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甚么?”黄诠半晌不言不语,忽然沉吟道:“依我看,四哥哪里也不用去,就在山上躲避几时,等得此事真相大白了,再下山也不迟,唐门五维虽是厉害,经了今日这番,再要上山来,只怕也要掂量掂量,况且长剑为质,即便是五维想有甚么作为,也不得不有所顾忌,难不成真将唐门一门性命,付诸天下第一剑锋刃之下么?”胡空青也是点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方才唐老前辈临走之时,虽是有不惧独孤先生之意,也不过是不愿就此低人一头罢了,如今江湖中纷纭烦扰,寻仇之人必多,倒不如在此安生度日,等的独孤老先生将此事查个明白再说,便是四哥尊师和师祖一僧大和尚,虽不知行踪所在,想必也是听到风声,岂能袖手不理?暗中定有查访,说不定过些日子,此事便能水落石出!”
    宇文远见众人意思,都是要自己暂留峨眉,转眼看思玉时,眼中似乎也是这般意思,如今最为畏惧者,便是蜀中唐门,但这不死玉佩在身,寻常唐门众人也未必就上山来造次,即便是唐门五维,慑于一代剑神长剑之威,自也要百般思量,以求查的真凶,免得引起一场一场灭门浩劫来,至于其他门派之人,未必便知道宇文远此时藏身峨眉,即便是有人寻了来,凭着宇文远本事,自也是能招架的住。当下也是心中思虑不断,踱来踱去,过了半晌,宇文远猛然一昂头道:“不可,我宇文远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为人嫁祸而不寻个清白?如今连独孤老先生都为此不惜开罪唐门,我岂能躲在山上安享偏闲?此人既然嫁祸与我,我自当下山将此人找了出来,既是还我一个清白,也是还武林一个公道!”三医见宇文远说的极是慷慨,待要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也知宇文远性情中自有一分刚烈所在,倒跟他师父当年还称铁书生之时颇有些相似,胡空青几人却是面露焦急,若是宇文远不肯留在山上,这般下山去,还不知遇到甚么事情!正要开口,宇文远却是一挥手道:“三哥不用再劝,此事关系我一生清白,我决不能苟且于此,必要亲自查个水落石出!”
    众人见宇文远主意已定,倒都有些为难,若是独孤胜在此,劝上几句,只怕宇文远还不敢有所违拗,黄诠为人颇为精细,见众人都难以开口,哂然一笑道:“四哥既然主意已定,也不用急在这一时,暂且在山上住上几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看看到底是何人有这般本事,竟能在武林中搅起如许大风波来,不然这般下山去,也不知东南西北,没个捞摸处,况且今日虚惊一场,咱们也该用些酒饭了,下山之事,咱们慢慢商议便是,就算是行装盘缠,也要备上一些不是么?”
    “对对对,诠弟这话说的实在!”胡空青见黄诠言语之际,不住给自己使动眼色,心中早已明白此乃缓兵之计,只要不立时下山,倒是且看独孤胜主意,若是他发了话,宇文远自然秉尊,倒比自己几人在这苦苦想劝来的容易的多,当下一笑道:“走走走,莫说咱们,师父师叔师伯只怕也是已然饿了,咱们且去整顿酒食,吃饱了肚子,再来慢慢商议,就算要查个水落石出,也不争在这一朝一夕,况且唐老前辈刚刚离山而去,若是走的急了,碰上他老人家,也不好说话!”
    “那就不要枯站着啦!”王昔邪见胡空青同黄诠都是要将宇文远暂时留住,噗嗤一笑,过来挽住思玉道:“站在这里,也没个酒食吃,咱们这就去整顿一番!”说罢拉着思玉,同郑润儿三人飞燕投林一般而去,三医也知胡黄二人意思,也不说破,哈哈一笑,便往居处去了,胡空青这才过来一扯宇文远道:“四弟,走走,且吃酒饭,席间咱们慢慢商量不迟么!”宇文远心中虽有去意,却也知道此事仓促不得,见黄诠也是过来一拽自己,无奈一笑,便跟着三医后面而来,等到前厅,三个姑娘早已将茶水摆布上来,跟着不多时,酒饭齐备,独孤胜向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便是在这峨眉山上,你也无处找寻去,因此众人坐定,三个姑娘都是一副好手艺,整顿的一桌酒菜甚是美味,只是众人席间绝口不提下山之事,只是说些这些日子以来趣事,三个姑娘则从来都是一伙,也不与众人谈论,自己三人叽叽咯咯说的不停。
    “好香的酒菜!”筵至半途,胡黄二人不住向着宇文远劝酒,原本一场平常酒饭,宇文远倒喝的有了几分酩酊之意,忽听外面一声赞叹,众人脸上都是一喜,却见独孤胜空手而来,那一坛酒自然已被喝了个罄尽,此时见了这一桌酒菜,虽是半残,也不拘束,也不让众人相让,就一个预留下空座上一坐,也不说话,先是吃了一个风卷残云,宇文远虽是有些醉意,也是看的心中发奇,独孤胜向来篇幅修整,颇为整齐一个人,怎地吃相跟自己师父同那迟老道有几分相似!难怪这几人竟能成了莫逆之交,便是这吃一味上,几人只怕都是同道中人。
    王昔邪见独孤胜吃的高兴,跟胡空青暗自使了一个眼色,等到独孤胜吃的意兴阑珊之时,悄悄将宇文远今日之话告诉独孤胜知道,也是盼他有个说法,多少能不让宇文远身莅险地,哪知独孤胜听罢,呵呵一笑,看了宇文远半晌道:“这又何妨?我辈武林中人就该如此,难不成要当缩头乌龟不成么?远哥儿有这份豪情,怕他作甚?唐门虽是厉害,以老夫料来,一年之内绝不至于有所不忍,至于其他门派,虽有些好手,远哥儿如今武功,只怕能胜过他的也不多,保命足矣,若是一年之内竟然还查不出这凶犯来历,老夫与唐门,往后便不用在这江湖上混迹了!远哥儿尽管下山去,若有机缘,便替老夫带个话给老杂毛,以一年为期,就说老夫一个旧友如今远途而归,正在编纂天下武学,倒想见识见识他手中长剑!”
