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这个海京传奇大亨提着高礼帽,敲响了容达萌的房门,一开门,马上满脸堆笑的用西洋礼去握手,口里叫着:“容先生,您好啊。。啊,这不是宋秘书吗?您也在?和容先生是朋友?”
    “我回国后,原在上海美国宝顺洋行,就是德凌送信去上海请我来看看的。”容达萌请钟家良上坐沙发,施施然介绍宋德凌。
    “钟先生是皇帝的好友。麻友。”宋德凌笑着说道:“两位慢聊,我还有事。”
    “别见外,宋秘书,无妨无妨,老相识了,我来就是请教容先生西学的事情,您是朝廷大员又是容先生好友,一起帮我这土包子解惑不更好吗?”钟家良察言观色,料定这丞相办公室的家伙无事,就是陪着这主,这事他听说了,所以马上出言挽留。
    说着,钟家良看向容达萌笑道:“听说不仅是宋秘书,还有陛下亲笔信,把您从上海请回来的?”
    “是的,本来宝顺洋行在海京的分部非常庞大,总部也考虑搬迁海京,老板让有心请我过来看看,呵呵,恰好适逢大宋陛下和这个好友一起约请,就过来了。荣幸之至。”容达萌说道。
    “容先生客气了,听陛下说过您是大才,他求贤若渴啊。”钟家良清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艳羡之色:“怎么样?陛下给您什么官职啊?”
    “达萌他还不确定,要再想想。”宋德凌替容达萌回答了。
    “想什么!现在洋墨水最吃香了,我们陛下打麻将的时候痛心疾首,找不到中西兼顾的人才啊。”钟家良笑道:“现在您这美国状元回国了,我们仰慕的很。美国状元不是我说的,是陛下给我解释的,您知道陛下也是学识渊博之极的,他说话从来不错的。”
    容闳,字达萌,号纯甫。1828年11月17日出生于广东香山县南屏村(今珠海市南屏镇)。少入澳门马礼逊学堂。道光二十七年(1847)赴美留学。后考入耶鲁大学。1854年咸丰四年以优异成绩毕业,成为毕业于美国大学的第一个中国留学生,后旋入美国籍。咸丰五年(1855)回国。为上海宝顺洋行经营丝茶生意。
    “唉,钟大老板,您来找达萌要谈什么事啊?”宋德凌有点好奇的问道,这大宋第一鸦片商找容闳总是有点莫名其妙。还巴巴地亲自上门拜访。
    “哦。是这样地。”说到这事。钟家良严肃了起来。他问容闳道:“我想问问您说过地英法美各国都有议会地。到底是怎么运行地。有什么用。我想请教下这个。其实我以前和一些洋人朋友也讨论过。但他们毕竟是外国人。中西表达辞不达意。一些词只能用夷文讲。兄弟听得云山雾罩。我地翻译们也不懂。现在有您这美国状元回来。那真是太好了。一定要为我解惑!”
    “哇!钟先生你学识渊博啊。”宋德凌吓了一跳。打死他也没想过这个家伙对这个感兴趣。他自己虽然也是洋行买办出身。也在朝廷干了一段时间。但对英法美那一套制度根本就不懂。谁能料想一个比他更土包子地鸦片商人对这个有兴趣了解。
    但钟家良自然不是那种求知若渴地大师。他对这怪异地西洋东西感兴趣。是有难言之隐地。
    这难言之隐就是饿。
    饿?
    鸦片本就是暴利。从它出现在远东就是如此。凭借垄断内销。这暴利中地暴利行业。三年内就把这个穷困落魄到甚至不惜投靠长毛地商人。推到了大宋第一富豪地地位。有钱到他家里地西洋马桶都是纯金地。本来这样地生活。换了任何一个平民。哪怕折寿20年、30年也乐意和他交换。但他地饥饿感却与日俱增。
    他不满足!
    他越来越难受!
    因为他当不上官!
