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宁有意无意扫了贾英雄一眼,道:“贾小子,我问你,岳元帅是不是朝廷的元帅?”
    “是啊!”
    “韩元帅是不是朝廷的人?”
    “是啊。”
    “刘将军是不是朝廷的人?”
    “是······啊······”
    法坤听得二人一问一答,忽然眼睛一亮,道:“道兄,你的意思是朝廷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秦桧这一边?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不错,看来果然是僧道一家,知道士者,和尚也!”玉宁难得调侃一句,对众人道:“各位试想,若是当真打斗起来,咱们这些人纵然无法幸免,可朝廷兵马也必然损失惨重,还要波及百姓,另外咱们这些人一旦身死,门人弟子,亲门近支,怎能不替咱们报仇,到时候不一定掀起多大风波,贫道想来不论是当今圣上,还是朝廷官员,绝不愿见到如此情形,必然会有人阻拦,他们虽将咱们困住,但绝不敢轻易下杀手!”
    众人听到这里,心头豁然一亮,对玉宁佩服不已。
    贾英雄又道:“那咱们总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所以贫道方才说过,咱们要想办法逃离!”玉宁道。
    “有什么办法?”贾英雄道。
    魏胜眼见贾英雄如此胡闹,干脆一把将他拉到了椅子上。
    只是贾爷屁股刚沾着椅子,就好像坐在火堆上一样,又跳了起来,满脸喜色道:“我想到办法了!”
    众人目光中明显透着怀疑,实在不信这般蠢物,能有什么好办法!
    贾英雄却是难掩得意之情,摇头晃脑道:“想当初,我们大闹临安,何老二就先是用了一个疲军之计,接着又是一个分军之计,顺利出逃,咱们何不照葫芦画瓢!”
    众人听得这话,觉得有些滋味,唐兴开道:“英雄,你说说怎么个疲军之计,分军之计?”
    “何老二当时先叫我把老贼家的猫偷了出来,满城兵马发了疯一样,全去找猫,不分昼夜,一连找了几天,结果人困马乏,后来,我们又趁着老贼大宴宾客的时候,分兵三路,一路行刺老贼,一路去临安府大狱救人,还有一路将城门占住,我们便逃了出去!”贾英雄道。
    众人感觉这两条计策虽然不错,可行性貌其实却并不大,以秦桧的老谋深算,经过上次教训,怎会不加强防备,更何况此时形势严峻,说不定府中已然布下陷阱,就等着有人往里跳;再者既已全城戒严,此时这座院子四周必然布满眼线,只要一离开,便会被人盯住,说什么闯入秦府!
    可是这话众人谁也说不出口,因为贾英雄那一双目光,满是期许,满是热切,满是渴望得到认同,谁又忍心打击他呢?
    思忖好半晌,徐承业道:“贤侄,这计策是不错,在这个时候你能想出来,也足见你胸怀锦绣······”
    贾英雄心里美,美得几乎冒泡,不过他告诉自己,不许骄傲,低调,低调,低调!
    紧接着徐承业话锋一转,道:“只是,我想经过你们上次那番折腾,老贼府里必然加紧防备,这疲军之计,恐怕不太可行!”
    贾英雄道:“那咱们就趁机行刺!”
    玉宁哼了一声,也不愿再多做解释,指了指院墙,对贾英雄道:“你趴墙头上,向四外看看!”
