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在食堂买了一只烤鸡, 骨肉分离后放进礼盒里, 末了微微点头, 觉得这样的礼物非常正常。狼崽闻着鸡肉的香气,也微微点头, 觉得简直太棒了。
    他们两个于是提着礼盒, 紧随朕的脚步前去探望泽丽塔。
    泽丽塔的临时抚育人站在门边, 见到赫尔戈冬和露西, 顿时露出了笑容。她向两人身后张望,笑着询问道:
    “还有其他人一起来吗?”
    露西抱着礼盒摇头, 赫尔戈冬在她脚边,习以为常的进行共感。泽丽塔的抚育人还是他没有共感过的对象,对他诱惑力很大。只见他两只冰蓝色的瞳仁骤然向里, 变成斗眼, 这个过程现在只需要消耗很短的时间,他就能感受到被感受者曾经感受过的一些东西。
    共鸣产生,赫尔戈冬看到了满目血红色,惊得他向后退一步,有些不可思议。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共感了保育中心很多人, 绝大多数都有着明亮的色调, 少数心情不太好的,也只是蒙蒙的雾灰色。刚才所见的血色世界冲击着他的精神,他摇晃一下脑袋,抚育人却已经在他面前轻轻的蹲下身来。
    “怎么了, 赫尔戈冬先生?”她微微含笑,“露西小姐已经进去了。”
    赫尔戈冬闻声抬头,房门敞开着,少女巫妖已经来到了水池边。奇怪的是朕却不在,于是他询问般看向抚育人。
    抚育人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朕先生等了你们一段时间,说是回去找你们,路上没有遇到吗?”
    赫尔戈冬茫然地摇头,他们没有遇到朕,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保育中心内部路线复杂,正好错过了。
    可是还是有哪里很奇怪……
    “您不进去吗?”
    听到抚育人的声音,赫尔戈冬本能向前,他对这些中心的工作人员们全然信任,不疑有他。中心是用来保护他们的,工作人员总是希望他们健康活泼,这样一想,刚才感受到的那片血色,应该只是……错觉?
    脸颊处似乎传来了曾经的疼痛,赫尔戈冬突然记起阿雷西欧跟他玩的时候。阿雷西欧让他保持共感的状态,当他感应中阿雷西欧是黑色的,那么过去了就会被捏扁脸,如果是白色的,就会得到一个摸头。血族反复和他进行这样的游戏,让他习惯越来越复杂的切换,最终,赫尔戈冬累瘫在地吐舌头,血族温和的抚摸他的头。
    【要记住,赫尔戈冬。我尚且会骗你过来捏你的脸,而你的“共感”,永远不会欺骗你。】
    血族好像露出了一点怀念的神色。
    【你知道你的先祖们,因为这种能力,在战场上承担着什么职责吗?】
    回忆中的他发出疑惑的“呜呜”声,血族就笑了。这个笑容显得骄傲且怀念,敬佩却忧伤。
    【狼人们会指出哪个方向是敌人,哪个方向的敌人又杀意最强,进而对那个方向发出吼啸。我们绝对相信他们的判断,并将这个过程比喻为——】
    【吹响号角。】
    房间里,巫妖已经缓缓俯下身,似乎要帮助水妖佩戴新的发饰。赫尔戈冬的视线急促的在巫妖和微笑的抚育人身上来回转换。他心神不宁,难以决断,长久的被保护的生活,让他很难独立做出判断,因为决断意味着对之后要发生的一切负责,而“负责”恰恰是离黑暗生物们最遥远的一个词语。
    赫尔戈冬的身体紧紧绷住,那些血色在他面前频繁闪动。在他身边,抚育人似乎也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些。
    “赫尔戈冬……先生?”
    【共感永远不会欺骗你!】
    赫尔戈冬感到自己脊背的皮毛根根炸起,他以为自己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其实仅在短促的一瞬,他前爪猛地踏地,对房间里发出稚嫩的咆哮!
    长久的合作训练形成反射,巫妖的动作顿时终止,并且下意识地在身前拉起一面骨盾!下一秒,柔韧的大网网在骨盾上,布下陷阱的人“嘁”一声,迅速出手,企图立刻控制住巫妖!
    又是骨盾!瞬发!露西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她以骨盾作掩护,开始迅速往门口跑。身后的追兵不甘的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带帽斗篷,手上发力把她扯回来,却正对上了巫妖魂火燃烧的黑眸——
    震慑!震慑!震慑!
    连发三个负面精神魔法,露西挣脱了那只手。甚至不敢回头看后续的情况,她埋头往门口冲,准备先跟赫尔戈冬汇合!然而就在这时,站在门口的抚育人冷哼一声。伪装的笑容已经消失,他顶着抚育人那张温和的脸,抬手放在门上,恶劣的笑道。
    “拜拜,小姐。”
    代表希望的房门在露西重重关上,她在原地愣怔了一下,身后传来了咒骂声。
    “妈的……搞得我脑袋嗡嗡响……”
    她恐慌的倒退一步,看着重新站起来的男人。对方一身凶悍气息,拔出一柄短猎刀,带着些复仇的快意盯住她。
    “上头说先别搞出太大动静。”
    “小小的见点血,再把你传送过去。”
    而隔着一扇房门,赫尔戈冬也遭遇了自诞生以来最大的危机。他压低身体,利齿外露,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声音。然而他对面顶着抚育人外表的人却笑了,先是微笑,继而是大笑,甚至笑到根本直不起腰来。
    “真是太滑稽了!这么一个狼崽子,威胁我?”