    以前他在犹豫是投靠长毛还是跳江的时候,他只是想把自己亏掉地家业拿回来;
    他投靠长毛,他拿回来了,当他凭借赵阔的恩赐,垄断海京鸦片业的时候,他不过是想成为一个大富翁;
    现在他成为最有钱的富翁,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终极理想原来是想当官的。
    钱?
    钱有什么用?
    车载斗量的,比土都不如。一呼百应的大富翁没什么意思。一呼万应的大官才过瘾,要做人上人!
    但是他已经离不开鸦片了。在禁烟森严地大宋长毛朝廷里自然不会给他一席之地;
    他想贿赂百官,获得点特权,就像郑氏兄弟和陆军勾结,而李玉亭皇恩和海军勾结一样,过过官商勾结的瘾,但他发现他早就勾结上皇帝了,百官谁敢理他的贿赂?
    而皇帝,全大宋都是他的,就算是个傻,也肯定是最清廉的一个家伙,这是他自己的家产啊,你勾结一个清官有屁意思?
    只有钱,没有权,钟家良感觉好像大烟瘾犯了的那种感觉,浑身松散得骨头疼;而且没有安全感。
    这么大的家产,没有权能安稳吗?
    一个治安官怕是也能凭着一纸封存令搞了自己。
    而且没有权,就没法继续把财富越滚越大,因为你人微言轻!皇帝一纸诏书就能彻底摧毁你的梦想!
    前些日子,钟家良就深刻体会到了人微言轻地痛苦----他在报纸上看到海宋和平协议签署,不由的拍案而起!
    和平?
    怎么能和满清那***和平呢?
    现在大宋打得这么好,为毛要半路拐弯杀入安南那小国?
    要反清复明啊!
    道理很明显,就好像日月军拿下南昌后,钟家良洋葯行会的人马上杀到前线,在一片还冒着火的废墟中就开始建设大宋烟馆----一个城市就是一大湖银子啊!
    大宋占领的地盘越大,鸦片垄断生意规模就会越大,这道理傻子也知道啊。
    但你要和满清分疆而治,那满清地盘上受苦受难的百姓就享受不到大宋鸦片行会“体贴入微”的服务了啊!
    才三个省,三个省能赚多少钱?洋葯行会一大批七大姑八大姨的纯金马桶都指望着地盘扩大呢,要修纯金西洋游泳池啊!
    这是何等伤心之事。
    爱宋如命和满清地盘有血海深仇地钟家良跳脚忧伤。然后大宋最有钱地联盟洋葯行会马上举行紧急会议,商讨能不能不和平啊?
    这是民意啊!
    民意恨满清啊!
    大宋地盘还很小,不能和满清和平啊!
    满清地地盘和人民都是大宋地啊!
    大宋才是正牌华夏统治者啊!
    但在鸦片烟雾缭绕中,这批平时得意的大富翁面面相觑,发现自己根本就影响不了那高举十字旗的朝廷的一根毛!
    天天捐献军费,但朝廷里除了皇帝都不认识。以前觉的自己和皇帝有关系,官员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是个好事,现在才发现朝中根本没有鸦片地势力,而皇帝是个奸猾无比的流氓,嘻嘻哈哈,除了打打麻将,屁事不听他们的;
    天天捐献军火,但狂信徒军队根本就对他们嗤之以鼻,很多军官拒绝和他们握手。因为他们手上有鸦片味道,军人无论是十字军还是日月军身上有鸦片味道是很危险的,这玩意要是在军队里弄出误会来。说不定要按抽鸦片大罪直接被枪毙;
    “我们最爱大宋最恨满清了,但我们能怎么办?”楠木会议桌上,钟家良远房舅舅的七叔放下鸦片枪,用带了7个钻石戒指的右手敲着桌面,叹了口气:“我们有的是钱,但我们没有权啊。”
    这哀叹顿时激起了各个大佬的一片感同身受的叹息,会长钟家良也摇了头,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朝中没人不行啊!
