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窗帘,房间依旧昏暗,江晚宁艰难的伸出手打开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八点多,通知横幅静静躺着三条晚安的消息。
    又在温暖的被窝躺了几分钟,才猛的坐起,慢吞吞套好衣服,蹬上鞋子去洗漱。
    镜子映出的是一张瓷白的娃娃脸,因为困倦眼睛微眯,刷牙的动作却没停。
    刷刷刷——
    咕噜咕噜——
    江晚宁用清水随意洗了脸,擦干就完成了洗漱工作。
    “怎么不多睡会儿?”
    看着小姑娘哒哒的从楼梯走下来,刘丽娟颇为惊讶,拿东西的动作也停下来。
    “还好,不算特别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江晚宁走到女人跟前,乖巧的望着人,回答的声音也软乎乎的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没什么要忙的,今天歇业。做好的早餐在锅里温着,你看想吃什么,自己拿。我和你杨叔吃过了。”
    刘丽娟看着收拾好的东西想起来等下的安排,“我们要回老家一趟,你也一起吧,就当玩了。”
    “谢谢阿姨,但是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江晚宁接过刘丽娟手中的塑料袋,帮忙撑开,看着蔬菜被小心的放进袋子。
    灵活的系好袋子,和旁边收拾好的袋子放在一起,说出她早就想好的理由。
    “行,那你等下把我包好的馄饨带回去一些。”
    刘丽娟知道江晚宁是不适应陌生热闹的环境,也不逼她。
    就是家里几个小辈从她第一次在家里过年就喜欢她,这次想见她的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
    刘丽娟和丈夫说明情况后,男人看着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又劝了两句。
    见劝不动,把馄饨、肉丸子、蔬菜全都打包一份让小姑娘带上,顺路把人送回家。
    根据江晚宁的指路,汽车顺利到达小区门口。
    江晚宁从包里翻出之前准备的用精致小盒子包装的礼物,递给刘丽娟。
    “这是给乐乐他们的小玩意儿,就当作元旦礼物,麻烦阿姨带过去了。”
    “不麻烦,他们肯定很开心。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江晚宁摇摇头,利落下车。
    车里开的有暖气,对比之下,外面更显寒冷。
    小姑娘伸手接过刘丽娟递过来满满当当的袋子,笑的有些无奈。
    女孩身子前倾,贴近窗户,语含笑意。
    “叔叔阿姨元旦快乐,开车注意安全,在家玩的开心。”
    得到同样的回应后,江晚宁后退几步,汽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才提着东西回家。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江晚宁累的不行的喘气声和愈发沉重的脚步声。
    回到家,女孩立马把东西分类放好,才躺床上休息。
    有工作要忙是假,社恐才是真。无人打扰,江晚宁窝在床上追剧玩手机好不惬意。
    偶尔还有姜饴糖跟她吐槽两句有各种各样的宴会要参加,没有她陪好无聊之类的话。
    值得一提的是,另外三人也参加了这几场宴会。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三人几乎忙什么都和她说一声,她和他们仨的聊天记录有时仿佛备忘录。
    想到昨天半夜三人一起吃泡面的样子,江晚宁还是很想笑。
    但是时间长了,面对他们做的种种心里难免泛起阵阵涟漪,一切捅破之后,他们眼里的珍视她再也不能忽视。
    想远离却逃不开,他们正慢慢成为习惯融入她的生活,她甚至说不清自己的内心究竟怎么想的……
    ——————
    又快过年了,往常原主都会挑个时间,悄悄去祭奠母亲。
    江晚宁早早计划好,过两天就回原主家乡,看看另一个可怜女人的埋葬之地。
