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承业等人到来,李存孝颇感无奈。眼下形势并不算安全,可说危机仍在,说不定朱贼还会派兵前来追赶,可是公主他们浑然不以为意。刚刚才和罗隐谈诗论文,如处书斋,好容易送走了大诗人,现在又来一个太监,也不知要罗唣到几时?
    他看看周德威,周德威也只能无奈一笑:现在和九公主分手,好像于情于理,都很不合适。
    李九娘却惊喜地叫起来:
    “张公公,你怎生来到此间?又为何如此狼狈?”
    张承业倒是要言不烦:“殿下可是要返回宫中?”
    李九娘暗笑张承业啰嗦:
    “此间事了,自然该回凤阳阁啊。”
    张承业却连连摇手:
    “万万不可,殿下,老奴就是奉旨前来告知公主,此刻不可回宫了。”
    听到张公公居然是来传圣旨,李九娘也不敢大意,连忙问道:
    “却是为何?总不成是怕了梁王?”
    张承业连连点头,一面把今天太极殿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到朱全忠如此不遵臣节,别说李九娘,就连李存勖等河东众人,也都气愤不已。
    李九娘马上发飙。
    “朱全忠欺君罔上,目无国法!如此说来,本宫更是必须赶回大明宫,替父皇教他朱全忠如何尽忠!四娘。”
    黄四娘连忙答应,只听李九娘下令道:
    “立刻随奴回宫!”
    张承业连忙阻拦。
    “殿下,旨意是让你这段时间都不要回宫啊!梁王不守臣子之道,殿下却不可学他呀。”
    张承业这么一说,李九娘顿时迟疑下来,嘴上却还是在骂朱全忠。
    “梁王不守臣子之道,莫非就忘了天下姓李不姓朱!奴家就是要去教他明白这个基本道理!”
    周德威见状也劝说道:
    “九公主,既然官家有旨意,何不先到河东?过段时间,官家想念女儿时,公主自可遵旨回宫。”
    对于去河东,李九娘倒是并不反感。于理而言,郑相保媒,父皇也准备举行册封礼,李存勖已经是准驸马了。那么河东就是自己的夫家,或者说,是自己的家,去河东并无不妥。但是于情来说,毕竟现在还没过门呢,自己这么忙不迭地去河东,倒像是送上门的,这让李九娘有些难以接受。
    人家也是少女吧?矜持一下不可以吗?
    “周将军,官家的旨意,是让奴家暂时不要回宫,可没叫奴家现在就去河东!”
    周德威闻言一愣,他虽然足智多谋,但对少女的心事,却知之甚少。当下只能劝阻。
    “若不回宫,那自然去河东比较稳妥。否则天下虽大,却是遍布朱贼爪牙,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朱贼手中,那时候悔之晚矣。”
    李九娘冷笑一声,丝毫不以为然。
    “朱家大郎之死,与奴毫无关系。他捉我何用?何况奴乃是金枝玉叶,莫非他就不怕官家降罪于他!”
    张承业暗叫“苦也”,看来公主还沉浸在大唐皇室巍然不可侵犯的时光里啊,她哪里知道今天在太极殿,朱全忠何等嚣张!就差指着皇上的鼻子骂了!朱全忠对待官家本人尚且如此跋扈,公主的身份在他眼中,值几个钱?
    张承业连忙帮着周德威劝说公主。
    “殿下,周将军也是好意提醒,盖因朱郡王目前盛怒之下,难免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俗话说,天子尚且避醉汉。如今官家也念在他丧子之后神志颠倒,不欲与他多做计较,殿下又何苦招惹他?先去河东暂避一时,也是好的。”
    他一边说,一边向李存勖使了个眼色。李存勖马上心知肚明:只有自己出面邀请,公主才有面子去河东,才能下了这个台阶。他急急忙忙说道:
    “九娘,张公公所言……”
    不料李九娘柳眉一竖就叫了起来。
    “李亚子,你叫奴家什么!枉自父皇给你赐字,原来是个不知上下尊卑的人!四娘!”
    黄四娘马上答应:“奴婢在。”
    李九娘一叠连声下令。
    “牵马,离开这里!先去告知父皇,这李亚子何等猖狂!”
    李存勖根本没想到,只是一个称呼不妥,李九娘竟然就要走人,还要去向官家告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辩解。
    周德威连忙上前想要拦阻,却被黄四娘掣出宝剑,柳眉倒竖。
    “请将军让路!”
    李存孝见黄四娘出剑,他兄弟义气深厚,马上冲过来斥责。
    “你这婆娘,怎敢对镇远兄出剑?”
    黄四娘一愣,却听见公主吩咐。
    “冲过去!”
    黄四娘立刻一剑刺来,李存孝又好气又好笑,顺手就要夺剑,不料黄四娘忽然反手上挑,那支剑竟然直冲李存孝下颌而来,李存孝手中并无兵器,只好拿袍袖来裹剑锋,袍袖立刻被宝剑划开,却也慢了一分,李存孝立刻闪开,顺势伸手抓住黄四娘的双脚,马上将她抡在半空。黄四娘从无此等经历,想要用剑却又够不着李存孝。毕竟是个大姑娘,当即吓得失声尖叫“救命”。
    周德威知道李存孝要干什么,吓得黑脸膛都变白了,忙厉声大吼:
    “不可!十三!”
    李存孝闻声,只好愤愤将黄四娘扔出去两三丈,这才拍拍手说道。
    “她敢跟李某性命相扑,撕成两爿也是自找的!”
    张承业这才想起,当初有个黄巢部将赵璋,听说就是与沙陀人交战时被撕成两爿的。忍不住问道:
    “曾经手撕赵璋的,敢莫就是将军?”
    李存孝没有回答,周德威却点了点头。
    “正是十三。”
    李九娘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没想到居然有这种武将,自己命令四娘猛冲,差点害得四娘赤身露体而死。四娘毕竟是大姑娘,怎可如此死法?
    黄四娘早已爬起身来,听说李存孝居然曾经手撕大将,也是吓了一跳,心里暗自庆幸。犹豫再三,还是不敢再走回李存孝身旁去伺候公主。
    她死里逃生,心里暗自下了决心:今生今世,再也不与这李十三交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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