    “洋教不行。那有没有认识天地会地?朝中有天地会的势力。天地会反清复明啊!”有个胖子左顾右盼,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又是一阵叹息。
    鸦片内销垄断行会是赵阔亲自组织的,就是专门剔除了天地会内销鸦片地势力,这一招钟家良他们很高兴,因为以前天地会有黑的一面,经常靠暴力打地盘,现在朝廷保护,把潜在竞争对手踢了。这多好!
    很长一段时间,鸦片行会的大佬和天地会大佬还眼睛不对眼睛,鼻子不对鼻子的。
    但问题是,在鸦片行会不爽的时候,连个同盟军都没有了。
    “只有找皇帝了。”有个老头叹息道。
    “皇帝?这和平条约和帮法国人教训安南的诏书就是他下的!”一群人大吼:“你鸦片抽晕了啊!”“妈的,闹了半天,我们就是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一群穷比!”钟家良爆裂地小舅子狠狠的把烟枪砸出了会议室的窗户外。
    鸦片大佬们一片沉默。
    朝中没人不行啊,钟家良开始琢磨要拉人了,但小官小吏好对付。朝廷里能影响皇帝决策的大官很难找。他们也不缺钱,而且朝廷小。官员少,刚进步,自新气象很浓,还有信仰,赵阔眼睛又盯得紧,自从制造局窝案后,大宋吏治可以说廉洁。
    而且鸦片行会也没什么大事,没事你天天送钱干嘛,送小了没用;送大了,你要造反啊?人家也不收啊。
    最近钟家良听说一件事,因为打仗多,军队升迁的人多,而且都是年轻人,皇帝要给自己军队悍将找老婆,发起了暗中选美。钟家良自己女儿刚出生,还太小,他马上巴巴的把自己远方亲戚中挑了三个年轻貌美正值婚嫁年龄的,四处朝朝廷高官和军队悍将推销。
    但全被拒绝!
    结果,一批做工厂和贸易的商人女儿或者儿子被列成名单和朝廷军队联姻,竟然把鸦片行会中的千金和娇儿排除在外!
    这简直让鸦片骄子们又气又怕----什么意思啊!把我们当牛羊啊,等着吃肉?还是当贱民,有钱却没地位,备受歧视,好像戏子一样?
    但这群大宋最有钱地阔佬毫无办法。因为大宋是脱胎于太平天国的,太平天国起义的时候禁烟禁酒等严苛的清教旨主义还留在基干之中,官员将士不抽鸦片也是区别于满清的一个重要特征,赵阔虽然让他们发财了,但这种事在朝廷军队严禁,在民间却是不提倡不鼓励。整地鸦片商有钱没面子,而且也没法往权力中心凑----人家开个会两个小时,他们半小时鸦片瘾就犯了,无论在朝廷还是军队,估计都会被拖出去打死;就算交朋友或者儿女亲家,信教的人也不待见天天哈欠的他们。
    然而在满清文明中,权钱不分家,哪有光有钱没权的贵人?那不是扯淡吗?
    钟家良郁闷了好几天,恰好在酒会中听到朋友怡和商行地老板说。大不列颠可能要对满清开战,议会那群家伙最好别捣乱。
    议会是什么?能给大英皇帝捣乱?
    钟家良正满心想分享朝廷里地权力,此刻一听。眼睛一亮,马上开始就“议会”这个英文词询问起来。
    回来之后,神情大振,连续找了熟悉中国地洋人牧师、商人、领事等朋友,详细地询问了英法美各国的政体。
    就如同黑暗中发现了一缕光,议会可以是平民组成,却***有权啊!
    商业政策、外交政策,乃至开战与否都有权影响朝廷!
    而且就英国人所讲,他们下议院议员是百姓选举出来的。而英国当时有选举权的百姓,不过只是成年男子的六分之一的人!