    被窝实在太暖和,天又太冷,连发消息都是语音输入的江晚宁想这想那的迷迷糊糊睡去。
    再次睁眼,已经是下午两点。
    肚子不满的抗议,江晚宁这才起床弄些吃的。
    想起工作上确实有些小细节要处理,又马不停蹄的开始工作。
    江晚宁认清自己没有泼天富贵的命,除非买彩票中个几百万。
    所以她选择老老实实打工挣钱,打工已经体验过了,建议以后能有个不用挣钱只管花钱的任务。
    还有些东西要打印,她居住的小区比较老旧,近处甚至没有打印店,要走过一条街。
    其实上班回公司打印也可以,但江晚宁就是个做什么事要彻底做完的性子,不然留在心底抓耳挠腮的难受。
    这打印店非去不可了,收拾好东西,因为路不远,天又冷不想骑车,便直接徒步。
    打印资料很快,没一会江晚宁就抱着资料往家赶。
    身后有汽车开来的声音,江晚宁回头看了一眼,是辆破旧的面包车。
    往旁边挪了挪,确定不会妨碍别人开车过去便也没管。
    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腾空落下。
    好疼……意识也模糊不清了。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似乎还有男人近乎癫狂的吼叫。
    “哈哈哈哈哈哈,让你跑,这次彻底跑不掉了吧。”
    接着变得狠戾暴躁,“他可是答应给我十万,整整十万,就是因为你,到手的钱没了!”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体征逐渐消失,彻底失去生命体征时将转移灵魂】
    之后江晚宁就什么也听不见也感受不到,再次醒来就是在白色空间里。
    【宿主,呜呜呜呜,你受苦了。】
    猫型414扑进江晚宁的怀里,看起来十分伤心。
    “414,我是又出车祸了吗?可是我明明躲在一边,最后还有个人在那说话!”
    【宿主,那是原身的父亲,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车祸。】
    江晚宁听完眸子猛的瞪大,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手指无意识的顺着小白猫的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内心的不平静。
    “具体是什么情况,414你详细和我说说,而且我记得剧情里面没有这一段呀?”
    【剧情里确实没有这一段,不过他在一次赌博认识了你之前在大排档碰到的混混。
    多方打听知道你的住处,加上心底里怨恨,在酒精浸泡下他又不是个有正常思维的人,租了辆面包车蹲点实施犯罪】
    江晚宁听完头皮发麻,透过原主的记忆就能感受到其父亲的无耻与凶残,没想到最后变成这个局面……
    “所以我任务是失败了吧。”
    【是的,不过鉴于宿主对待任务态度积极去,又遭受精神伤害,特地补偿宿主此任务d级完成度】
    “下面任务先不急着开,让我缓缓。”
    江晚宁抱住414,往怀里拢了拢,身子有些颤抖,声音闷闷的,“414……”
    那一瞬间,她还是怕的。
    【宿主,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可以把你的这段记忆封锁】
    小白猫安安静静的缩在小姑娘怀里,猫眼里流露出人性化的心疼。
    “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人性可以恶到这种地步,缓缓就好,不用封锁记忆……”
    一人一猫不知在空间里保持这个姿势多久,江晚宁才站起身。
    414喂给江晚宁一颗安眠成分的药丸,从系统商店里购置一张安神床让江晚宁躺下休息,它则趴在小姑娘身边守着人。
    一觉醒来,江晚宁发现脑袋清明不少,心里的惊惧也逐渐散去,再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也不再害怕。
    “这个人渣,自己酗酒赌博家暴,致使妻子自杀,现在又来祸害女儿。真不是个东西!”
