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天门客栈,秋风习习,寒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为首的那个年轻人飞身下马,此人正是震四,北方风水巫师中排行第四位。
    “老板,有客房么?”震四走近前来再次问道。
    寒生踌躇着,自己也是住店的客人,如何回答是好呢?看着这些人个个劲装打扮,似身怀武功般。
    “寒生!是你呀”后面走上一人,月光下瞅的分明,竟然是朱彪。
    “咦,朱彪,怎么会是你?”寒生喜出望外,这可是他乡遇故知了。
    朱彪也是兴奋的很,见到了寒生,应该有菜花和才华的消息了。
    “寒生,知道菜花和沈才华的消息么?”朱彪忙不迭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
    乾老大下马上前,仔细地打量了寒生一番,他是北方风水巫师中的老大,相人自有一套。
    大凡观人之相貌,先观骨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观眉目之清秀,看神气之荣枯,取手足之厚薄,观须发之疏浊,量身材之长短,五官之有成,取五岳之归朝,观阴阳之盛衰,辨形容之敦厚。
    乾老大点点头,此人面容敦厚,神气清灵,明明洁洁,久看不昏,乃是一个心地纯朴、气节高尚的青年,相比之下,那朱彪纯粹是一猥琐小人。
    “这位老先生,寒生也是住店之客,店掌柜出门需数日可归,东屋有空,请进来看看吧。”寒生见乾老大面目和蔼可亲,顿生好感。
    乾老大微微一笑,迈步走进东屋,鼻子轻轻翕动了一下,心中暗道,好大的血腥气啊。
    寒生说道:“你们可以先住下,掌柜的回来后再结帐,不知你们要住几日?”
    “只得数日而已。”乾老大是老江湖了,讲起话来可进可退。
    东屋里的油灯都已经集中去了西屋,借着西屋散射过来的光亮,一清揉了揉眼睛从大通铺上抬起身来,迷迷糊糊的问道:“王掌柜回来了么?”
    寒生说道:“一清师傅,到西屋去睡吧,这屋来客人了。”
    一清看了看这几位彪形的北方大汉,极不情愿的爬下了床。
    乾老大眉头一皱,寻思道,此人生得如此丑陋,印堂一股青气,甚是不祥。
    “吴先生和师太也都在这里啊!”西屋里传来了朱彪的惊呼声。
    寒生听见喊声对乾老大说道:“你们先安歇吧,不打扰了。”说罢走回了西屋。
    震四双目探询着望着乾老大,乾老大点了点头,震四走出房门,迈步进了西屋,眼前的状况令他大吃了一惊
    西屋的大通铺上,躺着残儿、吴道明、师太,一看便知都是重伤在身,桌子上血迹斑斑,还有手术器械和染血的棉球等。
    “这是”震四问道。
    寒生回答道:“刚刚做了个手术。”
    震四说道:“我是来找油灯的。”
    寒生抱歉的笑了笑,拿过盏油灯递给了他,震四道谢后返回了东屋。
    乾老大听震四说了西屋的情况,沉吟半晌,说道:“目前情况未明,切不可轻举妄动,此屋血腥气太浓,这里像是发生过一场屠杀。”
    震四说道:“他们在那屋动过手术,会不会是那儿的血腥气飘过来的。”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绝对不是,我还感觉到了一种尸体的腐气,还有那个叫做一清的丑八怪,似乎有鬼魂附体,一脸的秽气。”
    “大哥,老七老八与那白发老尼俩人交过手,他们若是醒过来一定会认出来的,要不要我先下手将其除去?”震四霍霍欲试道。
    乾老大摆摆手,说道:“不必,巽五,你照顾好他俩,我与老四到外面看看。”
    乾老大和震四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震四先去照料好马匹,乾老大独自一人走出了院子,之后回过头来再仔细观看天门客栈,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此客栈三间草房的长方形状竟然像是一具棺材,房后一座土形小靠山浑圆无树,像极了坟丘,上面蓬蒿萋萋,好似荒冢一般,而周围的山形又是箭拔弩张的金形山,秋风刮过,隐约鬼哭之声。天门客栈四个大字写在了一块木匾上,竖着立在门上,如同一块灵牌,大门又是开在东北方艮位,那是鬼门。
    这一定是一间湘西传统的赶尸用的“死尸客栈”了,此客栈若是活人入住则是大凶,会有血光之灾。但是按此房的布局,即使是用于接待尸体的“死尸客栈”也是相当之凶险的,搞不好会危及屋主人的性命。
    震四安顿好马匹,走过来说道:“大哥,你们都去歇息吧,我来值夜。”
    乾老大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再过西屋瞧瞧。”
    进到了西屋,果然血腥刺鼻,大通铺上睡着几个人,那位白发老尼与一老者并排躺在床上,竟然还手拉着手,看来关系的确暧昧。
    “您老先生还没休息啊。”寒生见到乾老大说道。
    乾老大笑笑,说道:“老夫闻着一股血腥气,所以过来看看,小兄弟是位郎中?”
    寒生道:“跟父亲学了点祖传医术,不值一提。”
    乾老大干咳两声,笑道:“那两位是情侣么?”
    寒生回头望望手拉手的吴道明和师太,说道:“是的,他俩现在中了毒,还在昏迷之中。”
    “他们中的是什么毒?”乾老大关心的问道。
    “鹤顶红。”寒生回答。
    乾老大颇为吃惊,看着寒生说道:“看你的样子年纪轻轻,竟然能医鹤顶红之毒,祖上定是国医圣手了。”
    寒生谦虚的说道:“家乡赣北山里出产红信石,因此多少懂一点解毒之法,老先生贵姓?”
