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洋勉强按下心中的酸楚,道:“大师兄,三哥叫人送来一颗‘清泉丹,’你用不用?若是用,你就眨眼。”
    好半天,张真清的眼皮终于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吕若兰急忙将药瓶送到徐泽洋面前。
    “年轻人,烦劳你将我大师兄扶起。”徐泽洋对贾英雄道。
    “好。”贾英雄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将张真清上半身扶起。
    徐泽洋撬开张真清牙关,将丹药送入口中,旋即一掌抵住前胸,一掌按住后背,运转玄功,化解药力。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张真清虽仍旧虚弱,脸上却总算恢复一丝红润,呼吸也多少平稳一些。
    徐泽洋心中安慰少许,道:“多谢两位送药,再请你们回去告诉我三哥一声,日后若是他愿意赶来天师教为我大师兄送行,我徐泽洋拼上性命,也要护他周全。”
    “是,这话晚辈一定带到。”吕若兰拱手应下,与贾英雄二人回到己方阵营。
    “药可是服下了?”张真奇道。
    吕若兰道:“原本彭晨钊等人阻止,多亏徐老前辈出面,徐老前辈还说,若是真人日后愿意为张掌教······送行,他就是拼上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张真奇垂首不语,不置可否。
    项连云道:“我大师兄真个没救了?”
    吕若兰虽未替张真清诊断脉象,却仔细留意过他的面色,缓缓摇头。
    “哎。”项连云一声叹息,眼眶发红,似又要垂泪。
    天师教这边,东方云,彭晨钊,魏景平围在一处。
    彭晨钊懊恼道:“想不到大师兄开局不利,失了锐气,下一阵该当如何?”
    东方云满脸不屑,道:“咱家下场一战便是,何必多说!”
    魏景平道:“总管武功盖世,取胜自是不在话下,不过眼下要紧的不仅仅是取胜这一阵,更重要的是将气势扳回来!”
    东方云眼皮一翻,带着三分不悦,道:“怎么,咱家取胜,还不能将气势扳回么!”
    “总管切莫误会,俗话说大将压后阵,未免不测,公公自是应当留到最后才是,这一阵不如就让给那个人,他的武功与我们兄弟几人,几乎不相上下,辈分却矮上一辈,普惠这些人不便出手,只要这些人不出手,以他的修为,放眼江湖,哪个是他对手!”
    说到这里,魏景平微微一顿,道:“另外,我想规则也许修改,这一阵对方并不需指定哪一人,而是任由人上来挑战,到时江湖人眼见少林,青城,崆峒这些名门高足一一被他击败,岂非更能起到震慑之效?”
    彭晨钊闻言,忍不住点头,道:“总管,我五弟所言有理。”
    东方云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彭晨钊对近旁一名亲近弟子道:“去叫‘铁面’过来。”
    “是!”那名徒众答应一声,转身来到人群前,对着头戴黑纱斗笠的一人道:“铁面,彭掌教叫你过去。”
    这人一身青色道袍,七尺开外的身形,修长匀称,径直迈步来到彭掌教近前,躬身行礼,却始终不言不语。
    彭晨钊道:“铁面,现在该你登场,你五师叔临时起意,决定任由对方派人挑战,你要小心应对,万不可有闪失。”
    铁面仍是沉默不语。
    彭晨钊自袖中取出一颗火红色丹丸,道:“你服下吧,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你不要忘了,普天之下,除了天师教以外,再无你容身之地,不要异想天开,心生异志。”
    铁面伸手接过药丸,送入口中,等药力行开,周身陡然爆出一团劲气,直震得尘土飞扬。
    “五弟,你口齿伶俐,陪铁面走上一遭,也将规则向他们说明。”彭晨钊道。
    “是。”魏景平应下,与铁面一前一后来至场中。
    魏景平拱手向四周致意,以真气将声音送出,道:“各位江湖朋友,这一阵,由我这位师侄登场!”
    群雄闻言,不由得一阵哗然。
    “天师教这是不打算赢了么,怎么安排一个小字辈登场?”
    “你懂什么,小字辈登场,普惠大师,无崖子道长自重身份,也就无法登场了!”
    “这人究竟是谁,神神秘秘,还带着斗笠!”
    “管他是谁,天师教敢叫他下场,绝不会是寻常人!”
    ······
    普惠等人亦是目露不解之色,项连云忽而像是想起什么,眉梢一挑,道:“莫非是他!”
