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安寝,陆郎令请回吧。”
    二道门前,有内侍前来回话。
    陆崇远脸色险些维持不住:“老臣有很重要的事情求见陛下,耽搁不得…”
    身前站着的内侍只垂着头:“陛下旨意不见任何人。”
    “可是……”
    “陆郎令,请回吧。”
    陆崇远张了张嘴,想说他见陛下关乎圣驾安危,想像是以前那样强行进宫,可是抬头看见那内侍身后站着的那些挂着刀剑、甲胄森严的禁卫时,所有的话都断在了喉间。
    光影昏暗的宫廷如同张大了嘴吞噬人心的巨兽,那守卫森严的禁宫也早不是他当初说进就能进的。
    他不再是以前权倾朝野的中书令,能无诏进宫面圣,安帝对他的冷待让得宫中人也跟着捧高踩低。
    如今的他帝王不见,若敢擅闯半步,恐怕就得血溅当场。
    那内侍记着冯公公的吩咐,传完话后就直接转身回了宫里,而陆崇远隔着宫门瞧着里面甬道上人影消失不见,这才领着身旁提着灯笼欲言又止的锡林离开。
    “郎主,我们不是要求见陛下,就这么走了?”锡林小声问。
    陆崇远涩然:“那冯来守在陛下跟前,今夜是见不到陛下了。”
    他怎么忘了,那位伺候圣前的冯公公亲自带着人去了积云巷,按理是早知道萧厌不在京城了,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传出半点消息,安帝更是毫不知情,显然是有人从中遮掩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高看萧厌,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连御前的人都能收买,宫中早前被清洗时,陆家的探子就被拔了个干净,后来好不容易送进宫里的那些却半点都难以近安帝的身。
    锡林震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崇远看着夜色低声道:“先回去,等明日早朝。”
    冯来能拦得住他,总拦不住所有朝臣。
    他就不信安帝要是知道萧厌出京去做什么之后,还能坐得住!
    陆崇远被安帝下旨禁足无法上朝,他连夜写了信让人送去了几位朝臣府邸,让他们第二天求见安帝帮他递话,然而他谋算的好好的,第二天早朝时宫中却传出消息,说安帝头疾发作辍朝三日。
    朝中的事情暂时交由梁太师并曹德江等朝中老臣处理,安帝居于御龙台休养,别说陆崇远见不到安帝,就连朝中大臣求见也被宫中挡了回来。
    陆崇远逼不得已只能找上了梁太师,然而送去的信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陆崇远捏着那信:“你说,梁太师没见你?”
    那送信的下人脑袋垂的极低:“没有,我去了之后求见太师,说明了来意,梁家人将我迎进了府里,只说梁太师在待客,要晚些时候才能见我。”
    “我就在外间等着,可谁想没过多久梁家的人就出来,将郎主送过去的信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还说梁太师今日有要事在忙实在抽不出时间,说等他那边忙完了之后再找时间过府探望郎主。”
    陆崇远的脸上难看至极,他信中未曾写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过是想要让梁太师想办法让他见一面安帝,如今安帝头疾发作不见任何人,惟有梁太师和曹德江偶尔能进宫回话。
    梁太师往日一向倚重他,他也最是在乎世家利益,这般简单的事情他按理不该推拒。
    可如今……
    见那信被陆崇远捏成了一团,那下人低声道:“我当时觉得有些不对,等出了梁家之后没有直接回来,藏在梁家外面等了一会儿,就瞧见曹公从梁家出来。”
    满朝大臣,能被叫“曹公”的只有曹德江一人。
    陆崇远额间青筋直冒:“曹德江那个老匹夫!”
    锡林瞧见陆崇远动怒,连忙挥手将房中人全部屏退,等屋中只剩二人之后,他才忍不住焦急:“郎主,曹德江向来都跟世家的人不和,他怎么会跟梁家搅合到一起?”
    “还能为着什么,那姓曹的老匹夫居然也帮着萧厌!”
    陆崇远在也没了往日冷静,整个人怒火升腾,桌上的东西被他砸在地上。
    他如同困兽满目赤红,撑着手站在桌前时,喉咙里呼哧喘气。
    “曹德江向来自诩清高,觉得他自己目下无尘,他总嫌世家手段拙劣利益为先,官官相护彼此勾结,可如今他呢,他一个御史大夫居然跟萧厌那阉狗勾结,帮着他欺上瞒下。”
    “装模作样的老匹夫,无耻至极!!”
    陆崇远气到恨不得能撕了萧厌,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居然有了这么大的能耐,不仅拉拢了冯来,就连向来不掺和这些事情的曹德江都暗地里维护他!
    明明只要见到安帝就能揭穿萧厌不在京城,借着安帝的力让萧厌死无葬身之地,可偏偏所有人都跟他做对。
    整整三天,他被困在陆家哪里都去不了,京兆府和刑部、大理寺日日以查案为名出入陆家,混在其中的人将他们盯得死死的,而萧厌那边定然已经得了消息朝着京城赶回来。
    要是再不动手,等他回京之后,别说南地那些旧事,就只是陆皇后一桩都能让陆家死无葬身之地!
    “不能坐以待毙了。”
    陆崇远死死咬着牙,如困兽在原地来回走动着,半晌他猛地一停:“去叫夜鹰过来!”
    “郎主?”锡林震惊。
    陆崇远死死抓着桌角:“既然他们不肯让老夫见陛下,那老夫就让陛下不得不见,只要揭穿萧厌不在京城,让陛下知道他去了南地,陛下不会饶了他!”
    他如今所做一切,在南地事前,安帝都能体谅。
    ……
    夕阳落山,晚霞没去,天空一点点暗了下来。
    棠宁这几日都没再去书院,只日日守在鹤唳堂这边。
    薛茹已经知道萧厌不在京城,那日阿姊提前离开书院时,吩咐杭厉他们让她跟书院先生作假,后来宫中来了人询问阿姊几时离开书院,薛茹就已经察觉到不对。
    再等回府见到忧心忡忡的荣玥和顾鹤莲,又听闻了外间事后,本就聪慧的薛茹就猜到了真相。
    她端着晚膳到了跃鲤台边,瞧见蜷在贵妃榻上神思不属的棠宁,轻声道:
    “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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