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英雄在与陈青厮混之时,听说过市井中的规矩,知道不论是摆,设跤场,都讲究拜地头,赚得的钱财也要分出一些,只是贾爷生来便有一股子冲劲,走到哪里,哪里便是他的主场,更何况,贾爷如今虽然混得落魄,可心中青云之志未堕,总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到时候,若是自己曾经向泼皮无赖交保护费的事情传扬出去,岂不被人耻笑?
    想到这里,贾爷冷笑一声,道:“你们知道我的外号叫什么!”
    “叫什么?”那人道。
    “一毛不拔铁公鸡,天崩地裂石葫芦!想从老子这里要钱,想瞎了你的心肝脾肺肾!”话音未落,贾英雄抡圆了甩出一巴掌。
    他虽然莽撞,却也不愿将事情闹大,因此并未动用内力,可即便如此,力道之强横,也远不是这名泼皮能够消受,只见这人好像破麻袋一般,直直飞了出去,一脑袋扎在地上,人事不省。
    其余泼皮见状,也撸胳膊,挽袖子,呼呼喝喝冲将上来,可在贾英雄眼里,这些人挥拳出脚,简直就像慢动作一样,处处皆是破绽,一拳一个,一脚两个,身上还没来得及出汗,这六七人已经倒在地上,惨嚎不已。
    贾英雄知道这些泼皮大多与官府有往来,生怕惹出乱子,也顾不上桌椅板凳,背上正心,撒腿跑出城去。
    回到客栈里,掌柜的见两人空手回来,自家的桌椅,笔墨统统不见了,忍不住询问。
    贾英雄腰里有钱,说话也硬气,道:“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在爷们的账里双倍扣去便是,好菜好肉,快快给我送到房里!”
    有钱就是大爷,掌柜的立时满脸堆笑,安排伙房准备饭食。
    两人回到房里,顾不上擦洗,又叫小二送来秤银子用的小秤,秤起银子来,这一天可谓战果斐然,足足赚了三十八两六钱银子!
    正心的屁股立时翘了起来,道:“贾胖子,现在知道小叔的厉害了吧!”
    贾英雄忙不迭道:“知道,知道,小叔最厉害!”
    菜饭送来,两人一阵风卷残云之后,正心坐在床上,抱着钱袋,不住傻笑,贾英雄却是临窗而立,面露愁容。
    正心道:“大侄子,咱们现在有了营生,又能赚这么多银子,你怎么还不高兴?”
    “哎??????”贾英雄摇头叹息,想要拽上两个文词,无奈肚子里墨水实在有限,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一句,最后只得用大白话说道:“小叔,你说江湖到底在哪里?咱们就这么混下去,有什么意思?”
    正心随口道:“我可不管什么江湖,咱们多多攒些银子,多多做些好事,什么时候做够了善事,回到观主老人家身边,那才是正事!”
    两人又扯了几句,贾英雄觉得正心的层次太低,跟不上自己的境界,便道:“我去林子里练功,你在屋里数钱玩吧。”说完,迈步出了屋子。
    天地间已然蒙上一层灰影,正是万家灯火,一天之中最为温馨的时候。
    贾英雄练起了“四圣经”,这套功法是模仿道家的四圣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动作,他虽然做不到张真奇一般惟妙惟肖,可习练之后,总也有几分妙处,因此,自从记住之后,便每每练习,从未懈怠。
    这一套功法姿势繁杂,变化多端,习练一遍,耗时极长,等他练完,已经过了子时,正要回店睡觉,忽的就见远处隐隐有灯火闪动,似是从临安城方向行来,按说这个时候城门早已关闭,沿途上又没有村庄镇店,这些人是从何处而来,又是往何处而去?
    好奇之下,贾英雄又藏回林子里。
    灯火越来越近,竟然是朝着客栈方向行来,贾英雄发现,这一行足有四五十人,火把的映照下,刀剑射出森森冷光,看架势,不是帮派火并,就是来寻人晦气,只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劳动这么多人呢?
    谜底很快揭晓了,正是贾爷!
    这帮人来到客栈近前,一声呼哨,立时散开,将客栈包围起来,其中一人高声喝道:“贾富贵,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啊?”贾英雄一愣,敢情这帮人是来找自己的,借着火光仔细辨认,才发现说话这人这是今天下午在集市上收保护费的小头目,知道是来找自己晦气的。
    饶是贾爷的胆大包天,此时,心里亦是不免惴惴,这帮人若是赤手空拳,即便再来四十,五十他也不怕,毕竟有玄功护体,人家打在他身上,与挠痒无异,他打人身上,动辄就是筋断骨折,可有了刀剑就不一样了,这些人一拥而上,乱劈乱砍,谁也难保有个疏忽,再加上还有正心这个累赘!
    想来想去,他没敢贸然出击,继续在林子里掩藏身形。
    原来下午的时候,现身的虽然只有六七人,周围却是也有等着看热闹的同伴,眼见贾英雄三拳两脚便将六七人打倒,这些人更不敢现身,只是一路跟随,探明二人落脚点之后,回城报信,这才聚集人马,赶来报复。
    这里远离临安城,又是夜静更深,这些人自不怕引人注意,更何况,他们此时能出得城来,早就与官府打好招呼,即便有人发现,也是不怕。
    等了一阵不见人出来,便有几人闯进客栈里,喝骂一阵,将掌柜,小二,以及一众商旅合计十余人压了出来,最后正心也被人提着衣领,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
    一人道:“刘老大,这小子就是那个胖子的同谋!”
