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当然不会承认九顶菊花豹是梁王的。
    笑话,交出菊花豹,将来如何面对父王?
    “官家圣明,此马本是河东司徒李克宁坐骑,转给我父王乘坐,此番父王返回河东,暂由微臣骑乘。”
    朱友裕不由大怒。按这说法,这马就跟我们梁王府毫无关系了!他连君臣礼仪也顾不上,就大声呵斥李存勖:
    “此马明明是我父王讨朱瑄的战利品,你如何不奏明官家?你这狗头,竟敢大胆欺君!”
    张承业听不下去,立刻训诫他:
    “朱友裕!官家面前,你怎敢放肆!”
    朱友裕这才想起不该在官家面前训斥李存勖,赶紧行礼:
    “还望官家恕罪则个。”
    李九娘见朱友裕咆哮,知道这家伙是真急了。可是自己必须站在李存勖这头啊。她马上打了个圆场:
    “父皇,李亚子得此马,的确是来自他叔父处。至于李司徒何处得来,其实李亚子本人也不甚了了。”
    昭宗真有点烦了,也不想再看他们打口水仗了:
    “原来如此。卿所建言,朕都知悉,便准所奏,卿等即刻奉旨开球。”
    李九娘有点傻了:
    “父皇!梁王的大郎下彩,怎可用女儿的册封礼来做赏格!阿耶。”
    昭宗却是不以为然:
    “九儿尽可放心,那李亚子赢不下这个赏格的,不过一句戏言罢了。”
    李九娘还是继续努力,想维护自己那神圣的册封礼:
    “可是女儿与他同在一朋!若助朱友裕赢球,女儿颜面何在?”
    昭宗的浓眉一蹙:
    “好啦,开球吧,九儿你放心好了,朕自有主张!”
    父皇如此说话了,李九娘也是无奈只得上马而去。
    神策军吏策马来到球场边,大声朗读文书。
    “光化二年秋,益昌公主、李郎君亚子为晋朋,朱郎君友裕为梁朋,作马球赛。赏格如下:若梁朋朱友裕先得三筹,可获晋朋李亚子之坐骑菊花豹一匹;若晋朋李亚子先得三筹,梁朋朱友裕当在益昌公主的册封礼上做司赞。两朋听明!”
    李九娘幽怨地看看李存勖,柳眉紧蹙。
    马球都教练使策马来到马球场中,手握马球先向昭宗、然后向其余各方展示,之后将马球放置在马球场的中心,策马回到讲武榭,向昭宗禀告。
    教练使:“官家,臣已经将球子放妥。”
    昭宗闻声只是略微点头,双眼紧紧盯着马球场,生怕漏掉精彩一瞬。
    见皇帝没有新的旨意,张承业就高声喊道:
    “奉旨开球!”
    场边的神策军军士用劲擂响大鼓,顿时马球场上鼓声隆隆。
    朱友裕的梁朋和李存勖、李九娘的晋朋,每朋都由十人组成,策马列队球场两侧。
    鼓声刚刚停止,朱友裕一声唿哨,梁朋一齐冲向马球子。
    李存勖也连忙握紧马球杆,一夹马肚子就想向马球子冲去。不料菊花豹忽然人立长嘶起来!
    周德威连忙策马上前,试图安抚菊花豹,几名晋军更是跳下马来,围着菊花豹又拉又推。但菊花豹却只是盘旋跳跃,始终不肯进入马球场。
    球场中的朱友裕带球急进,转眼之间已经来到晋朋的球门前,却停住了马,笑着看李存勖被菊花豹折腾的狼狈不堪。
    朱友裕把马球拨到球门前,大声喊道:
    “李三郎!看我拔头筹啦!”
    梁朋的人都哈哈大笑,王四喊着:
    “大郎,快进球啊!”
    李九娘急了,大喊:“要不要脸啊,你们。我们这边还没准备好!”
    朱友裕大笑:“李三郎赶紧过来下拜叫师父!你连马都不会骑,你打什么马球?啊?”
    王四也说:“马球比赛,鼓停就开赛!难道说你骑不来马,就不许我们进球?哈哈,笑死人了!”
    周德威不动声色,下马来回抚摸菊花豹马头,忽然轻声打个唿哨。菊花豹看看周德威,终于停止了喧闹。
    李存勖终于策马进入球场,忍不住擦了把汗水:
    “谁说我不会骑马?”
    朱友裕故作严厉,绷住了脸。
    “是啊,谁说李郎君不会骑马?我看他骑得很好啊!不过骑得再好,我这个球,照样打进去了!”
    说着挥杆准备把球打进球门。
    李九娘大叫起来:“朱大郎!做人不能这么无赖!”
    朱友裕看着李存勖飞马过来,眼看就要来到晋朋门前,才轻轻一拨马球杆,那马球子滚进了晋朋球门。
    落雁都的军士们一齐大声喝彩。
    朱友裕眼睛一棱看着都教练使。
    “请问谁拔头筹?”
    全场安静。
    都教练使高声宣布:
    “臣启奏官家,梁晋两朋马球赛,朱家大郎先拔头筹!”
    王四等人顿时欢呼起来。
    与梁朋兵士们欢喧鼓舞相反,晋朋这边一片沮丧沉默。虽然朱友裕这个头筹实在卑鄙,但是人家符合规则啊。
    只要按规则行事,卑鄙就有了合法的通行证。你可以在道义上谴责他,但无法改变比分。
    朱友裕盯着策马缓缓过来的李存勖,心中充满了戒备。自己这样尽情侮辱耍弄他后卑鄙得分,他会怎么办?
    他忽略了另一个人。
    黄四娘。
    黄四娘像用剑一样,忽然精巧地勾住了马球,然后骤马冲向梁朋球门!梁朋队员们惊醒过来,连忙纵马去追。
    李九娘就在不远处,黄四娘把马球传给了她,李九娘立即带球疾进,在绿色草地上留下一道杏黄色光影。梁朋的王四等人忌惮于她的身份,并不敢放马冲撞,眼看李九娘就要冲到梁朋门前。
    朱友裕脸色一变,马上扔下李存勖,飞马前往堵截,但哪里还来得及!李九娘轻松把马球送进了梁朋的球门!
    都教练使高声宣布:
    “臣启奏官家,梁晋两朋马球赛,益昌公主拔下一筹!”
    看着女儿的飒爽英姿,唐昭宗的国字脸都笑成了大饼脸:
    “出其不意!哈哈,真是好九儿!”
    张承业连忙凑趣说:“老奴未曾料到,九公主居然还深谙兵法。”
    吹捧李九娘的,当然少不了黄四娘:
    “九娘,真是新调白马派鞭声,隔门催进打球名。”
    这种吹捧是李九娘最爱听的,笑着回答:“四娘,绝妙好腔。”
    朱友裕策马过来,阴沉着脸问道:
    “九公主如此卖力,莫不是急着嫁给这厮?”
    李九娘笑声如银铃。
    “男婚女嫁,人生大事,不过奴家倒是很想看见朱大郎去当司赞!”
    朱友裕心中焦躁,低声吼道:
    “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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