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做证?”历亭寒呆呆听了半晌,陡然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声中尽是一派悲凉之意,看着思玉道:“如今你这远哥恶名已著,你一个小姑娘证言,谁人肯信?”思玉神情惶急道:“怎地不信,这里三医前辈,还有胡三哥,黄家哥哥,还有两个妹子,独孤前辈,便是历老爷子您也是个老大的见证,远哥在山上将及一月,怎么会跑到甚么龙泉驿去杀人?”登时几个晚辈也都连声附和,都愿力证宇文远乃是清白之人,三医却都闭口不言,只是呆呆看着独孤胜。
    “没用的……”历亭寒长叹一口气道:“既然那些死人临死之际,都说是被宇文远所杀,如今这些人都已身死,所留都是临死之言,又有谁人不信?即便是此时这屋中众人都去为他作证,你道那些死者的亲戚、同门便就肯信么?焉知不是你们为了救他,故有此说?难不成倒是那些死人说谎不成么?如今人人死前都说是死于宇文远之手,难道一人有错,人人都错不成么?那些死人又不能就此活过来认一认相貌,这便叫做死无对证!姑娘你还不明白么?必是有人跟你这远哥有些大过节,故此设下这般狠毒计策,你便是长了一千张口,只怕也说不清了!说不清咯……”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思玉此时已然有些发急,神情恍惚,口中只是喃喃自语,王昔邪同郑润儿也都是面色煞白看着呆呆不语的宇文远,历亭寒却是摇了摇头道:“或是一死以明志,或是从此隐遁山林,远远逃去,终老此生,除了这两条,世间再无第三条路可选了……”众人见历亭寒说出这两个法子,都是默然不语,如今武林中已然都在寻找宇文远下落,这一场风波,比起当日宇文远身受重伤,只怕来的更是凶险!
    “你方才说还有一位故人,却是哪位?不妨请出来见见罢!”历亭寒见众人无话,却是看着一眼低着头的独孤胜道:“不过老夫在这世上早已孑然一身,似乎已不再有甚么故人了……”独孤胜见历亭寒问起此事,脸上淡淡一笑,伸手一指历亭寒背后角落道:“那故人早已来了,历天魔难道竟未察觉么?”
    “你是何人?!”众人正在琢磨宇文远之事,忽听独孤胜说出这句话来,都是一惊,不想这一会杂乱之间,已然有人进了屋来,且不说其他,只这份轻功,已然十分了得,不禁都顺着独孤胜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见灯光昏黑,光照不及之处,一个黑魆魆的人影盘膝坐在那里,历亭寒登时大惊,手臂疾探,已是一把扼住面前人医咽喉,独孤胜也不防这历亭寒出手竟然这般迅捷,脸上也是一丝苦笑,对着人医略略摇头,示意不可挣扎,免得触怒此人,历亭寒这才向那人影端详半晌道:“尊驾倒会选地方,还请通个名号罢!”
    “历班直,这么多年不见,你也老啦!”角落那人见历亭寒一手制住人医,却是幽幽出声到,众人顿时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怎地这历亭寒又成了历班直?倒是宇文远同思玉眼光都是一亮,听这人声音,竟然是坤衣道人!心中却也更是诧异,他二人自然知晓历亭寒乃是曾是宫中侍卫,这“班直”二字,想来便是历亭寒当年官阶,但坤衣道人如何却跟历亭寒好似相识一般?难不成坤衣道人也曾是宫中侍卫不成?
    “你…….你究竟是何人?”历亭寒见此人叫出自己当年官阶来,脸上颜色虽是一缓,手中却是毫不放松,两眼寒光更盛,盯着那身影问道:“又是如何知道老夫曾任班直,还请尊容一现,老夫也好同你叙叙旧来!”
    “唉,看来你已是忘记了……”那人在墙角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宫中班直遴选之时,贫道也曾与会,你当年在数十人中,武功最为精湛,列为超等,宫中以武功入选,列为超等之人,你乃是第一人,可惜一代英杰,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历亭寒已然越听越惊,此人竟然在自己当年入宫之时便已参与遴选之事,若不是宫中耆宿高手,绝不会有此任命!登时音声颇有几分颤抖道:“还请尊驾移步,老夫也好拜见……”
    那人在墙角又是叹息一声,自阴影中缓缓而出,宇文远同思玉都是脸色一动,来人鹤冠道袍,浑身上下极为修饰整洁,正是青羊宫中为思玉疗伤的坤衣道人,历亭寒端凝半晌,忽然嘴唇颤抖,似是要叫出声来一般,坤衣道人却是摇了摇头,抬手轻挥,历亭寒神色登时一凛,似乎便是将甚么话咽了回去道:“…..老师这么多年,竟然还在人世……”坤衣道人面上也是有几分萧瑟之色道:“也差不多油尽灯枯,没有几年好活啦,如今故人多已离世,我只当你早已身死,不想竟然还在世上!”两人这一番说话,屋内除了独孤胜以外,众人都是大惊,历亭寒竟然称此人为老师?那此人如今已然多大年岁?
