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格老子甚么杂七杂八的功夫!”川东四杰同宇文远相斗半晌,人人心中都是愈来愈急躁,只觉宇文远招式身法,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全无一定章法,一会儿扮船夫,一会儿扮樵子,哪里有一点武学开阖有度,气势严谨之像,唐如豹忍不住便出口骂了起来,四人手下更是加劲,不住缩小围着宇文远的圈子,要逼得他退无可退,躲无可躲!宇文远却是心中叹息一声,川东四杰这四大阵,若是用来对付寻常武林中人,以四敌一,自然可操胜算,但若是对付等闲高手,四杰便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同宇文远相持这许久,第一阵宇文远乃是不知这阵法精妙,因此上四人略占上风,第二阵显然宇文远行有余力,等到这一阵,这半晌仍是拿宇文远不下,阵法变化早已显露无异,若是挡不住这路阵法的,此时早已被拿下,若是能在阵中抵挡到现在的,破阵已然不是难事,这四人仍是不知变阵,可见四杰于这阵法,也不过是懂其法,而不懂其意了!
    “师姐看我如何破阵!”宇文远见思玉在一旁笑意吟吟,自是看出四杰此时已然奈何自己不得,脸上也是一笑到,四杰却是面色一变,各自手下加劲,逼得宇文远转圜的圈子越来越小,唐如龙冷笑一声道:“你这般乱七八糟的功夫,纵然能得逞一时,难道还想得逞一世么?弟兄们再快一步,将此人拿下!”其他三人跟着便是一声暴喝,身形连连转动,果然手底下又快了不少,宇文远也是一笑道:“只凭这一时,便要你们知道这其中利害!”话音一落,腰肢突然一扭,双手轻拂,眼带媚笑,脚步款动,正是参差势之中最后两势,分花、拂柳两路。
    思玉见宇文远忽然使动这两路掌法,神色之间,极尽一副娇媚之色,身形转动之间,颇似风尘女子与恩客周旋一般,双手不住在四人脸面之前摆来摆去,其中调笑有之,扭捏有之,嬉笑有之,推拒有之,时而投怀送抱,时而欲拒还迎,川东四杰此时倒似四个柳下惠落到了风尘地一般,人人脸上都是尴尬不已,唐如虎更是放声大骂道:“这格老子是青楼里娘们招揽客人的本事,算格老子的甚么武功?”
    “哟!”宇文远脸上却是连笑作惊道:“唐二爷连这都看的出来,看来也是此道中人,想必自是在哪家青楼上有中意的姑娘罢?”唐如龙到底阅历丰富,见自己兄弟人人脸上此时都是有些尴尬之色,沉声一喝道:“莫要被他这般故作姿态骗了!小心迎敌!”思玉在外面看的却是颇为高兴,眼见宇文远脸上笑意更盛,腰身更软,双掌之上招式渐变,已知这分花拂柳之势中厉害招式就在顷刻,不由娇笑一声道:“不是小心迎敌,乃是小心下巴!”
    川东四杰听思玉出声,人人心中都是有些气恼,只是气恼的乃是这姑娘这时竟然毫不担心阵中之人安危,显见是瞧着自己四人拿宇文远不下,哪里还能听的进去思玉在这嬉笑之间,多少有些提醒之意。这分花拂柳两势之中最为厉害的,便是其中一路解颐手,思玉当日在浙西曾见癞和尚使过一次,知道这一手极是厉害!轻则卸脱下巴,重则拗断对方颈骨,置人死地!
    “大爷们来呀!”宇文远这望海潮掌法越使越深,身段、神色也是越来越惟妙惟肖,竟然有些拉拉扯扯之意,四杰都是有些哭笑不得,现下乃是五人拳来掌往,瞬息生死之际,怎地此人放浪形骸至此?正在人人厌恶不已之时,宇文远猛然一掌突出,扮作兰花指之型,趁着四人齐攻向前,身形滴溜溜一转,已是在四杰每人脸上摸了一把,就听咯噔几声轻响,四杰登时脚下连连后退,口中荷荷有声,却是谁也叫不出一个整字儿来,再看四人,都是大张着嘴,好似惊讶万分一般,思玉已是看着四杰笑的直不起腰来,已知宇文远这一挥之间,四人下巴均已被卸脱。
    “你…..你……你这是甚么功胡!”唐如龙在四人中应变最快,等到身形退开之时,连忙右手上托,忍着疼将被宇文远卸脱的下巴托了上去,虽是顷刻之间,便已复原,奈何这一卸一拖,说话时到底有些不灵便,思玉听了这一声,更是笑的花枝乱颤,指着唐如龙,学着他声气道:“这不就是青楼姑娘们招呼大爷们的功胡么,怎的唐大爷竟然不知么?”