    张真奇闻言,身躯不自觉一颤。
    “谁?谁啊,老祖宗?”贾英雄道。
    项连云面色凝重,再不开口。
    魏景平又道:“另外,这一阵,规则略作修改,在场群雄,不拘门派,不拘来历,只要觉得武艺足以胜过我这位师侄,尽可登场,不再限定某一人,只要有一人获胜,天师教便承认败了!”
    群雄少不得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贾英雄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好大的口气,待会我上,我就不信他能比我厉害!”
    “方师兄,你怎么来了?”夏侯左忽然道。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方圆不知何时来到人群之中。
    方圆先是对众位高人行礼,对夏侯左道:“夏侯师兄,小弟诵经之际,忽觉一阵心惊肉跳,生怕出现变故,才急急赶来,幸好诸位安然无恙。”
    贾英雄跳到方圆身前,道:“师父,你来得太晚,没瞧见,方才我师祖大展雄风,昏天暗地,与张真清拼斗一场······”
    “啊?”方圆一惊,忙道:“结果如何?”
    “嘿!师祖他老人家神功盖世,天下无双,怎么会败,将张真清打得一丝两气,命不久矣!”贾英雄道。
    方圆急急来到张真奇身旁,跪拜在地,不安道:“师爷无恙吧?徒孙不孝······”
    “不必多说,站立一旁。”张真奇说着,一双眼睛始终不离场上的铁面。
    这时,魏景平已然离去,场中只剩下铁面一人,铁面缓缓将头上斗笠摘下,脸上却还有一层铁面具,光滑如镜,并无特殊图案。
    贾英雄带头起哄道:“小子,是不是知道自己长得丑,怕吓着孩子,还是说怕打不过我们,丢人现眼!”
    “贾少侠说得是,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还不把面具摘下!”有人附和道。
    铁面抬手一挥,面具即便飞出,露出真容,四十余岁的年纪,面容虽说不上十分俊朗,却也是有几分清秀,尤其自骨子里,散发出的一种旷达出尘气质,叫人不敢小觑;不过若是细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目光之中隐隐透着落寞,好似隐藏着说不尽的哀愁。
    这人道:“不知哪位朋友,上来赐教!”声音既不雄浑,也不高亢,却绵长不觉,瞬间席卷整个会场。
    此人甫一露出真容,场中便齐齐响起一阵惊呼,不仅张真奇,项连云,普惠等人面无血色,就连方圆,魏胜等人亦是惊得目瞪口呆。
    贾英雄见众人好似被吓住一样,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们倒是说啊!”
    忽而,方圆双目垂泪,身形急纵出去,却再无往日的飘逸潇洒,落地之时,一个不慎,跌跤在地,他却不敢不顾,连滚带爬,扑到铁面身前,“师父!”
    “师父?”贾英雄脑子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只能慢慢捋顺,“我师父的师父,那就是我师爷,师爷就是我师祖的徒弟,我师祖只有一个弟子,沈······”
    弄明白了这人身份之后,贾英雄惊得下巴好悬没掉下来,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传说中的沈乘风竟会突然现身,还是替天师教出阵,与自己这些人为敌!
    沈乘风任凭方圆似孩子一般哭泣,始终面色阴冷,不发一语。
    方圆抱住沈乘风双腿,哭诉道:“师父,我是方圆啊,十数年传艺之恩,难道您老人家认不出徒儿了,是不是有人逼您如此,师父,你快跟我去见师爷,老人家定然有办法救您!”说着,他站起身,拼命拉动沈乘风。
    沈乘风勃然变色,随手一挥袍袖,一道劲气打出,直将方圆掀出两丈开外,道:“我已入天师教,与清风观再无瓜葛,你不是我徒儿,我也不是你师父!”
    “师父!”方圆好似傻了一般,呆呆望着沈乘风。
    贾英雄虽与沈乘风虽未谋面,不过在种种传说之中,自己这位师爷武艺高强,聪慧绝顶,又为人坦荡,侠义心肠,可今日一见之下,竟完全相反,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身形闪动,落在方圆近前,拉住方圆手臂,道:“师父,咱们回去。”
    “师父,师父······”方圆恍若不觉,嘴里低语不止。
    方圆为人忠厚,至纯至孝,贾英雄自问做不到,正因如此,更是佩服,尤其当日为了下山寻找甄乐儿,他不得已出手封住方圆穴道,心中更是愧疚无已,自那之后,他便下定决心,绝不许再有人伤害方圆,而此时见方圆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亦是酸楚难当,眼睛忍不住湿润了,发泄一般喝道:“师父,你有点志气好不好,人家不认咱,你哭有什么用,快起来,我带你走,咱回去!”
    “师父,师父······”
    沈乘风心如铁石,面色不变,又道:“不知哪位朋友下场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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