    乾老大说道:“老夫姓乾,叫我乾大哥好了。”
    “我叫寒生,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寒生指着床上的一溜儿人说道。
    “你们自江西来到湘西是做生意么?”乾老大故意问道。
    “不,是找人来的。”寒生回答道。
    “找人?”乾老大仿佛很惊讶。
    寒生感到这老人挺善良的,便告诉他是来天门山找湘西老叟的。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听这名字好奇怪啊,找到了么?”
    “找到了。”寒生回答道。
    “请原谅老夫的好奇,老夫是关东吉林农安黄龙府的一名郎中,此次南下湘西寻医访药,原本亦想结识中原同行,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谅解。”乾老大说道。
    寒生一听老者也是医生,凭空增添了几分亲切,说道:“原来乾先生也是郎中,失敬了。”
    乾老大微笑道:“关东苦寒之地,气候恶劣,植物种类不及中原繁多,尤其湘西深山老林之中,可能有老夫要找的鬼尸覃。”
    “鬼尸覃?”寒生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乾老大看到勾起了寒生的兴趣,于是便进一步解释说道:“鬼尸覃生长于古木之阴,不见阳光,找到后迅速连根拔起收入瓦坛之中,封好后埋于阴土中,十年之后再来取出,若是烂掉了,则废弃不可用,若是化为清水,就成功了。一般来说,十坛能够有一坛可用,就算是不错了。”
    寒生一听,这种东西连青囊经上都未曾记载,看了世上真的是无奇不有,于是连忙催问道:“鬼尸覃有什么药用价值呢?”
    乾老大说道:“鬼尸覃化成的水,称之为‘还魂露’,专门施用于中阴身,几滴便可以还魂醒来。”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草药,炮制方法又是如此独特,中草药里真的是博大精深啊。”寒生赞叹道。
    乾老大微笑不语。
    寒生再接着问道:“鬼尸覃是什么样子的?”
    乾老大心想,要像取得寒生的信任,必先要投其所好,从他感兴趣的医药方面着手。
    “鬼尸覃实际上是一种菌类,长相独特,一根独茎破土而出,高约七寸,顶上状如男人的gui头,gui头上有人面图案,十分逼真,有胡须的男面为阳覃,女人面的是阴覃,两种覃要分别装入瓦坛之中,不能混装,否则药性尽失,与普通清水无异。使用时,男症用阴覃水,女症用阳覃水,阴阳相吸引,方可醒转,若是搞反了,便一命呜乎了。”乾老大用心的解释道。
    “天地之间竟然生成此类绝品,白昼与暗夜,男人与女人,电磁的两极,看来世上万物都是离不开阴阳的啊。”寒生深有感触地说道。
    “鬼尸覃的生长环境要求也是怪异至极。”乾老大接着说道。
    “如何怪异?”寒生彻底为这种奇特的植物所折服。
    “凡是有鬼尸覃生长的地方,其地下必埋着有尸体,而且是裸尸,就是没有棺墓和石灰的,正常坟墓对棺材和尸体均进行过石灰等防腐处理,是生长不出来鬼尸覃的。裸尸在地下腐烂分解,寄生男尸身上长出来的菌株是阳覃,女尸身上是阴覃,还有一种最奇特的覃,不过老夫从来也不曾见过。”乾老大神秘的说道。
    “什么更奇特的覃?”寒生的兴趣越发浓厚了,也对这位关东来的郎中分外钦佩起来。
    乾老大悄声道:“阉人覃,是长在太监尸体上的鬼尸覃,你想想,历朝历代的太监至死都是生活在禁宫之中,埋葬在深山野林之中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而且又要符合古木之阴,不见阳光,并得一定是裸葬,所以世上难得一见。”
    “阉人覃的药用也同样奇特么?”寒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连老夫也不知了。”
    寒生的脑海里浮现出鬼尸覃的模样来,真的可以与天蚕里面的白陀须媲美呢。
    “寒生小兄弟,又没有兴趣一同随老夫在这天门山的背阴老林中寻找鬼尸覃?”乾老大提议道。
    “不行,我得先将他们治好。”寒生为难的说道,他从心底里是非常想见识一下这种神奇的植物的。
    “湘西老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听你一说这个名字,倒也勾起老夫的兴趣来了。”乾老大说道,欲取先与,他看出寒生不是有心计的人,所以自己先讲了一段鬼尸覃,寒生反过来也会回答他的提问的。
    果然,寒生中计了。
    “湘西老叟是一个很老的人了,已经有130多岁了,住在鬼谷洞里,从不出来,也不见外人,不过倒是挺和蔼的,也通情达理,就是不穿衣服,赤身露体的。”寒生笑着说。
    “他会武功么?”乾老大问道,这点非常重要。
    寒生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极高的,他会鬼谷子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乾老大趁热打铁的追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乾老大感觉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于是说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也有些困顿,先去休息了。”
    寒生送乾老大出了房门,乾老大拱手告辞。
    天门山下,妮卡一头潜入月湖中,钻入了水下的秘道,沿着台阶攀上,来到了鬼谷洞内。
    “师父,我来了。”妮卡朝着湘西老叟拱手施礼道。
    湘西老叟点点头,说道:“最近只有寒生他们一批人来到天门山附近么?还有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
    妮卡回答道:“师父,没有发现其他的。”
    “好,你给我继续盯紧寒生他们,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什么企图。”湘西老叟吩咐道。
    “是,师父。”妮卡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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