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尾鲤是金露河中最大的族群,个体实力又不算强大,极少诞出三阶以上的鱼妖强者。
    正因为如此,河域内有不少水族以它们为食,若此河水神杨金露河为了庇护赤尾鲤一族,大肆打杀其他水族,那她自然无法得到除赤尾鲤以外族类的供奉,也无法回应这些异族的祈愿。
    如此一来,杨金露汲取的愿力便只限于赤尾鲤族群,会桎梏住她继续成长的步伐。
    等到将来赤尾鲤一族独大,河域内原本的生态不可避免的会趋于崩溃,连赤尾鲤也会受到影响开始衰亡,届时杨金露甚至会受到愿力反噬而陨落!
    姜盈盈想要成为灵犀山之神,面临着跟杨金露类似的难题……
    山上的有识众生,所祈所愿,无非是“生存”、“壮大”罢了;
    汲取愿力最便捷的方式,自然是成为一族一类的庇护神,但这样最终会制约她在神道上的修行!
    唯有一视同仁,尽可能的庇护所有生灵,才能汲取更多愿力,才有机会成为灵犀山之神。
    但想要满足山上所有生灵的祈愿,并不容易。
    弱小生灵会祈求不被强大生灵吃掉,而强大生灵则会祈愿捕食到更多食物。
    过多帮助某一族群,会导致其他族群的灭亡;以自身手段强行对某些开化生灵施加影响,可能会引起它们的敌视……诸如此类的矛盾之处数不胜数!
    其中的利害得失、因果牵连可谓是千头万绪,让姜盈盈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思量许久,她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明悟。
    “道法自然!”
    姜盈盈欲言又止,许久才缓缓吐出四个字,随后不再踌躇,借助宗门传送阵,直接传送去了灵犀山。
    离开宗门位于灵犀山的据点后,她先是通过体内神箓,联系上了山上得授神箓的六尊神只,向他们宣告了自己的到来,而后她山野大泽之间,动用自身之所学,尽可能的去平息灵犀山上的不谐之处。
    有的地方寸草不生,她便调理地气;有的地方毒瘴频发,她便消解瘴气;
    有的地方山洪泛滥,她便疏浚河道;有的地方邪祟笼罩,她便设下警示……
    “姜师姐倒是寻到了适合她的道,若她此行顺利,我宗的神道修士亦可仿效此法。”
    沈墨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随即收回了落在姜盈盈身上的五感神识,又陷入了完善法相、攀升道行的修炼状态。
    ……
    这一日,沈墨刚将一道神通添加在混元法相之上,豁然睁开了双眸。
    万圣洞天遗址,一道魔光煞气自远方遁来,眨眼便出现在了壁虎假身和炼魂幡的跟前。
    来者乃是一头七阶大天魔,大体模样犹如人间柳树,树干上长着一张老者的脸庞,柳枝上长得不是叶子而是一个一个的肉疙瘩,赫然是一尊魔染人面柳!
    站在人族修仙者的立场,人面柳这一族群同样被划入了妖魔之列,而天魔可不讲究人族还是异类,但凡是世间生灵都能魔染,污染侵夺其一切使之化作变异天魔,从而可以突破二阶巅峰这一境界桎梏。
    嗖嗖!
    魔染人面柳挥舞着柳条,朝沈墨假身攻来。
    柳条之上,闪烁着邪异光芒,此为人面柳一族的天赋神通,但凡被其抽中,立马会化作一团脓血,被收入肉疙瘩中成为它壮大自身的“肥料”!
    沈墨假身蕴含的法力不多,不足以彻底催动炼魂幡、布下万灵神煞阵,不过唤出七阶魔魂将半枳迦筠却绰绰有余。
    当即,他掐动印诀,往幡中打入了一丝法力。
    血光涌动间,单足母夜叉半枳迦筠凝聚而出,面无表情的朝魔染人面柳杀去。
    只不过,沈墨却是低估了这头七阶大天魔,只见它半数柳条飞舞,仅仅一眨眼便将半枳迦筠所有法术神通破去,而后用柳条将其紧紧缠住。
    伴随着邪异光芒涌动,半枳迦筠很快便被消融成一团脓血状的煞气本源,被数个肉疙瘩收入其中……换做是一般魔魂将,哪怕是六阶巅峰的存在,在魔染人面柳此等神通下根本难以保持不灭特性,魂飞魄散的同时连留在幡面上的印记都会消失。
    不过,半枳迦筠却不同。
    它修炼了《无我魔经》到七阶后以身合道,将自身大道烙印在了炼魂幡之上,耗费一些魔煞本源便可再度凝聚魂躯;
    除非是类似混元斩道剑这等手段,从更高的维度斩去其大道烙印,要不然很难彻底将它彻底灭杀!