    “老师……”历亭寒见了坤衣道人真面,手中一松,这才将人医放开,刚叫了一声老师,脸色忽的又是一紧道:“你……你莫不是来拿我的么?”独孤胜却坐在一旁轻轻笑了一声道:“那你作甚?拿人那是官府的事情,不是道人的事情!”历亭寒瞥了一眼独孤胜,又看着坤衣道人,半晌才道:“道人既然不拿人,那看来是要降魔除妖了,难怪一代剑魔不肯动手,原来自有绝世高人在此!”说罢看了一眼宇文远道:“小子,看来便是苟活一世,也是逃不掉的,旁人既是认定了你,便是天涯海角,也自有人寻得见你……只可惜,老夫至今不能破解这其中疑难,可恨…..可恨啊……”
    “贫道如今乃是方外之人……”坤衣道人见历亭寒此时已然是一副慨然就死的模样,略一摇头道:“既不是来拿人,也不来降魔,只不过是来跟故人叙叙旧罢了,你所言那疑难之事,还是听贫道一句劝,不用再寻了,这其中关窍,若说烦难,也十分烦难,若说简单,其实不值一哂……”屋中众人此时已是震惊无语,都是呆呆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只觉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老师此话怎讲?”历亭寒毕生都为那门怪异武学中疑难所困,见坤衣道人话中有异,也不是为诛灭自己而来,脸色一变道:“难道老师竟然知道这其中关窍所在?还请老师指点一二!若能破解此中奥秘,我此生心愿便能了却了!”众人听了历亭寒此话,这才隐约有些明白,原来历亭寒心心念念要解开这怪异武学疑难,并非只是要修习而已,看来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之事。
    “你所言心愿,可是手刃那人,报了你一门血仇么?”坤衣道人见历亭寒眼中全是一派热切之意,脸上略有几分不忍之意到,历亭寒脸上顿时一惊道:“老师怎知此事根底?”坤衣道人看了一眼宇文远道:“贫道当年便知不是如此,你历亭寒虽是着了魔性,却非失心之人,一门血案,惨烈何极?你若是有这般心性,当日也不会遴选你入宫了!不过当年贫道也不明这其中原因所在,果真是百口莫辩,此事因此也成了贫道心中一桩悬疑,直到上月遇见远哥儿,这才明白其中道理,远哥儿,你将那四句说给历天魔听听罢!”
    “啊?……是!”宇文远正听两人说的莫名其妙,坤衣道人却叫他说甚么四句来,登时一愣,不知是那个四句,倒是思玉应变的快,赶忙附耳轻言几句,宇文远这才恍然大悟,脸色一凝,一字一句道:
    寻常猫鼠等闲看,
    南北称雄又如何?
    若非一念情牵处,
    世间谁能奈何我?
    “这……”宇文远这四句背了出来,几个晚辈自是不知其中意思,三医也是有几分茫然不解之意,历亭寒倒是将这四句翻来覆去念了几遍,脸上颜色变换不定,忽然两眼直盯盯看着坤衣道人半晌,脸上似哭似笑道:“这……这……四句却是哪里来的?”宇文远见坤衣道人示意,连忙道:“这乃是临安城里一个怪人所言,至于姓名晚辈却是不知,只知此人武功奇高,那一指穿喉便是此人!”
    “啊……哈哈哈哈”历亭寒听罢登时一阵狂笑,笑到后来,几乎弯下腰去,众人看的都是诧异不解,坤衣道人却摇了摇头道:“你今日可知这武功诀窍所在了么?”历亭寒仍是笑的须眉颤抖,犹自直不起腰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虚摇道:“难怪老师说这武功中诀窍不值一哂,可叹我苦苦思索这么许多年,始终练不成这门功夫,原来竟是如此!!!若不是他,只怕旁人也留不下这门功夫来!”众人见历亭寒笑成如此模样,都是面面相觑,不知这门怪异武功究竟是何来历,不免都是满眼探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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