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众人早早用饭,早早启程,晌午将过,便赶到清风观,因为要拜见张真奇,又听贾英雄说过,庐山脚下甚为荒僻,所在众人早在附近镇店上采买了不少礼物,此时一并带了上来,人人都是手提肩扛。
    孙老道这些人到底受了好处,一个个有意无意在大门口等候,一见众人,便满脸堆笑,迎进观中,吩咐道童煮水泡茶。
    魏胜等人含笑谢绝之后,在贾英雄的带领下,穿过前面两重院落,来到第三重院子。
    院子里一如往昔,一座座精舍寂静无声,只有几处松篁掩映,苍翠欲滴,一阵微风袭过,发出如蚕食桑叶的沙沙声,更衬得小院幽静清雅,众人一步踏进,顿觉心头一清,一扇小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贾英雄带着众人来到方圆住处,强忍着心潮翻涌,迈步上前,正欲敲门,房门却先一步开了,方圆走了出来,他一身青衣,比之离开之时清瘦了几分,却更显得超尘脱俗,见到众人,他也是微微一愣,道:“英雄,魏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贾英雄心中不胜酸楚,再也按耐不住,眼泪滚滚而下,手里的礼物也顾不上了,随手一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师父,我对不起你!”
    方圆亦是禁不住眼含热泪,双手将贾英雄扶起,道:“英雄,不必如此,你快些起来吧。”说完,他又对魏胜等人道:“魏大哥,你们也进来吧,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魏胜等人见贾英雄如此,心中也好像被堵住一样,拱手行礼,进入屋中。
    屋子里陈设极其简单,一张云床,一张方桌,几把椅子,众人各自落座。
    观中没有佣人,方圆要亲自为众人取水泡茶,贾英雄哪能看着,急忙接过。
    方圆道:“魏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见过我师爷他老人家没有?”
    魏胜摇头道:“英雄心里着急,说要先来见你,我们还未拜望真人。”
    方圆看了贾英雄一眼,默默叹息一声,不过众人在场,不便询问,话锋一转道:“魏大哥,青云擂的大体情形我已听人说过,当真凶险万分,我师父的下落,你们真不知道么?”
    由于顾忌邱韵,肖曼青二人的伤势,一路上众人的脚程并不算快,这些日子,青云擂的事情早已传扬得天下皆知,方圆虽不下山,观中道士却要不时出去做法事,消息灵通,无意中听人说起过,他生性淡泊,对旁事可以不在乎,可师徒情深,沈乘风的下落他不能不关心。
    众人哪里感觉不到方圆言语中的关切之意,只是他们确实不知沈乘风下落,一个个神色黯然,纷纷摇头。
    方圆长长呼出口气,将思绪平静下来,道:“我想你们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岳元帅尸首以及那部功法吧,我带你们见我师爷。”
    众人各自点头,邱韵忽然道:“方师兄,你们既然已经听到这个消息,不知可曾去那处山穴查探过?”
    方圆摇了摇头,道:“师爷他老人家不许我去。”
    “这是为何?”邱韵道。
    方圆道:“老人家不说,我也不敢问。”
    众人知道方圆的性子,也不再问,纷纷起身。
    就在众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方圆低声对贾英雄嘱咐道:“英雄,你记着,不管是你和甄师叔的事情,还是你离开万墓山时候点了我的穴道,这两件事万万不可对师爷他老人家提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贾英雄知道,这是方圆生怕自己受到处罚,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众人静静来到张真奇居住的精舍之下。
    方圆摆手示意众人止步,道:“师爷,我甄师叔,魏胜魏大哥,邱韵邱师妹他们······”
    话音未落,张真奇苍老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众人不自觉掸掸身上浮尘,放轻脚步,沿着一侧的台阶,来到悬廊之上,将礼物放在悬廊之上,待方圆将房门推开之后,才鱼贯而入。
    张真奇一身便服,盘膝坐在云床上,方圆在一旁,逐一介绍众人的姓名,来历,师承。
    众人忙不迭行礼。
    张真奇道:“清风观没这么多规矩,都起来吧,屋子里地方狭小,你们自己找地方坐下。”
    屋子里只有四张竹凳,甄乐儿辈分最高,坐了一张,邱韵,肖曼青伤势未愈,无法久站,各自坐了一张,贾英雄推了魏胜几次,魏胜死活不坐,便空了下来。
    张真奇目光逐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贾英雄身上,轻轻一笑道:“小子,听说你和邱澄海不仅交手,还打斗了十几招?”