    “哗啦啦!”
    魔染人面柳“打杀”了半枳迦筠,没有丝毫停顿,一根根挂满了肉疙瘩的柳条,犹如海浪一般朝沈墨假身涌来。
    沈墨并未再浪费法力为七阶魔魂将重塑魂躯,先前半枳迦筠拦住了魔染人面柳一眨眼的工夫,已为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他假身上头灵光微闪,灵光中隐隐有阴阳二气纠缠形成太极图案,下一刹那其气韵变得无比浩瀚深邃,他已施展【颠倒阴阳】神通,将真身切换了过来。
    随着他心念流转,愈发趋于完整的混元法相显化而出,除了缺失部分血肉,已极其接近沈墨三头六臂、背生云雷翅的形态。
    沈墨伸手一招,太乙剑落入手中,与此同时法身也握住了混元斩道剑;
    在法相道骨奇异共鸣下,他猛地挥剑,朝面露惊恐的魔染人面柳斩了下去!
    一道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可怖剑光,瞬间斩碎了魔染人面柳的法术神通,剑光余威未消,又斩过了它的身躯,从形、神和道三个层次将它斩成了两截。
    这头大天魔,转眼间便能灭杀一尊七阶魔魂将,道行之高不弱于等闲地仙,加上人面柳一族本就擅长保命,是以哪怕沈墨动用了混元斩道剑,也并没有一剑将它斩得神魂俱灭……并非不能,而是不值得。
    混元斩道剑所斩目标不同,沈墨付出的代价也不尽相同。
    他先前一斩,只是从大道层面斩去了魔染人面柳的“防御”,也就是说无论它施展何等防御手段,仙术神通也好,符箓法宝也罢,在这一剑面前皆犹如虚设。
    不过,他并非斩断魔染人面柳的生路和道途,因为付出的代价极为可怖,起码又得损失数十载道行!
    饶是如此,魔染人面柳也伤得不轻,强行将两截身躯合拢后,躯干上依旧留下了一道狰狞可怖的剑痕,而且气机也衰弱到了极致,直接跌到了鬼仙层次。
    沈墨欲挥剑再斩,只见魔染人面柳躯干上的老者脸庞一阵抽搐,柳条上所有肉疙瘩悉数炸开,霎时间便化作一股腥臭刺鼻的血色雾气将它笼罩,而这些血色雾气似乎打通空间壁垒,其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怕沈墨将五感神识催动到了极致,也没有在周遭发现它的气息,显然是逃遁去了极远处,甚至很可能离开了仙界!
    沈墨收起太乙剑,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
    似万圣洞天遗址这等毒山恶水之地,除了邪虫恶虫遍地外,很少有其他生灵栖居于此,因此就算是天魔也太不乐意来这掠食。
    突然冒出一头七阶大天魔,还目标明确的向他假身和炼魂幡出手,其中必有蹊跷,保不齐是受到天魔始祖意志驱使,而这头人面柳很可能仅仅是试探之举。
    沈墨正思索之际,忽然察觉到地元绝阵有异,面色陡然一变。
    他迅速将炼魂幡收入剑域空间,随后再度施展【颠倒阴阳】神通,真身眨眼间便已切换回了五龙山,留在万圣洞天遗址的假身则燃起了熊熊大火,自行消散于天地间。
    此时的赤炎宗,乃至整片尸陀山脉,天地已然变色!
    只见一座座被炼成禁忌之地的天魔界,以魔巢的形态,不断降临于尸陀山脉;
    粗略一数,竟有十四多座之多!
    每一座天魔老巢,每一个由天魔界炼成的禁忌之地,都相当于一座仙山,以无比蛮横狂暴的姿态强行降临而来,压得大地都下沉了数百丈。
    眨眼工夫,一座座魔巢便彻底融入了仙界,无法再像其他禁忌之地一样脱离。
    “该死的魔头!”