    胡空青不料独孤胜竟然毫无阻拦宇文远之意,非但如此,竟然还让宇文远顺路带话给迟老道,这一路千里万里,难道真不怕宇文远有些闪失么?眼光一扫王昔邪同黄诠、郑润儿诸人,都是一脸愕然之色,唯有三医好似预知独孤胜必有此说一般,按杯浅笑。思玉见独孤胜一力支持宇文远下山,虽有几分担心,倒也想的通此事,毕竟以独孤胜这般武林隐逸来说,藏头露尾并非英杰所为,除非有如癞和尚一般,乃是有难言之隐,但那已是另一层境界,只是心中略觉有些不妥道:“独孤先生,如今远哥在江湖上只怕已是有些恶名,迟道长又素来嫉恶如仇,若是远哥前去传话,万一被迟道长有所误解,动起手来,远哥怎地抵挡得住?”胡黄几人脸上颜色也是一变,他几人多少也自三医处听过迟老道一些事迹,以迟老道武功,若要取宇文远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哼!”独孤胜正端着一杯酒在手,听了思玉此话,冷哼一声,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这才道:“你们将老杂毛当做甚么人了?老杂毛虽是贪嘴好吃,性情直爽,却并非那等愚鲁蠢笨之人,若论心机之深,便是老夫也有所不及,只不过老杂毛自幼学道,深得冲虚自然之理,不愿在江湖上这纷纷扰扰之中混杂罢了,如今远哥儿此事传遍江湖,老杂毛只怕多少也有耳闻,以他心中思量,只怕未必肯信!他又与远哥儿相处这些日子,岂能不知远哥儿为人?否则这江湖上第一个要取远哥儿性命的,便是老杂毛,须知他平生最恨的便是那般行径不一之人!因此你们尽可放心寻他去!”
    思玉听了独孤胜这番话,倒是点点头,有些认可之意,迟老道看似洒脱率性,不拘礼法,有些游戏人间之意,实则心中颇有计较,跟自己师父有的一比,至于那行径不一之人,自然是说括苍剑门当年两个叛门逆徒了,若不是这两人见书起意,鬼狱无常也不至于一脉传承至今,成了当今武林一个除而不尽的祸害,当下莞尔一笑道:“独孤先生说的是,是晚辈想的有些左了!”宇文远此时虽有几分醉意,也是一拱手道:“晚辈谨奉独孤先生之语,定然传话给迟道长,请独孤先生放心!”胡空青几人见宇文远如今更是去意已定,不免对视一眼,原本指望独孤胜能留住宇文远,谁知反倒让宇文远去意更坚,都是一脸失望之色。
    当下酒席上宇文远主意已定,原本第二日便要下山,却是独孤胜拦住,不需这般紧急,只因这番下山,非比往日,到底有些凶险,三医自然也是有所预备,要制下些必备丹药,以防路上危急只需,但历亭寒上山时,长白四煞将这山下居处翻了个乱起八糟,许多药材不是失落的无处可寻,便是被弃在一旁,过了这些日子,已是不堪再用,因此在山上又住了月余,等到临近下山之时,已是春初,其间独孤胜却是先行一步,带着修养的差不多三煞往辽东而去,三煞初被释放,还待要挣扎一番,谁知刚运功力,三人都是身上一震酸麻不堪,尽行栽倒在地,看的众人乐不可支,三煞这才知道必是着了三医的道儿,见又是独孤胜随自己三人而去,心中甚是畏惧,有心想要不回辽东,奈何独孤胜催促的紧,有心回了辽东,如今身上武功尽废,莫说万山庄,便是寻常仇家,顷刻间便能置自己三人于死地,因此上路之时,都是面带忧郁,不知这一路生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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