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童就这灯笼下的红光,才看清这是知府公子眼前的人。
    他连忙躬身致歉,换了副殷勤神色把江瑀请进雅间。
    老鸨得知贵客上门,忙领着几名风情万种的女子进了屋。
    江瑀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粉衣少女,眉宇微皱:“斟酒。”
    少女见他清澈的眸中竟无一点旖旎情丝,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此人,便老老实实坐在一旁为他斟酒。
    乐声渐起,两位衣着暴露的舞姬婀娜地到了桌前,开始扭动腰肢,舞姿曼妙,身姿纤软,薄纱裙摆一撩一撩的。
    江瑀越看脸色越沉,喝了几杯后微有醉意。
    他看了眼一旁安安分分的少女,问道:“还有其他花样吗?”
    粉衣少女略怔了怔,端了酒盏忐忑的往他身边靠近了些:“公子是有烦心事?”
    江瑀接过她递到唇边的酒盏:“烦心事确实有……”
    话说到一半,他抬手挥掉往脖颈上搂过来的手,面色微愠:“聊天就聊天,动手动脚做什么?”
    粉衣少女:“……?”
    她伶伶俐俐的跪在地上,腰身软似一团蒲苇:“是奴家冒犯了,公子恕罪。”
    桌前的舞姬见得罪了客人,忙也跟着跪下,就连奏乐的都停了。
    江瑀哪见过这阵仗,急忙抬手虚扶:“你们快起来,我没有怪罪的意思。”
    几名女子面面相觑,依言起了身,继续奏乐旋转起舞。
    见粉衣少女面上仍有不安,江瑀把糕点推到她面前:“别害怕,吃点东西吧。”
    他独自喝了几杯闷酒,头疼的厉害,房内甜腻的脂粉香也有点熏人,揉着额角闭目沉思。
    粉衣少女此时正好抬眸看向他,微微摇曳的烛光,衬得他眉眼疏淡,气质冷然,真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跟这个地方完全不符。
    她略思索了一会,怯生生的开口:“公子可是头疼,要不奴家帮公子按按?”
    江瑀看了她白嫩纤细的手,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摇了摇头。
    看腿看腰子都没用,怕是摸下手也解决不了什么。
    他目光凝着桌前翩跹起舞的舞姬,懒散的倚在斜椅上,有些神思不属。
    江瑀等了许久,终于还是扔下几张银票下了楼。
    老鸨迎着他,窥着他面上神色,唯恐招待不周,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赔罪。
    江瑀走到门边,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眸光躲闪:“有小倌吗?”
    老鸨忙对身边的人说:“送爷去后边,挑几个干净的。”
    江瑀跟着人往后院走去,在房中喝了盏茶,五个长相标致,清俊秀气的小倌就进了屋。
    他大致扫了一眼,随手点了个看的顺眼的留下。
    小倌要上来给江瑀宽衣,江瑀略退了一步,他便不敢再动了。
    江瑀目光扫过他的面颊,视线定在那微微上挑的眼尾:“脱衣服。”
    小倌听话的褪着衣衫,半遮半掩间,江瑀的目光划过他修长的颈,白润的肩,却始终心如止水。
    那肩上没有牙印,眼中也没有烫人的春情,更没有让人心痒难耐的眸光。
    他连话都懒得说,放下银票就走了。
    街上有人在敲梆子,到了寅时,黑暗如浓稠的墨汁,静静覆盖着大地。
    江瑀静静地望着夜空,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回想一件旧事。
    当年淮瑾到落霞谷没多久,二人拎着酒坛摸黑往后山跑,结果半路碰到巡逻侍卫,江瑀害怕师父知晓会受到训斥,拎着人翻过重重院墙,在侍卫的追赶下,躲进了一处柴房。
    房里堆满了木柴与杂物,能容身的空间极为狭小。
    他当时被侍卫吓得心脏砰砰直跳,淮瑾更是吓得面色惨白,连牙齿都在打着颤,江瑀拍着他的背安慰。
    【师弟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要是被师父发现了,就让他抽我一个人好了。】
    【阿瑀会一辈子保护我吗?】
    【嗯,会的。】
    他记得那时淮瑾全身发软,靠在他肩上,声音抖得厉害,连怀里的酒坛子都抱不稳。
    那夜的天空跟今晚一样黑,无月无星。
    唯一不同的是,他今晚将人亲自丢进了幽暗的山洞里。
    江瑀醉醺醺的,漫无目的的闲逛。
    这个巴掌扇得很重,却莫名让他心里有些失意。
    乔篱应该找到人了。
    可为什么还没人来抓他呢。
    不会真死了吧,阿束还在京中呢。
    要是人真被自己玩死了,肯定会连累到阿束。
    他觉得自己该去看看,可想到淮瑾就是打着这个算盘,才那么顺从的任由自己绑了,就有点不想去。
    江瑀望着面前紧闭的城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用纠结了,真好。
    正要转身的时候,身后的小厮跑上前:“公子若是要出城,奴才可以去寻我们家公子帮忙?”
    问题又丢回他这儿了,江瑀淡淡的看了小厮一眼,也不回话,找了个墙根坐下。
    小厮弄不清他的态度,连忙让同伴回府请示自家公子,自己小心翼翼的守在江瑀旁边。
    付绝赶来的时候,就见江瑀双眼直直的盯着城门,像是要将它看出一个洞来。
    他巴不得赶紧将这个麻烦脱手,是以找了熟悉的守城官,利索的将门打开了。
    江瑀望着大开的城门,心想:这是他们做的选择,不是自己。
    他道了谢,接过小厮手里的灯笼,独自往外走去。
    夜色如水,江瑀提着灯笼,循着白天的路一步步的上山。
    山林里很寂静,鸟兽都陷入梦乡,就连虫鸣也无,只有微风拂过树叶时的沙沙声。
    他想起从淮瑾腿上拔出的那枚暗器,怎么这么蠢,连几枚暗器都打不掉,可惜了他这么多年的内力。
    不过幸好那人要抓活的,暗器没有淬毒……
    江瑀思绪微顿,他在幸好什么??
    淬了毒不是更好,死在南诏那群人手里,他也不用大半夜的四处折腾。
    这黑夜长得像是没有边际,江瑀往天上看了一眼,估摸着快要天明了。
    离山洞没多远,山风卷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江瑀呼吸一滞。
    自己留下的痕迹那么明显。
    乔篱是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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