    沈墨暗骂一声,当即操控阵法中枢催动起了地元绝阵,以阵法杀伐威能攻向刚落地扎根的魔巢。
    “轰隆!”
    一道道恐怖无比的气机携着毁天灭地的惊人伟力,自魔巢内冲天而起,犹如擎天玉柱一般托住了大阵攻伐,甚至隐隐有压过地元绝阵一头的趋势。
    沈墨心中快速评估了一番,发现即便是彻底毁掉七十二座仙山的地脉灵脉,顶多也就摧毁三四座魔巢,于是打消了拼个“两败俱伤”的念头。
    继而,他缩小了阵法笼罩范围,将之聚拢于七十二座仙山,并大幅增强了其防御之能!
    至于尸陀山脉其他生灵,就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随着沈墨这番调整,地元绝阵终于趋于稳定,在魔威倾碾下不至于分崩离析,并与一道道恐怖气机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数个呼吸后,沈墨便看到一头头原生天魔、变异天魔,自十四座魔巢中蜂拥而出,将整个天穹都遮蔽得毫无亮光,眨眼就将尸陀山脉化作了一片魔域……
    “也不知这些魔巢内有多少七阶天魔,最强者又是何等实力?”沈墨望着团团包围了地元绝阵的魔巢,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飞出魔巢的天魔中,他还没看到七阶天魔的踪迹,但一般而言,能将一整座天魔界炼成禁忌之地,并且有能力将之推往仙界,唯有堪比地仙级别的道行才有可能做到;
    换言之,这些降临而来的天魔界禁地中,最起码拥有十四尊堪比地仙的七阶天魔!
    能联手抗住地元绝阵的阵法之力,也证明了这一点。
    此外,倘若每一座魔巢的规模,跟降临在东碣洲西部的魔巢规模接近,那这些魔巢之中很可能还存在着数十尊七阶天魔。
    在其魔巢之内,亦或是死去的天魔数量足够多,天魔本源将尸陀山脉这片天地彻底污染成魔域后,大天魔的实力还会提升一个小境界,届时就相当于有数十尊拥有鬼仙以上实力的七阶天魔,包括十四尊堪比神仙境的顶尖天魔!
    “好大的手笔,看来天魔始祖已经察觉到道途受阻了!”
    世间巧合之事不少,但再巧合也不可能有十四座天魔界一道降临尸陀山脉,还齐齐整整落在了七十二座仙山之外,将五龙山围在了正中央。
    更何况,还有先前魔染人面柳袭击一事!
    能够号令如此之多的七阶大天魔,驱使十四座天魔世界同时降临仙界,除了天魔始祖外别无他人。
    炼魂幡内修炼《无我魔经》的魔魂将,一旦以身合道,便能将自身大道烙印在幡上,无形中“窃取”了天魔始祖一部分大道,令他的道途无法圆满。
    以他的道行,自然不可能毫无所觉。
    他想要完善自己的道,让天魔化作心魔劫数,掌控宇内仙道修行者的心魔劫数,唯有毁掉或是抢走炼魂幡。
    如今天魔始祖却是找上门来了,而且一发动便是要命的杀招。
    “只是我成仙劫数尚未降临,外来杀劫却先一步来了,这又是何道理?”沈墨不禁有些怀疑,当初以《卜筮宝鉴》推算外来杀劫的隐患,究竟是对是错了。
    为了掐灭有关天魔的劫数苗头,他刨根究底,最终追溯到了新型天魔和《无我魔经》身上,并猜测到了天魔始祖的成道途径,只有一番施为使得炼魂幡拥有了蜕变为大道至宝的契机。
    也正因为如此,让他与天魔始祖成为了道争之敌,纵使百死也难以消解。
    当然,沈墨此番行事之前,便早早预料到了会与天魔始祖结仇,即便再让他选一次,他依旧会毫不犹豫选择“抢夺”天魔始祖的大道机缘,以便将来能够一窥大罗境之妙。
    “好在地元绝阵品阶足够高,收缩防御后,短期内无需担心会天魔攻破。只是……十四座魔窟,数十尊七阶大天魔,光凭我五龙山之力可应付不了。”
    沈墨暗暗估量了一番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决定向九霄玄女和轩辕仙盟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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