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快到晚上戌时,整个罗天大醮才算结束。
    水坝对面,灯光璀璨,熠熠生辉,一片大明梦华录的景象。
    水坝南面黑灯瞎火,一群群的百姓还簇拥在一起,没什么灯光,却胜在人多热闹。
    “出来了,出来了”
    先是嘉靖的华盖御驾车出法坛,南北两岸基本都跪得服服帖帖的。
    等嘉靖的车马走了,后续各色贵人才陆续退场,贵人们退场却不愿意离开,而是等后续的三教大法师们出来改个运势。
    跟先前那指望炒君子兰发家一样,好些贵人在上半年这场君子兰豪赌中同样亏得掉裤衩。
    别看这京城离杭州远,但架不住杭州过来的东西那是又多又贵啊。
    好多当了几辈子安稳老财主的门面士绅,前面一年下来,又是琉璃又是绸缎,还有各色玩意摆件吃食,这花销是相当的肉疼。
    没办法,既没有像山东士绅那样逼得极度苛待佃户,也不至于去操持什么走辽东贩私货的风险买卖,就只能借势风雅,一起炒一波君子兰了。
    至于一开始谁把君子兰价格带起来的已经无从考证了。反正现在基本上除了王公贵人或一二品大员,或多或少从上到下起码两三成的人都沾点君子兰了。
    主要是去年薄荷的发财梦太刺激了。几乎是一月翻十倍,硬是涨了半年才停下来,最高峰一两薄荷都顶得上半两银子了。
    但薄荷是锦衣卫操持的生意,没人敢去虎口夺食。君子兰则不同,这本来就是士绅的标配。士绅炒君子兰名正言顺的。因此这东西从春节公开价格翻三番后大家都知道值钱了。
    结局就是,凡是开春入行的,几乎全被套得死死的。
    这什么君子兰啊,一点都不君子,简直是赔钱货了。只是毕竟高价买的,真要发火扔掉还是肉疼。又气又舍不得,怎么不让人焦躁。
    只是这里面官员和底层一般是炒君子兰植株,这东西贵还不易保存,因此往往也就几株十几株的,倒不至于伤筋动骨。
    真正已经濒临破家灭族的其实是原本京城的一些大商人。这些人本来就是官僚的白手套,替各自的主子当钱袋子而已。
    这一次不仅参合了进来,还串掇主家买了君子兰的种子。
    这东西,植株是有数的,一时半会儿多也不会太多,但种子要增加起来却就太容易了。眼看就要到八月君子兰种子的成熟季节了。这会儿还没脱手的,几乎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谁能想得到,原本八月成熟,只需要在七月高价卖出就行了,结果现在六月种子的价格已经跌到泥里了,就十文钱一粒。相比于之前高位的十两银子一粒,简直是不给人活路。
    关键是门阀之家七月都会结算一次半年功劳,这要是被主家发现,随便一句话,还不得要人身败名裂。
    几个头戴方巾身穿绸缎,有模有样的京城大商贾挤在一起,私底下托人联络了蓝道行,打算看能不能直接捐钱给嘉靖修道观法坛什么的,好免了灾祸。只是左望望右望望,出门的都是些三教弟子,大头领压根没见出来呢。
    虽是弟子出来,却也引得一阵人潮涌动。
    大坝上还挤掉永定河里好几人。好在今年少雨,水位不高。堤坝也不高。岸上有道士调整了上清紫府仙雷法器,照得河面灯火通明。几个人能来看热闹也是胆大有力气的,没几下就自己扑腾到岸边了。
    那铺兵在两岸干着急,都是普通的兵丁,哪儿敢在夜里下水啊,何况是救些泥腿子,就更不值当了。好在水里的都是有膀子力气的,看到扑腾到靠近两岸,这些铺兵才伸出竹棒去接应。虽然都没怎么尽力,但也没闹出什么人命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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