    这限制就是财产,有钱的体面人才能选举。在1832年前,英国还有身份限制,现在只有财产限制。
    换句话讲,就是民间有钱人选有钱人!
    怎么选?听夷人地话,不过就是大造声势,好像海鲜酒楼新开张后,到处拉客找人来你的酒楼吃嘛。
    有钱就多找伙计。几十条街站着拉人发单子,谁怕谁?
    放眼大宋,谁能比洋葯行会有钱?
    若是举行类似英国议员选举,钟家良确信自己就算不能搞个议长当当,也能用钱砸出一片议员来!
    为什么要选议员?
    有权啊!
    有钱就能选上,选上就能有权,有权更能有钱!
    这逻辑满清谁不知道?
    不就是和满清捐官一个样吗?
    如果控制议会,就算无比爱国的洋葯行会不能阻止皇帝和满清和平,但起码可以提议打满清南方几个省嘛----“民心”所向!
    满清该死、爱国才能赚钱。向来是大宋垄断内销地鸦片行会的不二宗旨。
    “议会好啊。议会好啊!”钟家良自此之后,成了个洋人迷。天天逮住个洋人就探讨政治制度。
    当然他迷这个,只是幻想,要有想头,还得是大宋的总家长赵阔说话。
    但是身为一个臣民,一个受儒家文明熏陶的臣民,一个成功的大商人,谁也不会傻到和皇帝去说:陛下,您的权力给议会吧,我们鸦片商人想继续打仗。
    这诛你九族啊!
    钟家良天天和一群谋士谈,综合各种信息,不难发现:皇帝就是洋人的狗腿子,皇帝就是洋奴,那么洋奴不仅要学习洋枪和洋教,学学人家西方政治制度,分点权力给有钱人也是很顺理成章的啊。
    打麻将的时候,钟家良装模作样地说自己成了西洋迷了,故意问赵阔干脆全学洋人那套得了,汉字也改英文吧。
    赵阔当然不知道这小子这么丧心病狂是因为钱,还以为自己搞得风气让这家伙有了国家意识知道自己积贫积弱呢,于是很高兴的念叨了一通----大体就是现在妈的条件还不成熟,成熟了随便怎么搞,反正大家都有钱就行了。
    钟家良以为,这意思就是皇帝不反对西化,他本来就也对西方很了解(其实赵阔并不怎么了解西方政治制度,他以前在英国也不是选民啊,起码不如现在的牛人钟家良了解)。
    所以,钟家良疯了一样的寻找突破口。妄图通过制度西化,以钱来分权朝廷。
    眼前的容闳哥们就是钟家良想打开的缺口----如果这种西洋回来的家伙,喜欢议会什么的,那自己一定要玩命帮助他进入朝廷,玩命帮他往上爬,最后当个皇帝言听计从地权臣。然后开议会吧,我们鸦片行会马上就占领议会。
    容闳和钟家良中英杂白地谈了几分钟,就心里大惊,心道此人卖鸦片的,居然对西洋政体如此了解如此之多,看来故乡也不是封闭的故乡了。
    而且钟家良很专业,专门谈英国议会。
    美国他不感兴趣,没皇帝或者说几年一换皇帝,这太离谱。也太不像话,不过也能理解,美国在钟家良心里的印象就和大宋差不多。只不过没有赵阔,所以英法争夺,结果原住民渔翁得利,而且美国国力不行啊,全是一帮痞子在海京晃来晃去,比英国绅士和法国贵族差远了。
    法国也不如英国,因为议会权力不如英国大点,而且英国全球第一强国,强秦无敌啊。学就学最强议会的,那样才符合鸦片商的利益啊。
    两人互相谈,把个宋德凌惊了个目瞪口呆,咖啡杯悬在半空都忘了放下来,身为一个中国人,十分容易身有官威,虽然当官没几天,他也有了官气,朝廷官员都看不起钟家良一帮子烟枪不离手地家伙。这当然是皇帝不停暗示和示范的效果,上行下效嘛,没想到这家伙很厉害啊,和个美国大学士容闳可以谈地很欢。
    “什么?您和陛下说过议会?陛下如何说地?”钟家良满脸紧张的问道。
    容闳倒有些失望:“陛下很有远见地人,只是说,现在没有基础,请我能否设计农村的自治体系,说要搞议会什么的,先得搞定农民。要做长久打算。”
    “学习西洋政体。乃是强国富民之道,是我商人的立家之本。和农民有什么关系!”钟家良一脸失望,狠狠地用银文明棍砸了一下地面。
    这话说得霸气十足,把个容闳也震了一下,他回来家乡,本想用在西洋大开眼界的事物来效力百姓,但上海是个万国商人自治,而大宋国君其水准不亚于他。
    本来他的利器是学习西洋引入机器、学习西洋军事,这些大宋都在做,而且赵阔还很吊地说道:“科技军事这些都是末节,上帝和精神才是基干。”
    容闳也是基督教的,也信上帝,但面前这个怪异发型的同胞那种充满自信的论断,给了容闳当头一棒----这科技、军事怎么能是末节呢?西洋强不就强在这些地方吗?
