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剩两人的屋子内,父子二人对视而立。
    望着近在咫尺的儿子。
    刘应熊伸了下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心中憋了千般话,可又不知从哪开始说,最终开口还是变成了老泪纵横:“儿啊~都是爹害了你,是爹害了你啊,要是爹当初……”
    “爹,您别说了,儿子也有错。”
    刘俊逸开口打断父亲,走到父亲身边含泪微笑道:“如果儿子不是一心和大哥相比,不是想以犯错来引起父亲您的注意,最后还和父亲您置气……都过去了,爹,儿子自己犯下的错,不怪爹你。”
    “不!俊逸!要是爹当初再冷静一下,再和你娘多吵几句……啊啊……”
    儿子越是不在意,刘应熊心中就越愧疚,瘫坐在椅子失声痛哭起来。
    自己应该想到的,都是自己教出来的儿子,这位次子差距不该那么大才对,可惜自己当初沉溺丧子的悲伤中,没想那么多就放弃了次子,开始了以身入局的计划。
    最终的结果看起来似乎是报了长子之仇,还为国除了奸,但终究是害得次子有了牢狱之灾,葬送了终身的前途。
    “爹,是儿子没有把持住自己,放纵自己不说,还葬送了三个女子的清白,有此牢狱也是咎由自取,陛下和钦差大人圣明,儿子罪不至死的,有爹你为国除奸的功劳,刘家宗族应该也不至于受牵连,就是苦了娘,大概要害了她跟我们一起坐牢了,只是娘那身子,怎么受得了牢狱之苦啊……”
    刘俊逸扶住了老爹的肩膀,望着身后的墙壁叹了口气。
    他的泪水似乎在这座别院再次见到唐宁之时就哭干了,现在虽然心中难受,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
    “你娘自从得了那怪病,除了每顿饭量大增,肉长个不停外,爹找的每一个大夫竟然都瞧不出她患有什么病,爹也管不住她的嘴,让她和你坐几年牢,说不定还能有奇效,再说了,咱们爷俩都在牢内,她一个人在牢外放心不下我们,她也过不下去啊。”
    刘应熊望着屋外说完,又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个家除了爹该死之外,你和你娘都是因为爹而受累,爹临死前会拜托钦差大人,让他照顾一下你们娘俩的,等你出去了,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娘。”
    “放心吧爹,儿子会的。”
    刘俊逸重重点头答应,又勉强笑着道了一句:“说不定这次陛下感念爹你的功劳,法外开恩,连你也死不了呢,咱们还有机会团聚。”
    “不。”
    刘应熊摇摇头,又望着儿子道:“爹替岳寒松做了太多坏事,罪孽深重,爹都觉得自己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所以儿子才说法外开恩,爹你要往好处想想。”
    刘俊逸摇着老爹的肩膀道。
    “爹是不会做这种梦的。”
    刘应熊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便立刻恢复如常看向儿子道:“你娘这几日在家里天天向我打探你的情况,夜里偷偷抹眼泪呢,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她了?”
    “不了,爹,我回去后怕娘一哭,我又舍不得走了,儿子知道这件案子完结就住在这里,就当给提前体验一下坐牢的感觉了。”
    刘俊逸摇摇头笑了一下,似又觉得几个月不见娘亲有些过于无情,想了想才这种道:“要不爹你跟娘娘说说,每隔十天,让她过来看我一次,确认我真的没事就行了。”
    “这倒也行,既然俊逸你有心磨炼自己,那爹也就不劝你什么了,等我回去后就跟她说。”
    刘应熊没做多想就答应下来,起身沾沾眼角,拍拍儿子肩膀:“行了,咱们父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以后还有说话的机会,就不耽搁钦差大人洽谈公务的时间了,走,你回去,我去把钦差大人和曹郡尉请回来。”
    “好的,爹,我们现在就出去。”
    刘俊逸收起端茶的盘子应下。
    二人一同出了门,来到院子里才发现,钦差大人和曹郡尉都没在院子里等待,似是去了更远的地方。
    父子对视一眼,顺着院子出门接着寻找了起来。
    ……
    “大人,下官斗胆问一句,刘郡守的罪责如果算下来,会判什么刑罚?”
    院子外的走廊上,曹建小心望着唐宁问了起来。
    “曹郡尉身为本郡郡尉,按照大夏律法,还有监督之权,难道曹郡尉对刘郡守犯下的过错一无所知么?”
    唐宁反问起身旁这位郡尉道。
    听闻此话。
    曹建脸上闪过一丝惭色,敛颜道:“下官惭愧,不瞒大人,下官发现刘郡守从那个忠良正直之臣,变成阿谀谄媚之徒,下官起初并不相信,直到后来楚州刺史岳寒松来到本郡,刘郡守鞍前马后逢迎,下官才信了此事,对于刘郡守做过之事,下官自然也听到了些风声,只是刘郡守有了岳寒松这位刺史做靠山,下官打探的就少了……”
    “这么和你说吧,刘郡守犯下的罪责,若只论罪,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唐宁也没有过度苛责这位曹郡尉,在江南官场糜烂一片的形势下,曹建能不同流合污已属难得。
    尤其他还是一个谨慎性子,将桂平郡这五千郡卒训练成可用之兵,已经算是尽忠职守了。
    “大人,您说的是只按罪,如果连带此次指认刺史岳寒松的功劳算进去,还会不会这么严重?”
    曹建再度试探着问起。
    “如果再算上功劳,那就要看陛下心思了。”
    唐宁道了一句,又看向曹建:“但若再加上一件事,刘郡守或许就能活下来。”
    “不知大人所言何事?”
    曹建追问道。
    “当然是岳寒松意图谋反之事,曹郡尉,以你之见,你觉得你们这位楚州刺史可否有谋反之能?”
    唐宁直接问起曹建。
    就目前而言,他眼中看到的岳寒松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但是他都能演戏,谁知道这位岳刺史是不是也在演戏呢?
    就和当年的唐玄宗看安禄山一样,当初谁都不信这个猪一样的胖子,能成为葬送大唐江山根基的人。
    眼睛。
    有时候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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