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馆一片鸡飞狗跳。
    因为——初晨公主突然驾到了。
    她,外加她带来的五十名侍卫,满满的塞满了御医馆的北院,素来清净的御医馆顿时象集市一般热闹起来。
    因为公主的莅临,御医馆中最资深的几位御医都被火速请来公主面前,以备垂询。
    结果……公主说,她不是来求医也不是来巡视御医馆,只是来探望一个病人而已。
    探望病人?
    众御医倒吸了一口冷气。
    您这是探望病人的样子吗?带着五十名彪形大汉来探望病人?
    那若是公主探望的病人康复状况不理想,这五十名大汉岂不是要负上拆房子砸家伙的重任?
    众御医心中栗六,不提。
    所幸公主关心的病人被御医们照顾得不坏。当卫晓晓说明自己要探望的是昨天送到御医馆来的那名伤患时,大部分御医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这个伤患,众御医都知道,昨天送来时情况确是很是危殆,昨晚更是全身滚烫发起了高烧,大有一命呜呼的可能。
    但是他竟然以坚韧的求生意志熬过了催命的高热期,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这可算是一项奇迹,也因此惊动了大部分御医对他进行观察。最后是由御医馆中最为资深的方医师出马,给他精心的疗伤后再以醉宁汤令他陷入沉睡之中,以利于伤势的恢复。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六七天,他便可以下床活动了。
    能把伤得这么重的病人在一天一夜之内就脱离生命危险,虽然也有病人自己努力求生的因素,但这个结果已经很令众御医自豪了。
    他们马上恭敬的把卫晓晓引到桑维的病房中。
    病房不够大,除了卫晓晓,就只能有几名高级御医在里面呆着。
    桑维的全身包扎得象木乃伊,唯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双目紧闭。
    好担心……
    卫晓晓蹙起好看的蛾眉,问身边的御医:“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看起来有些不妙呢,桑维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唇色都变得极淡,呼吸轻微得仿佛随时都要消失。
    御医馆中最重资历,当下众御医眼望最为资深的方医师,静待他出马说明。
    方医师也不负重望,捋须微笑道:“他七脉俱伤,六经不调,左间尺滞塞……”
    心急如焚的卫晓晓打断他:“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她在心中腹诽:桑维都昏迷了你还笑!枉自白头发白胡子,年纪活在狗身上了,没点恻隐之心!
    方医师很是扫兴。
    但凡名人,不管是名医,还是名画家、名书法家……总之有点名气的人,总是难免有点脾气。
    方医师只觉对卫晓晓解说完全是对牛弹琴,脸一沉,便紧紧的闭住嘴,不肯再出声。
    御医中最为八面玲珑的岳医师一看老爷子的倔劲发作,生怕冷场,马上接替了方医师的讲解工作,对卫晓晓以通俗明白的语言解释:“殿下,病人送来时伤势极重,多处伤口溃破恶化,还损及了经脉,晚间更因伤势恶化而高热不退……”看到公主面色不愉,他马上中止了对病人伤势的描述,转口道:“面对这样的情形,我们迎难而上,召开病案讨论,并迅速作出救治方案……”看到公主眼看病人,神情忧急不耐,他再跳过救治的话题,道:“殿下,您别看他眼下似是凶险,其实我们已尽力……”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们已经尽力让他脱离了生命危险,殿下大可无须多虑。
    可是卫晓晓对于“尽力”两个字极为敏感,一听到这两字,马上脸色一白,重复道:“尽力?”
    岳医师点头哈腰道:“是,已尽力了。”
    卫晓晓脸色一白,无意识的挥挥手。岳医生以为她不欲再听,当下知趣的收声静等公主发话。
    卫晓晓却连眼尾也没瞄他一眼。
    她深深的凝视着病床上的桑维,看着他苍白的脸,心却不由自主的抽紧。
    尽力……
    前世,在医院时,她就多次听过这个词。
    每次医生歉然的对病人家属说:“我们已经尽力了”的时候,就代表着她的某位病友已经逝世。
    “什么破医馆啊,真落后!”有股莫名其妙的火焰在她胸中灼烧起来,她心里突然觉得难受得要命!
    难道就看着桑维这样死吗?因为她的原因而死去?
    为什么没有氧气机?没有心跳起博器?连静脉注射都没有?
    狂怒!
    “你们这些当医生的,为什么不好好提高下技术,多想几种救人的法子?”
    岳医师唯唯诺诺:“是,殿下教训得是……”
    方医师却很是恼怒:“黄口小……”剩下的字没说出来,因为有人捂住了他的嘴。
    卫晓晓却不关注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又揪心的望向桑维。
    浅色的被褥中,桑维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紧阖的双眸处,又密又长的睫毛象两排小扇子,在他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桑维清醒的时候,总是亘古不变的木然面孔,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颇为浪费他那帅得颇有异国情调的一张脸。而这刻,他在熟睡,平时木然锁紧的五官舒展开来,说不出的秀气好看,还带着种奇异的脆弱美感。
    卫晓晓心里一紧。
    她在住院部呆过很长时间。她知道病重的人,很难有这样安静恬然的睡颜。
    难道桑维已经要……
    “出去,出去,你们都出去!”原本准备将他接回诚王府后再实施的计划现在看来得提前了。卫晓晓实在担心桑维就这样静悄悄的睡过去,不再醒来。
    众御医被卫晓晓的突然狂燥迹象惊得目瞪口呆。“公主,您……”岳医师踏前一步,右手向卫晓晓的腕上搭去。
    他大概以为卫晓晓悲痛得疯了,一边试图替卫晓晓诊脉一边解释:“他只是服下了醉宁汤在熟睡,并不碍事……”
    “出去啦!”卫晓晓气冲冲的把他推出门去。庸医!庸医!他没有眼睛么?桑维这明明是昏迷不是熟睡!没准就是那什么醉宁汤害的!