    接着他的各地设立学校技校、派送留学生出国等国策,也受到赵阔他听来怪腔怪调的回应:“学校,没有钱,但钱不是关键,关键是没有老师,老师也不是关键,关键是没有工作岗位;留学生我是要派,但这是远水而且是小水,我希望先生可以以翻译和报业为发端,开启民智乃是要务。”
    总之赵阔给他的印象不是深不可测,而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而且就来之前,这个洪秀全齐名的皇帝,笑话和轶事他就听了满肚子了,反正这家伙是个粗人,是个极端聪明的粗人,和容闳想要寻找地那种明君有差距,有很大差距。
    现在这个鸦片商也和他的君主一样,句句出人意料,见识也很诡异----西洋政体和他一个卖鸦片的有毛关系,现在又不是不让他卖。
    容闳很有钱,但不会像钟家良那么有钱,所以很难领悟“钱烧的”逻辑是什么逻辑。
    正在钟家良气得哼哼的,容闳和宋德凌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很快房门打开,钟家良的一个保镖站在门口说:“老板。容先生,有位龚自欢要见您。”
    “闪开,你们干什么的?”包着红头巾的龚自欢气呼呼地推开他,想走进来,但被身后的彪型大汉马上搂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自欢兄?快让他进来。”容闳和宋德凌赶紧叫道,坐在沙发上的钟家良一挥手。龚自欢才被放了进来。
    看了看沙发上那浑身都带着钱味的钟家良,龚自欢勃然大怒,冷笑道:“我当是陛下亲临容兄这呢,原来是您啊,怪不得满屋子一股鸦片味。”
    没想到这么火爆,容闳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宋德凌赶紧站起来拉住胡子一翘一翘地龚自欢,打圆场道:“你这人!干嘛你啊!都是容兄的朋友。”
    龚自欢是天地会背景明洪报的主笔,主笔嘛,当然第一没有钱,第二有知识,第三,因为前两点,火气较大,绝不是商人那种和气生财。
    而且两广天地会等于是被赵阔收编了。他们也承认大宋的一些教条,就有鸦片害人这个洪秀全同志发明的条条,况且钟家良这伙人实在招人恨。
    中国历史上什么时候不是枪打出头鸟了?
    这批人元宝多得可以当水漂往海里打。又没有什么权力,好像也不用做什么事,自然让很多人恨得眼睛发炎;
    况且他们垄断并贩卖地是鸦片,抽上瘾你能求着他们卖给你,这种生意不招人恨就怪了,钟家良完全如同一个妓女(让人看不起),牌坊还修地比天高(有钱),天地会最恨了。
    钟家良白了龚自欢一眼,问道:“宋秘书。这是哪位啊?”