    被称作“刘老大”的那人,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张肉滚滚的大圆脸,板刷眉毛,又粗又重,高鼻梁,大嘴叉,一对招风耳,偏偏是一副瘦长的身材,微微有些水蛇腰,再加上一双细长腿,看起来着实不协调。
    这人面露凶戾之色,一脚将正心踹了个滚,骂道:“小崽子,我问你,那个贾富贵在哪里!”
    正心栗栗危惧,体如筛糠,又被重重踹了一脚,只顾啼哭,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那人反正又是两个耳光,道:“再哭,我就宰了你!”
    正心怕极了,狠命捂住自己的嘴巴,将哭声压下,断断续续道:“他??????他出去了!”
    “去哪了?”这人又道。
    谁也说不准,正心究竟是为了保护贾英雄,还是真的吓傻了,道:“我??????我不知道啊!”
    这句话,在贾英雄听来,却是另一番感触,这分明是正心这小子够义气,在保护自己啊,忍不住暗暗叫声好。
    “你们同行而来,怎么会不知道!小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那就怪不得刘爷心狠了,孩儿们,把这小子给我宰了!”那人喝道。
    “是!”一名泼皮一把扯住正心脖领子,举起钢刀,就要往下砍。
    人以至诚待我,我怎能不以至诚相报!贾英雄再不迟疑,捡起一截竹枝,运转玄功,掷了出去。
    破空声响,竹枝直直插进这人持刀的手掌之中,钢刀应声落地,那人惨嚎起来。
    众泼皮立时炸开了锅,叫嚷着向竹林冲来。
    贾英雄竭力显得气定神闲,捡起一把竹枝握在手中,走将出来。
    一名见过贾英雄的泼皮赶忙叫道:“刘老大,这小子就是贾富贵!”
    刘老大分开人群,凝视贾英雄,阴声道:“小子,你就是贾富贵?”
    “人家都告诉你了,你还问,是不是傻!”贾英雄大大咧咧道。
    “你找死!都给我上,谁把这小子砍了,重重有赏!”刘老大喝道。
    贾英雄将一把竹枝横在胸前,咬牙切齿,一脸狰狞道:“我看谁他妈敢过来,谁先来,老子先插死谁!”
    这个“先”字,用得极妙,先上去的,很可能就像先前那人一样,倒地哀嚎,众泼皮见贾英雄手里有十余根竹枝,换句话说,自己想要获得重赏,必须有十余个同伴垫背才行,可问题是谁愿意垫背,于是一个个互相以目光,言语激励。
    “王老三,你跑得最快,你先上!”
    “去你妈的!你跑得慢,才应该先跑!”
    “老牛,你来,你武艺最高!”
    “滚!没听说过,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小子手里的树枝,比菜刀还厉害!”
    众泼皮说来说去,就是没一人上前。
    殊不知,贾爷此时,乃是真真正正的色厉内荏!
    别看方才他能将竹枝插进人手中,那是全力施为之下,才有此效果,这就像是街头斗殴,有人上来就能一拳将人放倒,可他五十拳就能打倒五十人么?贾爷也是如此,漫说这四五十人手持钢刀,会跑会跳还会叫,就是站着不动,给他时间瞄准,他也够呛支撑得住!
    刘老大眼见手下人如此不长脸,愈加恼火,喝道:“混账!咱们五十多人,怕什么!谁再犹豫,老子回去就剥了他的皮!”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帮泼皮只得鼓起勇气,围拢上去。
    不过,不得不说,市井之中倒是也不乏人才,刘老大有政策,这些人立时就能想到对策,一个个脚下比乌龟爬还慢,同时,心里还抱定一个想法,“富贵哥,你倒是跑啊,跑啊,快跑啊!”
    贾英雄不知这些,又叫一声,“谁他妈再敢上前一步,老子这就射他!”说着,将竹枝高高举起,做出要扔的姿势。
    众泼皮又被吓住,纷纷停下脚步。
    刘老大不愧是老光棍,经多见广,道:“没用的东西!他有竹枝,你们手里不是有刀么!他会扔,你们不会扔,咱们五十多人,还扔不过他一个!”
    这么一提醒,众泼皮立时反应过来,有几人立功心切,将钢刀举起。
    俗话说,小眼聚光,贾英雄眼睛不大,视力却极佳,对着举刀的一人道:“小子,你敢扔,老子就是豁出命不要,也得先把你射死!”
    众目睽睽之下被叫号,那泼皮虽然怕得要哭了,却也不得不强装硬气,“你??????你敢射我,我就敢用刀扔你!”
    贾英雄哪会让人叫住,拐叫道:“哇呀呀!那咱就看看是你快,还是老子快!”
    人群里又有人叫道:“兄弟别怕,他一个人对付不了咱们五十多人,万一你有个好歹,咱们大家伙一定替你报仇!”
    贾英雄方向一变,转向说话之人,道:“他娘的!老子主意变了,还是先射你!”
    好半天的功夫,双方你来我往,净打嘴仗,有一位仁兄,也不知是不小心,还是骂得太过投入,脚下一软,跌坐在地,立时有人叫嚷起来,“这小子使阴招了,大家快动手!”
    话音未落,五十多柄钢刀齐齐扔出,化作漫天刀网向贾英雄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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