    醉宁汤?那是什么虎狼之剂?
    “喂,你们,还有你,把屋里给我清场,然后守住门口别让人进来!”她顺便叫进了在屋门口把守的侍卫们。
    侍卫们虽觉奇怪,但是公主发话,他们自然遵令而行。
    被驱逐诸人中尤以方医师的反应最为激烈,早气得脸色发青。他医术极高,素来受人敬重,刚才卫晓晓对他不够尊敬又诋毁御医馆,他本就有气在心,现在看到卫晓晓竟然用上这般粗暴手段驱他们出屋,终于按捺不住对着卫晓晓怒喝:“公主,您今天是来砸咱们御医馆的场子了?在下行医多年,就算陛下也礼敬三分……”
    只不过卫晓晓心急之下,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只见卫晓晓纤手一挥,两名护会立时心领神会的将他架着送出门外。
    他是最后一个被送出门外的人。当着他的面,卫晓晓重重的关上房门,把所有的人都隔绝在外。那门关得太急,还险些撞上方医师的鼻子。
    方医师气上加气。
    这时早一步被“请”出来的岳医师踱到他身边纳闷道:“殿下似是心神狂燥,方老,您从她的气色中可看出什么端倪么?”
    又有一名医生猜测道:“莫非是为那病人担忧着恼?”
    方医师怒气冲冲的道:“病人又有什么好担忧着恼的?最凶险的时刻都已熬过,既已告诉她病人服了醉宁汤,她便该知道病人只需好好睡上几天待伤口愈合肌肤再生后即可痊愈。我看……她是来成心惹事的。”
    “我们御医馆何曾得罪过这公主殿下?”几名医师干脆聚在一角,窃窃私语。
    岳医生脸色却已发白。
    那日公主溺水,自己奉召前去施救。其时公主腹中无水,指甲无泥。可是在姚妃手下女官的暗示之下,自己作出了公主赴水自尽的结论。
    莫非……公主是为了这事前来借题发挥?
    岳医师双腿不禁抖了起来。老天为证,他只是不敢得罪宫中贵人而已,可谁能想到,明明都已经呼吸全无的公主竟又活了回来?
    方医师瞧了脸现惧色的岳医师一眼,鄙夷道:“小岳你怕什么?公主纵然脾气再坏,也未必能拆了御医馆。快找人到宫里递话吧。要砸御医馆,她未必有那个本事。”
    他们在外面商量不提。卫晓晓把自己与桑维关在屋内,已经开始了她的救人过程。
    那天校草只是在乘轿过程中以仙灵之气引发空灵戒指中的自然气息,便已转眼之间伤势尽去。从那时候开始,卫晓晓就有种模糊的想法。而这种想法在她修习了青钥所授的功诀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
    空灵戒指中的自然之力,一定是一种能催发出生命潜能的奇妙能量!
    这能量能治好校草脸上身上的青紫,应该……也能治好桑维的伤势!
    原本卫晓晓认为,桑维身为侍卫身体素质应该不错,自己又成功的激发了他的求生意志,应该是可以撑一阵子的。
    她一求得在皇宫外居住的权利,便盘算着接出桑维后,在秘密的情况下替他试着疗伤——她倒不是低调,而是深觉空灵戒指的宝贵,决定财不露白。
    可是桑维的情况比她预想的糟糕。
    看着他平静恬淡的睡颜,卫晓晓总是忍不住会想到以前的病友辞世时的样子。在经历了长久的病痛折磨后,当他们永久离开时,脸上都是类似这样平静解脱的模样。
    她可不知道桑维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已熬过最危险的关头,这时之所以睡颜恬静,那是因为方医师以类似于现代麻醉剂的汤药麻醉了他的知觉所致。
    于是,在认定桑维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卫晓晓决定马上救人。
    丹田处那一泓浅浅的仙灵之气,缓缓的通过经脉流向指端的空灵戒指。受了仙灵之气的催动,卫晓晓当真感觉到有氤氲的气雾以空灵戒指为圆心向四周弥散开来。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那神奇的自然气息救桑维一命?
    当日校草自疗,他自己是戒指主人,自然气息亦是由他激发,所以理所当然的得到了自然气息的滋润。
    卫晓晓现在也是如此。她能感觉到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息在自己周身缓缓流动,很是舒服。
    可是问题是,需要救治的人不是她!
    而她也没办法将空灵戒指拿给桑维自己使用。第一戒指已经认主,第二桑维现在昏迷中。况且就算桑维清醒,他没有仙灵之气,也引动不了空灵戒指中的自然气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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