    贾英雄虽不明所以,还是遵命而行,来到墙边,双脚点地,胳膊扒住墙头,四下观瞧,开始的时候没看出什么异常,可过了一阵,他便感觉出不对,因为这么半天,竟没有一个路人经过,平日里此处虽也算不上如何热闹,可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啊,又过了一阵,他发现墙角处不时有人影闪动,探头探脑向这边观瞧,明白院子已经被人监视起来,他失魂落魄下了墙头,垂头丧气回到屋里。
    “明白了?”玉宁道。
    贾英雄点头。
    如此情形之下,众人无计可施,只是安排人紧守门户,以防有人暗中偷袭。
    第二天一早,玉宁等人便派人出去打探消息,果然如马南飞所说,街面上大队大队的士兵往来逡巡,城门处也都有重兵把守,盘查严密,但有一丝可疑之处,即便捉拿起来,唯一好的一点,在城里倒是并不限制自由。
    整整一个上午,崆峒派,恒山派,逍遥派,神独派,八卦门,形意门等等似也得到马南飞的通知,一波接着一波纷纷赶来,当此危难关头,大家都没了主意,少不得互相打探消息,传递情报。
    玉宁等人也不知这里有没有朝廷的奸细,不敢多说,只是劝说众人稍安勿躁,静等时机。
    如此,一连过了三天,众人虽表面不说,心中却是越发焦急。
    贾英雄待得烦闷,有心叫上大家伙出去转转,可心远等人都被师长禁足;叫着魏胜,又怕魏胜再逼他出家;至于甄乐儿,自那天之后,两人便在没说过一句话,贾爷只好一个人出门,在城里闲逛起来。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贾英雄来到了城南集市,前面又有一帮泼皮摆上赌桌,呼呼喝喝,好不热闹。
    他不自觉想到,当初就是在这里和孙中一起,与陈青等众泼皮撕打,故地重游,难免触景生情,心中酸楚,随意找了家小酒馆,要了壶酒,几样小菜,自斟自饮起来,酒入愁肠,时间不大,便有了几分醉意。
    这时候,一名少年人步入酒馆,身后跟随两名小厮。
    少年人一身白衣,不仅用料上等,做工也极为讲究,腰间悬着一块宝玉,温润有如羊脂,一看便知绝非凡品,看年纪,至多不过十四五岁,不过眉宇间已然有了几分英武之气,一张国字脸,两道利剑眉,目如朗星,鼻似悬胆,身形更是已近七尺,宽肩膀,细腰梁,比之成年人也毫不逊色。
    这少年人气质雍容,举止稳健,哪怕不是王孙贵胄,也必然是世家子弟,因而,甫一出现,立时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小二更是满脸堆笑,又是作揖又是打拱,急急忙忙迎到近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跟随的一名小厮已然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
    小二接在手中,殷勤得令人发指,转身为贵客寻找桌椅,此时天色已近正午,酒馆中座无虚席,更有不少人醉得不成样子,小二不禁有些犯愁。
    少年人轻摇纸扇,在屋中环视一周,轻轻一笑,自顾自来到贾英雄桌旁,叫了一声,“贾大哥,我能坐在这里么?”
    贾英雄一见这少年相貌,便先有几分喜欢,他又是爱热闹的性子,正觉得一人喝酒没意思,点头道:“坐。”
    “谢贾大哥!”少年笑着,坐了下来。
    小二重新取来碗筷,放在少年人面前。
    “谢什么,这桌椅又不是······”贾英雄说到一半,忽的顿住,重新上下打量少年人,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便道:“你怎知我姓贾?”
    少年人又是一笑,道:“前两天,贾大哥在擂台上大展雄风,先是一脚踢飞袁刚,接着又打得王泰中全无还手之力,最后还与金钟岛岛主邱澄海大战几十回合不落下风,小弟看得热血沸腾,只恨武功低微,不敢上去助贾大哥一臂之力!”
    “哈哈!”贾英雄大笑,只是,笑着笑着,他又开始惆怅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扬名露面,可当初为救他而死的孙中,连尸首也找不到,更觉得对不起孙中,黯然道:“雄风个屁!困在这个地方,打也打不了,走也走不得,就连朋友被人害了,都不敢报仇,真他娘的窝囊!”
    “贾大哥,是谁害了你朋友?凭你的武功,又怎会不敢报仇?”少年人疑惑道。
    贾英雄自觉自己身份已经曝光,也无需再隐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害我朋友的,便是他娘的老贼秦桧!”
    一句话还没落地,酒馆里便嘁哩喀喳乱成一团,不知有多少桌椅被打翻,杯盘碗盏摔落在地,一道道人影好像见着恶魔一般,向门口奔去,就连喝醉的几人也醒来过来,急匆匆离开。
    贾英雄面带鄙夷,哼道:“都他娘的胆小鬼,怕什么!”
    那少年人微微思索一阵,“哦”了一声,道:“贾大哥,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朋友,可是和你们一起刺杀秦桧的孙中,孙义士?”
    贾英雄见这少年人小小年纪,却没有半分慌乱,愈加欣赏,玩笑道:“小子,知道我的身份还不跑,你不怕受牵连?”
    按说,他今年也不到二十岁,决然不该叫人家“小子”,可平日里,他要么是小弟,要么是小字辈,难得有人叫自己大哥,自己要摆起谱来。
    “怕?”少年人显出满脸不屑,将纸扇合起,遥遥指着城门方向,道:“贾大哥,你信不信,总有一天,我会把这城墙打破!”
    贾英雄以为自己听岔了,揉了揉惺忪的醉眼,道:“小子,你说你要把城墙打破?”
    少年人这才察觉自己一时激愤,说走了嘴,不过话已然出口,自是无法收回,点了点头。
    贾英雄不解道:“你吃饱了撑的,好好的城墙,你干嘛要打破!”
    “这个······”少年人略一踌躇,还是说道:“我要救我娘!”
    不知为何,贾爷忽然想起了白娘子,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酒意顿消,道:“你小子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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