    江晚宁愤怒极了,越想越气,而且感到心里一阵一阵透着寒气,在她度过的时间里,就没碰上这样的人。
    【宿主,他已经受到制裁,灵魂也将受到鞭挞】
    顾云帆、顾长风、林子虚接到消息就立刻往医院赶。
    开车时,顾云帆精神恍惚间甚至差点撞上马路边的交通护栏。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红色的抢救字眼每一项都在刺激着三人本就经受不住打击的心。
    手术室的灯灭,一位医生走出来,“很遗憾,我们尽力了。”
    原本迎上去的三人眼神瞬间失去了亮光,“怎么可能,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呢。医生,医生,求求您。”
    顾云帆不可置信的紧紧攥住医生,颤抖着手,目露祈求,隐隐有泪光闪现。
    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仅是重复着,“求求您”。
    “抱歉,请节哀。”
    一个生命的消逝,任谁都会难过,虽见惯生死,遇到这种情况却还是会被影响。
    医生语气沉重的安慰着眼前崩溃的男人。
    直系亲属一个已经离世,另一个是犯罪嫌疑人,且涉及命案,几人未能见到遗体。
    顾云帆被林子虚扶到座位上,双眼通红,久久不能平复情绪。
    再想说话却一时出不了声,拳头紧了又紧,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指印。
    顾长风和林子虚冷静的看着发来的情况说明,用力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周身萦绕着悲痛愤恨的气息,目光沉沉,眼里是骇人的杀意。
    若不是还有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拉着两人,那人就不是坐在审判室接受审讯那么简单了。
    “先回去吧,这账要慢慢算。”
    顾长风将内心偏执疯狂的念头全部压下,语调低沉嘶哑。
    最后几个字愣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带着无尽的狠戾与森寒,又藏了些只有几人能懂的深意。
    “好。”
    林子虚同样简单的回了个字,原本温润的面庞此刻阴沉的如勾魂鬼使,敛下的眸子晦涩不明,不时有异样的光闪过。
    有些事需要好好规划,通过法律审判的代价都太小了些。
    都怪他们没有早点清理掉这个祸患,既然做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可是无论如何,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姑娘都回不来了啊……
    他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一起痛苦吧,直至生命终结的那天……
    因为有几人插手,审理的程序很快,指向证据都十分确凿。
    但出人意料的是,罪犯竟是个完全无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最终只是被送去医院看管治疗。
    ——————
    “这是最近研究出来的,我试过,疼痛度比上次高的多,还能保证人不会因为疼痛昏厥过去。”
    林子虚递给顾长风一瓶药剂,自从开始研究,他几乎整天泡在实验室里。
    长时间不见阳光加上作息不规律,脸十分苍白。
    配上冷漠至极的神情,显得有些阴沉。
    “等下就拿去给他试试,你要去看吗?”
    顾长风望着眼前的药剂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真实的笑,“有多的吗?”
    体验疼痛也是再次接近小姑娘的一种方式,他想离她近些,再近些……
    林子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拿出一瓶,又翻出另一瓶药剂,脸色变得温和,语气也有了温度。
    嘱托道,“体验完把这瓶喝了,毕竟我们还要留着命好好耗着,不是吗?”
    转而眼神变得厌恶至极,神色幽幽的看着实验室的地板。
    声音满是疯魔的恶意,“我就不去了,看了只会让我恨不得把他扔进福尔马林溶液里。”
    顾长风点头表示理解,薄唇逸出一抹森寒的轻笑,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药剂。
    “现在还不是时候呢,太便宜他了。”
    看着顾长风往外走,林子虚想起因此事萎靡不振的好友,追上去问了句,“云帆还是老样子吗?”
    男人顿住脚步,略显轻松欣慰,“前两天拿到礼物后,他躲在房间一整天,现在在公司呢。”
    说到礼物二字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那就好……”
    说完顾长风抬脚离开,林子虚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脱下实验衣也走出实验室。
    缓步穿过客厅走到空荡荡的阳台,只有正中间摆着一盆多肉,四个由叶瓣组成的的小球挨着,像是圆滚滚的绿色汤圆。
