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自然要查。
    皇帝收回目光,坐回龙椅,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让林淳欢起身。
    即便这御书房中的瓷器被砸了满地,林淳欢的膝下还压着不知几块碎掉的瓷片,穿过了她的衣裙,深深刺进了肉里。
    即便皇帝知道她才小产不久,而鲜红的血液,已经染红了那身青绿色的宫装。
    “来人,宣摄政王府雁鸣。”
    皇帝低垂眉眼,说话时一直紧盯着面前的那张脸,似乎企图从上面看到些什么自己预想到的表情。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除了委屈之外,那双眼睛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甚至有一瞬让皇帝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消息真的有误。
    雁鸣来得很快,身上的衣衫简洁布料却昂贵,发式也收拾得干净利落。
    双唇上点了唇脂,瞧着气色不错,颇有谋士还有的风范,看得出,进宫之前,被精心打扮过。
    就不知这打扮,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
    没有多余的废话,皇帝的质问来得又快又猛,还是那一封手书,“雁鸣,朕记得你,在红袖楼时,有过一面之缘。”
    “所以,你可有话要说。”
    皇帝的语气冷冽,而雁鸣只是瞥了那份手书一眼,视线便对上了皇帝的眸子,“草民与贵妃娘娘的关系,无法隐瞒,也从未想过要隐瞒,不知皇上想要从草民的口中,问出什么。”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林淳欢跪在一边一言不发,甚至从雁鸣进门至今,她们二人都不曾有过一瞬的眼神交汇。
    良久,皇帝才发出一声笑来,“雁鸣姑娘莫不是觉得,朕查不出这手书的来历不成?”
    “哦?”
    雁鸣挑眉,即便她面前站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个不顺心就能瞬间要了她的性命,背脊也不曾弯过分毫。
    在强权手下讨生活的日子久了,人总是容易麻木。
    雁鸣松开手,任由着手书掉落在地上,“若是皇上不嫌麻烦,草民也不介意听听着东西的来历。”
    “毕竟着手书来得莫名,草民对这东西的来历也感兴趣得很。”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这手书从何而来。”
    这句话说出口,雁鸣将背脊挺得更直,就连磕头的动作都无比板正,“今日草民进宫,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
    “身为王府谋士,草民也有些探听消息的本事,若是草民猜得没错,皇上得到的消息,可是说这手书是贵妃娘娘送到了草民手中。”
    这一次,皇帝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雁鸣的说法。
    雁鸣轻笑了一声,“所以,这上面的东西皇上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若是信,这会儿该跪在这里的,不该是贵妃娘娘啊,那位阿芙姑娘呢?怎么不见人?”
    “荒唐!”皇帝的手掌重重落在桌面上,“你是个什么东西,朕该如何行动,难道还需要向你禀告不成!”
    没理会皇帝突然的发难。
    雁鸣没有撒谎,今日进宫,她确确实实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着走出去。
    她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看出了雁鸣的心思,林淳欢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柱子,紧握的双拳中却已经满是冷汗,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呼吸逐渐平稳。
    “这么看来,您还是没有信啊,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吗?”皇帝阴沉的脸色,没让雁鸣住口。
    反而说得越发起劲,雁鸣抬起头来,眼底的光闪着疯狂的光,“皇上为何不想想,摄政王明知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不可能。”
    “那他怎么就这么大胆呢?他怎么就敢不交兵权,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了上面的这些鬼话。”
    “或者说,他只是选择相信了,自己想要相信的。”雁鸣伸出手,点在手书中皇后两个字上,“若是皇室血脉有疑。”
    “这该是一个多么合情合理,重整天罡的理由啊。”
    哐当!
    皇帝说不出一句话来,头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不过片刻,连身上的龙袍都已经被浸湿。
    御书房中好一阵沉默,林淳欢抿了抿唇,雁鸣做得,比她之前预计得还要好得多,“皇上,臣妾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得不到您的信任。”
    “只是还请皇上多想一想,摄政王曾迫害臣妾到那般地步,若不是遇到了您,臣妾如今都不知会落到何种境地,臣妾恨不得将那人生啖其肉!”
    “退一万步,就算臣妾身边的春雨真的有问题,难道让摄政王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当上皇帝,臣妾的处境难道能比现在更好吗?”
    皇帝张着嘴,两个女人轮番的说话声,一时间竟然让他的脑子有些无法思考,混沌了一般,只有无尽的冷意在背后不停蔓延。
    就在这时,雁鸣的动作,打消了皇帝的最后一丝怀疑。
    她站直了身子,一件一件褪下身上的衣衫,直至一丝不挂。
    明明酮体曼妙,凹凸有致的曲线引人遐想。
    可上面青青紫紫的伤痕,新旧叠加在一起,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不是一两日形成,其中夹杂着的欢好痕迹,默默控诉着施暴者的狠辣。
    “雁鸣以谋士之身入摄政王,是自愿不假,可这一年以来,草民生不如死!摄政王从未有一刻忘记过那日红袖楼中贵妃娘娘被抢走的憋屈!”
    “他将所有的不满,全都发泄在草民身上……这样一个人,得不到的往往会毁掉,他也正在这样做着,不是吗?”
    长夜漫漫,两道修长的身影并排躺在房梁上,面前放着好几坛子香甜的果子酒。
    月光洒下来,印得雁鸣的脸色越发苍白。
    “别喝了,你还真想死在我这里不成。”
    林淳欢皱着眉,y一把夺过雁鸣手中的酒坛子,眼底的关心满得几乎溢出来,“我那药也不是万能,你合该自己养着才是。”
    “养着做什么,反正也活不长。”雁鸣无所谓的撇着嘴,却也没有再去拿酒坛,“阿欢,n你说他……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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