    贾英雄听出语气里似乎带有赞赏之意,在张真奇嘴里,他历来是蠢才,榆木疙瘩,难得被夸奖一次,不免得意忘形,道:“嘿!老爷子,这算得了什么!那天我也就是把墨云斩扔了出去,要不,别说十余招,就是百招,千招也不在话下,若是我修为再提高那么一丢丢,我就能把那老······”
    “咳咳!”眼见他越说越没谱,张真奇的脸也渐渐阴沉,魏胜急忙制止。
    贾英雄也反应过来,脑子里灵光一闪,顺嘴一个马屁拍了出去,“师祖,这不是我贾英雄有什么了不起,名师出高徒,是您老人家教得好,教出了我师爷这样的大侠,我师爷又教出我师父这样的少侠,我师父又教出我少少侠,嘿嘿!”
    众人听他脸皮如此之厚,暗暗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强自忍住。
    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这话听得入耳,还是贾英雄这副混账做派看得好笑,张真奇倒是也并未责备他,道:“好了,你们旅途疲乏,就在观里住下吧,修身养性,去去戾气,对修行有好处!”
    这句话显然是下了逐客令,他辈分实在太高,众人虽然一肚子疑问,可谁也不敢问,一个个有意无意看向贾英雄。
    贾英雄暗暗替自己鼓了鼓劲,道:“老祖宗,我们不累,不如就去那处山穴先看看吧?”
    张真奇叱道:“蠢材!就你这样的心智,也敢闯荡江湖,你就没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么!”
    这一句话,可说是连众人一起骂了,不过,谁敢还嘴,只有听着。
    贾英雄嘴唇动了动,也忍住了。
    张真奇又道:“你就不想想,眼下这件事已传扬得天下皆知,为何朝廷方面,并无丝毫动静,他们不是重金悬赏岳元帅的尸首么?”
    贾英雄恍然大悟,一拍后脑勺道:“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
    众人脸上都是热辣辣的,当真没来得及细细思索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真奇又道:“据我所知,你们是从密道逃出,行动之时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必然不敢宣扬,最多只是告诉一些亲近之人,可这件事情现在却天下皆知,这岂非不合常理?”
    “是有些古怪哈!”贾英雄说着,忽然想起邱韵对岳雷的怀疑,心中一惊,道:“老爷子,您是说岳雷是假的?”
    张真奇明显一滞,目光中先是赞赏,旋即又闪过一丝疑惑,道:“凭你小子的心智和脾气秉性,应该想不到这点吧?”
    贾英雄脸色一红,道:“是我邱师叔。”
    张真奇赞许的看了邱韵一眼,点着头,道:“不愧是吕丫头的徒弟,这份心智和你师父简直如出一辙!”
    邱韵急忙忙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道:“老人家谬赞,家师常常说,我们这些人若是能学到您老人家之万一,也······”
    张真奇轻轻一笑,道:“这副酸文假醋的做派,和你师父也是一般无二。”
    邱韵向来能言善辩,从未在言语上吃过亏,不过说话的人是张真奇,她就是再能说,也不敢说,脸色微微一红,闭口不言。
    张真奇道:“邱丫头这个想法不能算错,可也不一定对,那个自称岳雷的小子,虽然有些可疑,却也未必一定是他暗中动了手脚,也有可能是与你们一起逃离临安之人当中,有人心怀叵测,故意将消息泄露出去。”
    “他们为什么要泄露出去?”贾英雄不解道。
    “江湖这潭水沉寂了太多年,只有搅浑,才好从中渔利。”张真奇目光望向窗外,不自觉一声悠长叹息,道:“当初乘风来信,说要和各大门派一起参悟一部全无瑕疵的功法,还要我也去军营,我便知道不论这部功法最终是否能够参悟出来,却一定会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微微一顿,他又道:“我不许你们去山穴查探,原因也在于此,原本清风观相距就不远,又涉及到沈乘风,种种情形之下,我们清风观已是难逃干系,你们再去查探,咱们更是有口难言!”
    “老祖宗,您的意思,是有人要对咱们清风观不利?”贾英雄咬牙切齿道。
    张真奇缓缓摇头,道:“说不清,看不透,这局棋布得太大,太深,我想甚至就连布局之人,此时此刻也已成了局中之人,难以自拔,好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英雄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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