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之外,与六尺巷相隔三天街道的牌楼面前,瞳尊紫圣二人气喘吁吁的落在车辕边,一拍拉车的马匹,扬长而去。
    “发生了什么?”里边的白衣女子问道。
    “棋宣王和花间虎两位护法身受重伤,听枪仙的意思,五年之内他们二人怕是会功力大损。”紫发男子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沉声说道。
    “虽然我们俩不在宗内,但也是有所耳闻,四大护法内斗不断,如今四去其二,不知道那两位会不会有变,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异瞳男子声音中显露一丝惊慌。
    “速回人世间,要快。”
    “那院子里的燕南飞如何处理?现在就剩他一个人!”
    “我等他,名震天下!”
    马车行驶的很快,向着陌云城口疾驰而去,激起一路烟尘,白衣女子掀开马车的帘幕回头望去,轻叹一口气,似乎又想起了燕南飞,想起了与他当年的一个承诺。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燕府厅堂。
    燕回天一身黑衣坐在上位,燕镇南一身白衣,全身上上下下几乎被纱布缠了个大半,能不白吗?
    父子二人从清晨一直坐到日上三竿,茶水添了一壶又一壶,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有的只是一声挨着一声的叹气。
    直到老管家进门,看了看他们二人,快步走到燕回天身前,低声道:“相爷,那学宫两位使者已经在门口等候一个时辰了。”
    燕回天摆了摆手,放下了手中握了许久的茶杯,老管家识趣的退了下去。
    燕镇南猛的站了起来,对着燕回天吼道:“父亲!不能啊!不能让飞儿跟他们走啊,这去的是,去的是长安那!”
    燕回天瞥了他一眼:“吼什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吼什么?!我何尝不知道去的是长安,只是可惜了,来的是七皇子,是最不好糊弄的一个。”
    “糊弄?”燕镇南抬了抬眉头。
    “自然,这七皇子最是能言善辩,他的名号你也不是不知道,北阳八公子之一的天机公子能是好糊弄的吗?”
    正厅之外,头戴斗笠,身穿鹤氅的两个学宫使者守候在门外。
    叶琳琅早都不耐烦了,站一会就站不住了,把斗笠一摘,一会在地上溜达两圈,一会在石头上躺一会,再一会就跳到房顶上四处张望,不安分的很。
    “你瞧瞧你上蹿下跳的,哪里还有学宫使者应有的仪表,也不怕被人家看到了笑话你。”一直在原地站着的傲天凝抬头看了看在屋檐上的人。
    “你以为我愿意啊,都一个时辰了还不动,要我说咱们就该进去把燕南飞抬出来,撒腿就跑才是上计,你再等,等到他们把他藏起来,看你怎么找。”屋檐上那人不知从哪里寻摸来一壶酒,正欲饮酒,却被一支飞镖洞穿。
    “你个臭老七,你用我给你的暗器偷袭我!”叶琳琅一怒,手里酒壶的下半身已经被打的碎裂,酒也都流淌的干干净净。
    “师父说了,学宫众人外出办正事只准饮茶,不准饮酒。”傲天凝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淡定自如。
    “你也就能吓唬吓唬我,你咋不去和里边的人分个高低呢。”叶琳琅不忿的说道,轻身一跃跳到了一处假山
    上。
    “你昨天倒是分高低去了,不是让人家给揍了一顿吗?”傲天凝没有看他。
    叶琳琅气势上也是一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咳咳,主要是那人太厉害了,没想到左相府还藏着如此了得的人物,我还以为我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呢。”
    “你出手是出手了,炸了人家左相府里一个院子,主人家没叫你赔就不错了,还这么多废话。”傲天凝顿了顿,补充道:“抢是万万不可取的,只会和左相交恶,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到里边的人想明白。”
    “燕南飞到底是不是师父所选之人?你赶紧给我透个底。”叶琳琅跳到他身边。
    “师父从未跟我提起过燕南飞的存在,不管他如何想,反正我倒是挺欣赏他,你不也是跟我一样?”
    “是倒是,那要是燕回天想不明白怎么办?”
    “那就死等!磨磨唧唧的。”
    “又嫌弃我……”
    叶琳琅无精打采的捡起斗笠,盖在头上。
    进屋许久之后管家终于出来了,对着他们二人伸手一请:“二位,相爷有请。”
    傲天凝拱了拱手:“多谢。”
    然后他一歪头,看见正要迈步进去的叶琳琅,两人对视一眼。
    “我又不是美女,你看我做什么?”叶琳琅一抬眉头
    “懂不?”
    傲天凝崩出来俩字。
    叶琳琅转了转眼珠:“懂。”
    “懂什么?”