    听闻是明洪报主笔,钟家良一愣,然后马上起身,脸上堆了满脸褶子的笑容,对着龚自欢伸出手去----对方是天地会地喉舌,而天地会钟家良要拉拢的对象之一,他们再也不想犯这三年里把朋友都得罪光还傻笑的蠢事了。
    “不好意思,我不抽鸦片。”龚自欢冷笑一声,无视钟家良伸出来的手。自顾自坐在了另一边椅子上。
    钟家良当没有什么尴尬的表情,当年他败家小开的时候,肯定会找打手去揍龚自欢一顿,但现在不同了,作为海京首富,他见得高官巨商比龚自欢见过的小贩都多,自然有了所谓地涵养,他笑了笑说道:“原来是明洪报主笔自欢先生啊,我最喜欢看您的文章。不瞒您说。您的这份报纸是我早上起来第一份就要看地!写的太好了!每次都击节赞叹!”
    听着可刻骨的马屁,龚自欢一脸厌恶。扭头问容闳:“达萌,你怎么认识他了?”
    说罢才看向钟家良问道:“没想到您还关心国事啊,我还以为您天天数钱呢。”
    钟家良呵呵一笑,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大宋初兴于满清豺狼虎豹之窝,我身为大宋子民怎能不为国担忧!我就觉得您的那个论清妖和平十大荒谬写得真太好了。”
    说着他朝着龚自欢伸出银手杖晃着叫道:“清妖怎么可能和我大宋和平?他们200年前窃明,和我汉人乃是血海深仇,乃是殖民吸血之妖,怎能容我们一个安乐之国卧于榻下,势必要战!”
    龚自欢脸上嘲讽的表情凝固了,这他得意的文,得意的中心思想从一个他很讨厌的大名人说出来的感觉怎么那么怪呢?有什么比一个名人夸奖你更舒服地呢?但这个人恰好你厌恶的,一瞬间的尴尬和惊奇,让龚自欢连喘气都屏住了
    钟家良把龚自欢得意的思想从头到尾数了一遍,旁听三人都静悄悄的,好久龚自欢才咳嗽了一声说道:“有点羞愧,没想到您也是忠君爱国的。”
    钟家良一抬脖子,叫道:“当然。我遇到陛下的时候,被清妖折磨得家破人亡(其实是他自己做的和自己傻),正考虑去不去跳海自尽,是陛下把我带到这个地方;而且看我百姓安居乐业,商人温饱有加,于公于私,此生此世都要为大宋而活而死。但每次看到听到满清境内民不聊生、百姓买儿卖女,我就泣不成声,这种妖魔窃国之国为何要存在于世上?看我大宋,洋枪队陆地所向披靡,海军战舰力降安南,有如此战力,何必和禽兽谈和?我们应该剑指长沙湘军老巢。然后屠灭洪秀全跳梁渎神小丑,然后王师直扑魔都,解救万民!还我百姓一个万世太平河山!”
    这番话每个字恨不得把地上砸个坑出来,屋里其余三人全被砸晕了,若是赵阔说这番话,也许大家都想跪下。若是宦助国说,也许大家马上鼓掌,若是窦文建说,也许大家都是热血***,但偏偏是个一眼看去就是鸦片鬼的家伙嚎叫着说出来,所以大家都晕了。
    静静足足一分钟,龚自欢猛地站起来,坐到了钟家良身边,一抱拳说道:“钟先生。我错了,抽鸦片也有爱国地啊!”半小时后,宋德凌和容闳两人面面相觑。因为对面两人完全把主人和客人扔一边,两人自顾自大谈特谈要战争、让和平滚蛋,到了后来,亲热的互相拉着手,痛骂满清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提着菜刀劈了咸丰。
    “你们大宋这士气太可怕了吧?”容闳小声的对宋德凌说道,看着对面两个狂热的好战分子,眼睛里满是恐怖。
    “那是陛下教导有方。”宋德凌慢慢的说道,其实脑袋里也是震惊----民间杀气腾腾啊,我靠。满清也许真要完蛋了。
    到了中午了,钟家良两人嗓子都喊哑了,龚自欢眼圈还红着,那是书生谈战争时候的典型表现,为了胸口的气而哽咽流泪。钟家良一摆银杖,站了起来:“各位,今天我认识一个反清复明的好兄弟,太高兴了。我做东,请大家吃午饭。”
    在楼下典型地法国西餐厅里。钟家良拍着胸脯要提供给明洪报一万两银子地资助,帮他们换设备雇人,让报纸地声音吼遍整个大宋三省;
    “钟大哥,我以前总以为只有一心向明月,没想到遇到您这种知己,来,我敬您三杯!”龚自欢一拍桌子,扭头对着服务生吼道:“把这些酸不垃圾的红酒撤了,给老子上白酒!”
