儿见四周过来看热闹的闲人一个个面带讥笑之意散去,心里也是安稳不少,方才一众人被那一斤金子之数撩的兴起,一起围了过来,倒叫她吃了一吓,猛然听见有人话意中说自己三人乃是骗子,俏脸上一怒道:“是他先来买我们的刀,怎地我们却是骗子,我看他倒像是骗子,若有一斤金子,先拿出来看看再说!”
    “拿出来,拿出来给她看看!”
    “不错不错,人家刀给你看了,你也给人家看看你的货色么,若果有一斤金子,我自带你去买宝刀,不要他这一把破铁!”
    “就是,有一斤金子,不去买了这个漂亮姑娘,买什么宝刀?夜夜搂着那刀睡觉么?”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妙,方才验了刀,便要验金子,若是验了金子,莫不是就要验身么?那倒是有些看头!”
    卢颖儿一句话出,原本已是有些四散的众人又是一阵喧闹,纷纷撺掇那李徒郎拿出金子来,其中污言秽语不绝,听的卢颖儿面红耳赤,一阵气恼,就要起身寻那故意出口伤人之人,倒是迟老道看着她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跟这些人一般见识,没柰何坐下。那李徒郎却看着卢颖儿有些歉意一笑道:“一斤金子在下不曾带在身边,不过可以以物相抵,只怕还不止一斤金子之数!”
    “以物相抵?”卢颖儿此刻哪有好气,方才这些人口中污言秽语,都是因为此人一句话而来,现今见他说没带在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徒郎一番冷笑道:“你那甚么抵那一斤黄金?就你身上衣裳么?只怕还不够我们一顿酒钱,姑娘我也懒得跟你说,我哥哥这把刀乃是家传的,不发卖,那边自有人手中有上好宝刀,你随他们去罢,原以为只是这地方腥膻恶臭,哪知人也腥膻恶臭如此!”说着便挥手用力扇了扇,好似那李徒郎身上果真有一股腥膻恶臭一般。宇文远却心中有些戒意,深怕那些人之中有些不善之辈,又见卢颖儿气急败坏,眼风如刀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你要以何物抵我这一把刀?不妨说说看!”迟老道却不理会众人话语,将那千牛刀插回刀鞘,放到宇文远面前,这才施施然到,那李徒郎也是一笑道:“还是老丈好说话,在下有千牛在外,愿以此抵这短刀之价!”
    “哈哈哈”方才四散而去的那些人,听得李徒郎这句话,都是一阵哄笑,多有人叫道:“原来不是遇上江湖骗子,是他自己失心疯了,这一把刀,竟然值得千牛之价!”也有人一脸冷笑道:“原来是掉谎的遇上行骗,如今这集市上不过才数千头牛,竟然有一千头是他的,却叫那些牛主人都去草原喝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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