    “进去之后,我肯定多多游说相爷,让他把燕南飞交出来,这事你不嘱咐我,我也会放在心上。”
    “扯淡,我是让你少说话。”
    “……”
    两人踏入正厅,燕镇南还是一副病态的样子,没有精神似的坐在位子上,见到他们进来也没有在乎礼数。
    燕回天倒是热情的请二位坐下:“二位使者请坐。”
    傲天凝坐在位子上,摘下了斗笠,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开门见山便问:“相爷,可考虑好了?”
    燕回天拂了拂花白的胡子:“殿下,老夫我晚年得孙,就南飞这么一根独苗我本想就让他在这陌云城里平平安安,顺风顺水的长大,你为何非要将他往火堆里推呢?”
    “相爷说的哪里话,每个人都会成长,每个人也都会长大,平平安安,顺风顺水若是常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可相爷你的独孙岂能甘于人后?相爷是沙场里拼出来的人,今日作态确实有些扭捏了呢?”傲天凝摇了摇头。
    燕回天想都没想:“甘于人后就甘于人后呗,大不了让他老子去把他搬到人前。”
    “咳咳咳咳咳。”傲天凝一口茶差点呛到:“这还是我认识的相爷吗?什么时候学的诡辩论?”
    叶琳琅一个劲的掐大腿,真是板不住了:“估计只有愚笨之人才会那么做。”
    “不是让你别说话的吗?!”傲天凝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燕镇南用一只伤的还算轻的手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胆!你再把话给我重复一遍!”
    “重复就重复,我说只有愚笨之人才会那么想
    ,昨天他见到了师父的死,他怎么想?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可能会生活在内疚当中,就算是白拈银和莫棋宣直接造成了他师父的辞世,可是他想不明白的话依旧绕不出这个圈。你想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可出了这陌云,你们就算是想帮他,那还能随时赶到这种场合吗?若是有朝一日你左相府护不住了,又当如何?”叶琳琅一段话像连珠筒一样,哒哒哒的蹦出来一段。
    燕镇南双手握拳,一运功力,身上的绷带尽是脱落,拔出手边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论剑,就算是府里藏着的高手也须逊我三分,内人近年虽不喜武功一途,可毕竟是梅家一脉相传的毒术,放眼江湖,又有几个敌手?想要学武跟我们学就足以败世间九成对手,谁能害得了他?又何必千里迢迢去你那稷下学宫?”
    “那世子爷你是怎么伤的?”叶琳琅看着满地还带着血丝的纱布,噗嗤一声笑了。
    “这……”燕镇南一滞。
    “那莫棋宣,白拈银之流是否就在那能害燕南飞的一成人里?”
    “他们俩的功力五年之内都不会恢复,有种你让他们现在过来再和我打过。”燕镇南把长剑插在了地上。
    叶琳琅愣了愣:“世子爷你这是不讲道理!”
    “废话。我讲道理能生出这样的儿子?”燕镇南没好气的说道。
    傲天凝终于说话了:“世子不要动怒,叶兄说的也在理。世子和世子妃的确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小公子随你们学自然也无不可。”燕回天和燕镇南听到这小皇子这么说,眼神一亮,觉得还有转机。
    可他话锋一转:“但是小公子也只能是陌云城里的高手,只有去了稷下学宫将来才算是真正的名动天下。雏鹰学飞,大鹏展翼,他们扶摇直上九万里哪个是靠父母的庇护?世子你当初学武的时候可是在这陌云城学的?小公子现在就是一柄刚铸成的剑胚,不经风雨如何成得名剑,亦或者中途折断。相爷,世子三思啊!”
    “对,三思啊。”叶琳琅跟了一句。
    “你能不能别说话。”傲天凝又用胳膊怼了他一下。
    燕镇南哑口无言,垂头丧气的坐下:“我知道你说的也对,可是……算了,我表明态度,我不同意飞儿去长安,还是由父亲做主吧。”
    燕回天看着他们争论良久,看向傲天凝:“殿下,这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傲天凝苦笑:“左相当年在沙场上一刀一个人头的时候,可曾跟他们商量过?”
    燕回天叹了口气:“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殿下说的道理我也懂,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高手,就必须要走出去见见大世面,陌云城就是个笼子,我们这样圈住他,他永远也飞不出去。”
    傲天凝激动的站起身来:“那左相的意思是……”
    燕回天也站了起来:“我的意思是……得问问他本人同不同意,来呀,管家,去问问小公子愿不愿去长安,若是不愿意去,我们也不能逼他不是?”
    “老狐狸……”叶琳琅又嘟囔了一句。
    相爷刚说完话,老管家就慌慌张张的跑进门:“相爷,不好了,小公子刚刚骑了马,不知往哪里去了!”
    “燕回天,我跟你没完!”傲天凝怒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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