    和龚自欢喝了三杯白酒后。钟家良说道:“如果你们老板愿意。干脆我买了你这报社!”你龚自欢来当主编!文章不见血咱们不登!反清复明!血洗满清!拯救黎民!开海宋万朝盛世!”
    “知己啊!大哥啊!”龚自欢手里地酒杯咔哒掉在了地毯上。
    这情景直让对面一个海归和一个官员目瞪口呆。
    酒过三巡,钟家良强忍着烟瘾发作的难受。打了个哈欠,问容闳道:“容老弟,别住外头了,住我家吧,有很多事情还想请教。”
    “您太客气了,真不方便啊。”容闳赶紧推辞,还在桌子下踢了踢宋德凌地脚。
    “他就喜欢这海京之窗宾馆,法国人新开的,装饰都很地道,他留洋的嘛。”宋德凌赶紧笑道。
    “哦,那也好。”钟家良想了想说道:“我想开设个西学馆,组织翻译西方文献,向百姓宣传西学,联系大宋各路豪杰,您觉的怎么样?”
    “好啊,这是好事啊。”容闳还没说话,宋德凌赶紧说道。
    “那就说定了,对西学有见解的达人还要劳容老弟宋秘书给我推荐。”钟家良一拍桌子。
    吃完饭,钟家良还记得宋德凌说容闳这种留洋的喜欢这法国“海京之窗”宾馆风格,他告辞后,也没离开这宾馆,自己开了个房间,先抽饱了大烟,然后带着手下下楼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听门上有敲门的生意,法国总经理打开房门一开,门外一群中国人,看起来来头不小,愣了愣问道:“各位先生,有什么事?”
    钟家良一摆手,嘴里道:“法兰西。”马上身后走出一个年轻人,正是他的法语翻译,钟家良拄着银手杖看着地面,说道:“这宾馆我买了,开价。”
    “什么?”总经理听得懂中文,但再听一遍那鸦片鬼身后的翻译法文也一样,震惊----这三层宾馆完全按法国风格建设地,刚装修完开张还不到三个月,竟然有人要买整个宾馆。
    “这这这这。”总经理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交易也太突然了吧。
    钟家良捏了个响指,随从马上搬来一个大木箱,在总经理面前打开,满满一箱子金砖。
    “开价。”钟家良冷哼一声。
    “容我请示董事会!”总经理掏出手帕擦着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的说道。
    一个月后。急不可耐地鸦片行会就用那恐怖的财力拉起了全大宋第一个“西学促进会”地址就是原海京之窗。
    在典礼上,鸦片行会会长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宾客,背后站着的是他奇怪收集癖好的产物,一排的粤语翻译:按英文、法文、普鲁士文、葡萄牙文、西班牙文、官话、广西话、江西话和湖南话排列。
    第一批会员有:(以下排名不分先后)耶鲁大学士容闳、海人局局长潘光美伯爵、海人局督办曾任兰芳特使地李秉坤、周氏集团老总周开源、兄弟公司总裁郑少庭、大宋造船局特级艺官张云崖、皇恩公司老板李玉亭、明洪报总编龚自欢、海京纪闻总编李明昌等27人;
    大宋皇帝陛下发来贺信,由宦助国亲自代表百官前来祝贺;
    英国公使、法国公使、美国公使、普鲁士公使发来贺信。并亲自来祝贺;
    英国怡和商行发来贺信;
    法国银行家协会发来贺信;
    美国宝顺洋行发来贺信;
    大宋洋葯行会发来贺信;
    海京佛山天地会发来贺信;