    跟才拿到它时没有生机,快要死去的模样完全不同。
    当初林子虚疯了般寻找各种方法救活它,才有了现在生命力蓬勃的样子。
    花盆上贴着被透明卡套包裹着的浅绿色的便利贴,秀气的字迹写着“一月五日,林子虚”。
    这是小姑娘准备好却还没送出的礼物。
    他们三人的生日临近,早早顾云帆就嚷着他们的生日一定要有江晚宁参加,还暗戳戳和小姑娘说了日期。
    当时还以为小姑娘没听到,如今看来其实她都放在心上。
    东西是姜饴糖交给他们的,小姑娘除了双亲,几乎没什么亲戚愿意出面处理烂摊子,反而是刘丽娟夫妻俩帮忙处理后续工作。
    姜饴糖作为好友兼上司,出事后也去过不少次小姑娘的家里帮忙。
    还记得当初她拿着小姑娘的东西递给他们的样子,听顾长风说从来没见过小狐狸这般外露的强烈情绪。
    实验的材料也多亏她帮忙,省去不少麻烦。
    三人的生日礼物都是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一条领带加上一支钢笔。
    唯一不同的是,顾云帆多了一份江晚宁自制的甜点食谱和自制剁椒酱。
    顾长风是一套小姑娘亲手做的陶瓷茶具。
    而他的额外礼物则是这盆可爱的多肉,还附带一份手写的多肉培养指南。
    领带和钢笔都用盒子包装的十分精致,贴上每个人的名字。
    额外的礼物则是用便利贴贴好,写上每个人的名字和生日日期,像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林子虚伸手小心翼翼的隔空虚碰多肉的叶片,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笑的眼眶红润,一颗泪珠从脸上滑落,砸在地板上消失不见,人又转身进了实验室忙碌。
    那一句哽咽中带着无限温柔与怀念的“晚晚”逸散在空气中,无人应答。
    还是一样的办公室,少了恣意张扬的顾长风,反而是顾云帆机械的处理着工作,办公室很安静,安静的有些沉闷。
    不久,男人从处理好的文件中抬起头,出神的望着手里的钢笔。
    反复摩挲,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底里的悲伤似要溢出。
    “晚晚,按照你的甜点食谱做出来的总是带着些苦味,我好笨,你教教我可好……”
    这边顾长风才从医院出来,回到住处。
    耳边还回荡着男人由装模作样的祈求到歇斯底里的怒骂。
    呵。
    这种阶段的疼痛尚且如此,当初小姑娘又有多疼呢……
    顾长风疲惫的坐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熟练的打开药剂喝下。
    疼痛在一点一点蔓延,神志却愈发清醒,心里的悲伤似乎也找到宣泄点,随着疼痛一起释放。
    男人额头逐渐冒出冷汗,手不自觉握紧沙发扶手,抓出久久未能复原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等疼痛如潮水般退去,顾长风才打开另一瓶药剂喝下。
    男人眼底的寒意更盛,似要凝结成实质。
    随意拿一旁的纸巾慢慢拭去冷汗后,拨通林子虚的电话,另一只手拿过桌子上摆着的做工略显粗糙的陶瓷茶具,反复把玩。
    “我觉得还能再改良一下,这点疼痛还不够。”
    “嗯,在改了,场地和催眠的人我也找好了。”
    顾长风苍白的脸却挂起一抹笑,像淬了毒的蜜糖般把所有的危险全隐藏在灿烂之下。
    “好,那就让他亲自体验一下他曾经做过的事吧。”
    小心翼翼将瓷杯放置原处,便又出门去。
    几天后。
    面包车、催眠师、药剂构成那个男人永远忘不掉的阴影。
    在疼痛下清醒的看着车疾驰而来,身体却不能移动分毫的恐惧让他当场疯了般吼叫。
    最后车子自然是安安稳稳停在离他不到一掌的距离,但一遍遍的重复能让人的精神彻底崩溃。
    “自杀?真是便宜他了呢……”
    顾云帆之前虽然意志消沉,但也是知道哥哥和好友在做什么的,听说那人死的这般轻易,冷笑一声继续翻看食谱。
    日子还要继续,身上的重担不能让几人永远这般疯魔下去,但悲剧的发生终究是造成不可磨灭的伤痛。
    顾云帆、顾长风、林子虚、姜饴糖一同以江晚宁的名义成立了基金会和专门的律师所。
    一有时间就会亲自做志愿者,为正在遭受或将要遭受此种伤害的女性提供帮助。
    他们不愿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为小姑娘积德。
    相识的时间虽短,但江晚宁在这几人心中却留下永不可磨灭的记忆。
    时间能抚平一切,治愈伤痛,但疤痕却不会消失,一遍一遍的提醒着曾经。
    姜饴糖独自吃着烧烤,碰到觉得味道不错的,下意识伸手想与对面的小姑娘分享。
    可桌子的对面哪还有那个笑靥如花的人儿。
    姜饴糖自嘲的笑笑,“我还真是记性差呀,总以为你还在。”
    想起包包里安放着的平安符,喃喃低语,“傻瓜,给我求了平安符,怎的不想想给自己求一个。”
    晚晚,我们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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