    虎、豹、彪三人这时也是照瓢画葫芦,连忙自己给自己将悬着的下巴装了回去,唐如豹大吼一声便要重行扑上!唐如龙连忙口中夹缠不清叫道:“老…..老沙……老山……老三!胡……忽……浑…….唉,呸呸呸,回来!回来!”唐如龙面颊疼痛,这一句又是着急而发,连说了好几次才将这句话说的明白了!这一下非但思玉,就是虎、豹、彪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才笑了一声,那刚刚托上去的关节一疼,又是一脸痛苦之色,旁人看来,这几人好似都是一脸哭笑不得模样一般。
    “咱们不是人家对手!”唐如龙说了两句,口齿已是清楚许多,一面抚着面颊关节疼痛之处,一面看着宇文远到,他此时心中已是有了几分畏惧,宇文远方才那一拂,显见得是手下留情,若是手上稍稍加力,四人之中只怕便有一二人今日要命丧当场,如今不管这宇文远是不是唐门仇敌,人家放过自己四人,已然是一份恩情,况且四人同他鏖战这许久也奈何人家不得,再斗下去,旁人出手未必再有这般留情之时,况且自己刚才在马上突袭宇文远,两柄峨眉刺被宇文远短刀荡开,人家这短刀上的功夫也自是不弱,一旦动了兵刃,自己四人决然讨不了好去,这还不算思玉手拿双戟,始终只是在跟前掠阵,并未上前相帮。
    “那……那咱们怎么办?”唐如虎方才已是听见唐如龙说话口齿不清,此时便是一字一顿道:“难不成就此放过这小子?”唐如龙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放过自然是不能放过,但咱们兄弟奈何不了人家,即刻到成都府,禀知门主,再斗下去,也是无益!”说话间脸色陡然一寒,对着宇文远一拱手:“宇文少侠,你是我唐门大仇人,我们兄弟技艺低微,不是你对手,今日败在你手下,那也是我们兄弟自取其辱,但我们兄弟身为唐门之人,死为唐门之鬼,原本不该受你方才手下留情这份恩情,只是我们兄弟还要苟活残生,看看我们唐门如何手刃仇敌,因此不敢就死,便以左手相谢罢!”话音一落,四人都是左手平举,右手自上而下猛斩,竟是要自断一手!
    “不可!”宇文远方才听唐如龙那般口齿不清,也是听的脸上一阵笑意,陡然见四人竟然要自断其手,脸上顿时一惊,不及细想,连忙合身直上,蓬蓬砰砰四掌连出,击在四人肩头直上,四杰不防宇文远竟然出手相救,被掌力一推,都是往后便倒,再觉对方内力潮涌而至,右手劲力不免弱了许多,虽是斩在左臂之上,也不过是双手互震的生疼,那断手之劲,自是被宇文远给消去了。
    “你这是何意思?”唐如龙见宇文远阻了自己四人断手谢恩之意,脸色一变道:“莫非你要我四人自杀在此,免得你再背上我们唐门四条人命么?”宇文远此时也不知如何辩解,这几人死活认定自己跟唐门有着学海深仇,看来任凭自己怎么解释,这四人都是不信,只是不知唐门中继唐继业之后被人杀死之人到底是谁,这四人又不肯直说,顿时急的在原地团团打转。
    “我远哥意思再明白不过!”思玉忽然开口到,她也知宇文远现下为人误会甚深,又没有任何凭据为证,唐门身死之人临死之前却都一口咬定乃是宇文远所杀,在唐门看来,这已是板上钉钉一般的铁证,任你如何分说,都说一派狡辩之词,眼珠儿转了几转,看着那四人道:“你们四人性命在唐门也值不得甚么,至于你们那左手,且留在你们身上,我远哥也不要这般无用之物,带着也是累赘,因此今日不开杀戒,世间之事,自有公道,便是你们唐家五爷,在峨眉山上也曾相信我远哥乃是清白之身,许诺待独孤老先生查实此事情原委,再来跟我远哥分辨此事,不信你们去问问唐门五爷便知!我远哥若是那杀人凶犯,此时你们四人早已性命无存了!”
    “唐五爷!”思玉一句话落,唐如龙等人都是放声大笑,音声中却是极为凄惨,看着思玉道:“亏你们还有脸提起唐五爷,也罢,既然今日宇文远少侠饶过咱们兄弟这一次,我们便铭记在心,等你落在唐门手中之时,咱们兄弟便以四只左手,替你在门中讨一份恩情,让你少受些痛苦,死的痛快些罢了,咱们走!”四人话一说话,各自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而去,宇文远待想问问另一人是谁,话还未出口,见四人已然驰远,也值得罢了,回过头看着思玉苦笑一声道:“也不知是甚么人跟我有这般深仇大恨,非要陷我与这等不仁不义之地,待我寻出了他,非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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