    广西灭清天地会同盟发来贺信;
    江西南昌天地会发来贺信;
    几乎是对大宋新贵除了朝廷和军官外的精英的一网打尽,此西学会成立之盛景,后人说若是当时一颗炸弹炸了会场,整个远东马上被炸回到洪秀全时代。
    很快,大毒贩子钟家良的新外号也在大宋叫响:“西癖。”
    但站在这“倡导西学、兴建”大宋地西学会宗旨后的,却是大宋鸦片商通过精英和报业鼓吹西学,从而引进西方政体,分权朝廷,让自己更加发财地野
    就算做不到建立议会。也最起码可以控制报业,让自己名声好点。
    当然西学会起步是极其艰难的,在开会典礼的酒会上。龚自欢就和李明昌打起来了,真的是打,用拳头和酒瓶子,原因就是“party该怎么翻译。”
    狼子野心的钟家良在自己那桌子的酒宴上,就迫不及待的议会长议会短地说了起来,但是有很多词,中文是没有的,钟家良也不得不中英文单词夹着说:“我们各位志同道合也可以成立party嘛,为国分忧。说出我们地话来。”
    这时候,李明昌问道:“钟先生,你说的party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比如我们想减税”钟家良卡住了话头,免得暴露自己地利欲,他笑道:“比如我和小龚,我们都反清复明,我们就可以成立party我们要打仗。要救黎民!我们是一伙的,就是
    “我知道,美国有两个party原来满清奏章有的翻译为党。”宦助国笑道。
    “party一听就不是好东西,朋党!群党!”李明昌哼了一声,说道:“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党这个词一听就是为了私利,不知公义在哪里?”
    “你不要拿孔老二来唧唧歪歪的好不好?”龚自欢冷哼道,他十分不爽这个仇家被叫来。但也没法。李明昌后台刚刚响,不仅报纸做得不错。而且他是大布商周开源亲侄子:“您这种大儒,却天天讲艳词?不知道会不会把你孔家祖宗气死?再说您不喜欢党,那你们公义一族叫何物?”
    “公义群嘛!”李明昌叫道:“叫什么也比叫党好啊!”“最烦你们这种伪君子!你怎么不去加入湘军?那是儒家群”龚自欢冷笑着揭短。
    “你就不是伪君子了?现在明洪报地第二号股东是谁了?是谁前些日子还要揭批鸦片地毒害的?怎么这么快就变**家地狗腿子了?鸦片党啊!”李明昌大叫。
    “阿昌!你说什么呢你!”周开源在上座气得大叫。
    但还没叫完,坐在李明昌身边的龚自欢就给了李明昌脸上一拳,骂道:“你这清妖地内奸!”
    “你这个鸦片党!”李明昌也是打过仗扛过枪的,身手也敏捷,被打得身子一仰,还没扳过来,反手握住桌子上的洋酒瓶子一下开在了龚自欢脑袋上。
    结果大宋目前两家最大报纸的主编在众目睽睽下扭打成一团。
    “这怎么回事?怎么报纸上都要搞议会了?连续一个月了!”赵阔瞪着那摞私人报纸瞠目结舌,这雷得他脑袋转不过弯来----这时代比他这个穿越者还先进?
    “是钟西癖的西学会搞得吧。”宦助国在旁边解释道:“这鸦片贩子迷西学上瘾了,洋人放的屁都是香的。什么议会,我看是扯淡。”“耸人听闻啊,历史怎么会由一个毒品贩子推动呢!”握着报纸,赵阔倒抽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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