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故园本无春 作者:栀子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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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王舟一顿,眼见他无那意思,便赶紧接过话来:“她也是糊涂,如今国事如山,竟还惦着这些个儿女情长……”

    “同国事无关,只是我——早已有了心仪的人。”

    他这话一道出来,立马惊住了对面的王将军。

    季霆那时二十多,每回亲征总能收割下数座城池,小国都叫他鲸吞遍了,吴国也同他斗得伤筋动骨,懂望气的来端详他,个个都赌定他有帝王气象。泼天的权势再配上那幅气宇轩昂的好容貌,多少人向他递香帕、荐枕席,数也数不清了——只要他轻轻一撷,要什么浓郁鲜艳的风月没有?可说来也奇,他这般本该莺燕云绕的角色,竟从未对谁有过意。

    季霆正室没有,姬妾没有,通房丫头云云一并没有。

    兜兜转转好一番,原来他风月不沾并非是无情,只是早便有了意中人。

    王舟口直,又因着那层与他亦臣亦友的关系,当下便问出了口:“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这么好运气?”

    “等人有一日应承了我再与你说罢,”季霆知他会问,却仅是笑笑,“不过只怕我喜欢人家,人还不定喜欢我。”

    王舟闻言,只当是他过谦了,于是也笑起来:“怎么会,陛下仪表不凡,多少姑娘日思夜想地梦着您哪。”

    二人三句五句揭过了这茬,王舟微叹口气,无声地将妹妹的荷包收回怀中,又同季霆道起了波翻浪滚的国事——传闻吴王萧氏近日迷信怪力乱神,还在京城东郊修了座宝塔养术士。那术士自山中来,此番出世似是在找什么宝物,有风声絮絮,说他大约是在寻什么古时九鼎、天上龙鳞一类为萧氏造些称帝噱头的物事。

    季霆只觉得好笑,前朝天子不也是广造浮屠道观,供了一打又一打的法王佛子国师么?想人日日焚香抄经,也不见得那国运有多绵长,现如今还不是落得个亡国下场。

    他二人谈了小半时辰,王舟便转身退去。

    只是他告退后,季霆好似又模糊地听见他在帐外与一人攀谈了二句。

    “沈将军,你在这站了多久了?若也有事要禀怎的不进去?”

    “不,我无事要禀。”

    答话的那个语调极僵硬,好似刚历了一场晴天霹雳一般。

    (四)

    前边沈明丹还说他“无事要禀”,这才隔了一二时辰,便披着夜色,携一“禀告”进来了。

    可他心事不轻地进来了,却也心事不轻地立在帐门处立了许久,立得跟尊像似的,大半日都未敢启齿。

    到头来还是季霆先去问他:“有什么事么?”

    只见那头沈明丹仍心事不轻地立着,听人问了方猛地惊醒,继而嗫嚅其词、左闪右避,小半刻了才终于道出一句已演练过许多遍的表白——

    “臣也有一荷包……想给您!”

    季霆闻言便是一笑:“邈光你在宫中长大,哪来的女眷?宫娥们托你给的么?”

    “邈光”是沈明丹表字,“邈”作超越之意,他弱冠那年季霆取给他的。这表字他都听人唤了三年有余了,早该听惯,却唯有季霆这般来唤他时,他仍要面红耳赤、睫羽颤颤,心律不齐上好半日。

    今夜月斜钩,露极浓,沈明丹双睫扑闪,好似军帐灯影下一对蝶翼。

    他稳住声线,低低道:“不是,是臣自个想送给您的。”

    只见他静静摊开左手,手心处托着一枚白布香包。

    白布红线,花色清淡,味道也清淡,样式章采都争不过那王家女儿。

    且这荷包并非新缝,望上去颇具些年月了,只怕是打他十七八始,便已悄悄缝好。

    他的情史是卯足了年月的,笔直一条,一路通到底了都向着季霆而去。可对着这漫漫的情史,他却要遮遮掩掩,生怕吐露个半分,只敢在梦中偷逸出淡淡的几缕。他连伺机而动都不敢,只将那叠心事一遮再遮、一掩再掩,一路遮遮掩掩到今日。可也正是在今日,他经季霆帐边过时无意听到那么一遭晴天霹雳,这才终于破戒,将所有升又退去、退又涨潮的心事化作只小荷包,紧紧攥在手心,一股脑托出——

    “臣自陛下在御苑中施恩救臣一命时,就已经、已经……”

    “陛下对臣有恩,臣却对您有、有情!”

    他温温吞吞地将那叠藏得极密的心事断续托出,温温吞吞完便收声了,只轻轻抬头来望着季霆。悄悄来望,望着望着耳根子处便晕开一片红。

    他本是备了一肚子话而来,每一句都在腹中演到烂熟了才敢撩开帐门,谁想这临阵关头,竟还是一句话里打出好几个结巴。可到底、到底,到底是说出来了。

    然而人家虽满脸惊愕,亦停了手中朱笔,却没有来应他。

    这一静就静了许久,好不尴尬。

    “罢了,陛下就当臣今日神志不清,痴心妄想罢。这等断袖之情,本便为人所不齿……”沈明丹见季霆迟迟不应,终于垂眉敛目、收回那荷包,话亦说得愈来愈低声,“臣是今日经您帐边过时,无意间听到您与王将军那番谈话,这才忍不住来……”

    他本还有些话欲言又止,可下一瞬却通通叫人半途截断——

    “倒也不至于为人不齿吧?邈光你这般说法,可是要连我一齐骂进去了。”

    季霆说完一笑,短短二三句话间已乱石崩云,惊涛拍岸。

    沈明丹不可置信地问出口:“陛下……您喜欢男人?”

    “这有何奇?”季霆从案台后站起身来,负手道,“不过是与邈光你一样罢了。”

    沈明丹闻言,面上又是好一阵大起大落。他听了那话,一双眉本是舒开了,可下一瞬却又忽地蹙起,跟咽了口黄连一般,隔了好长一段静才从喉里挤出一句来:“那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如此有才行,竟能得陛下青睐?”

    季霆长叹口气,苦笑:“是个什么都不愿与我说的公子。”

    沈明丹手中紧紧攥着那小荷包,声颤颤地道:“那这位公子这未免也太自恃了,多少人想望陛下一眼都不敢去望。”

    “他不止什么都不愿同我说,家世亦有些模糊,我至今还不知他籍贯何处。”

    “这般自命清高又来路不明的人,陛下您为何还要、还要——”

    季霆却摆摆手,只拿出一句来将他后头的十几句悉数折断:“不过这位公子虽什么都不愿同我说,却愿意学女儿家一般缝个香包赠与我,到底是十分可爱的。”

    于是沈明丹喉里那十几句未出口的“您为何要喜欢这种人”、“这种人哪里配得您眷顾”一下哽住,顷刻夭折。

    他“我我”、“你你”了好半日,这才理出句齐整的来。

    只见他一句话里碰出了千百道磕绊:“陛下,您、您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你当真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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