    他笑够了,直起身来,解除伪装装置,露出一张青年的脸来。如果朕在这里,肯定能认出,这就是之前领命离开的祝青。
    “不过也总不能让你就这么出去,我们的人还没完全控制住这里。”
    祝青没有拿出武器,而是拿出了一只微型摄像机。他甚至还放松的摆弄了几下,调试了几个不错的角度,然后对着赫尔戈冬笑道:
    “这东西你们黑暗生物该很熟悉吧?”
    “一个两个没事直播睡觉,粉丝就有这么多,我想要不就蹭蹭你的热度。”祝青一直在笑,他暂时没有打开摄像机,只不过是在等。突然,他的光脑微微一响,表明他们的人已经里应外合,将这座建筑完全掌握在手中。
    他笑着打开了摄像机,登陆于一个他们独立搭建的直播平台,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开播了!礼物都刷起来!今天我直播的绝对是你们想不到的东西!”
    有一些每天游荡在网络上的人发现了这个平台,一开始只是零星,后来渐渐增多。无数弹幕开始刷起,询问为什么这里的场景如此像保育中心,背景有一些爆炸声是什么造成的,大多数观众一开始只认为这是一个恶作剧,还声称要举报主播。
    祝青放声大笑,他并不吝啬让这些联邦的观众们感受最深的绝望与恐惧。
    他调转镜头,对准了对面的狼崽,嘴上还在吆喝着。
    “绝对前所未有!直播内容十分新颖!”
    “我今天直播的是……”
    他恶意的咧开嘴。
    “黑暗生物怎么杀。”
    “那天晚上用的传送阵还在,我通过那个进去。”阿雷西欧迅速说道,他见鲁齐乌斯也打算上前,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情况不明,我们两个留一个在外面。”
    鲁齐乌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
    “你知道了?”
    知道一千米的限制已经破除?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雷西欧嗤笑一声。
    “你每天在兢兢业业的研究我,我就不能研究下你?你这家伙太难搞,我不得不对你打起十分的精神来。”他看着神经病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得意,“我定期会试探下拉远距离你还会不会昏迷,结果你还真不会,大概是在我去海上见刻托的时候就解除了限制?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看你一直跟我粘在一起,简直像在撒娇。”
    “撒娇”这个形容让鲁齐乌斯沉默了一下,他决定以后更加慎重而隐蔽的研究阿雷西欧,现在正事要紧。
    “以防万一,我们不使用万年后的通讯。”
    阿雷西欧也点头,他们两个想到一起去了,“可能被窃听,也可能被直接阻断,所以我们先建立联络的契约,按最高权限构建,只我们两个人通话。”
    他抬手,熟练地在虚空中勾勒出一串字符。鲁齐乌斯的字符跟他同时完成,两人对视一眼,阿雷西欧点头道。
    “我这边准备好了……敬告我神芙蕾娜……”
    鲁齐乌斯微微垂眸,“敬告我神迦洛蒂……”
    两串字符合一,契约在火光中燃尽,两人之间就算相隔再远,也能直接心灵对话。不再耽搁时间,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阿雷西欧直接踏入传送阵。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多年的经验让他习惯以最高警戒去面对一系列的变故。值得庆幸的是,此刻他与神经病是相互信任的,有神经病在外面,联络也好护航也好,他在保育中心内部就能放心大胆的施为。
    传送十分平稳,阿雷西欧下一秒已经站在了房间里。他敏锐地嗅出空气里的硝烟气味,以及到处弥漫的满怀恶意的侵略者的气息,他于是怀着愤怒冷笑了一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他直接推开房门,正与走廊上雇佣兵打扮的男人狭路相逢。对方看起来十分惊愕,这个房间明明已经清理过了,为什么又会冒出一个黑暗生物来?更别说这个黑暗生物似乎……有些眼熟……
    尽管迷惑,他还是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光刀,调整为电击模式,打算把这个黑暗生物弄晕过去,再通过水妖那边的传送阵送走。
    武器还未挥下,血族已经与他擦肩而过,下一秒剧烈的疼痛才开始侵袭他。雇佣兵颤抖着摸了一把腹部,那里有一处对穿的伤口正汩汩流出鲜血,这些血液落地之前便盘绕升腾,最终消失于眼前这个黑暗生物的指尖。
    雇佣兵前倾倒下,血族的手笼罩他的头颅,强行索取近几个小时的记忆。这个魔法在阿雷西欧用来有些吃力,因为他的精神力侧重攻击方面,如果是已经成长起来的巫妖,事情会变得相当简单。大体获知了对方的个人任务与进入中心的方法后,阿雷西欧对事情的轻重缓急有了一个排序。
    阿雷西欧看一眼角落里已经了无气息的工作人员的尸体,走过去为他合上眼帘,起身时红瞳闪动,已是再无怜悯。
    雇佣兵的尸体渐渐干瘪,血液中的能量尽数归于血族身上。这就是血族可怕续航力的来源,特别是对上体内有鲜血的生物,他们完全可以在杀死敌人中获得不间断的补给。
    底层的喽罗们不知道太多东西,不过还是有些有用的。
    阿雷西欧垂眸,他给神经病远程传讯。
    “中心有闯入者,立刻联络军部和安德雷。我怀疑原本中心内部就已经有许多内应,才会沦陷的如此之快。”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先去确保瞳的安全,中途试着组织起中心内部的武装力量,让他们帮助先撤离其他黑暗生物和工作人员。”
    “好。”
    “另外,我把朕的红绳传送给你。”他说,红绳消失在掌心,再出现时,已经握在鲁齐乌斯手中。
    鲁齐乌斯只听血族在另一边轻声笑了。
    “追到他们本部去,你行吗,圣殿的猎人?”
    闻言,鲁齐乌斯的睫毛轻轻一颤。
    “真有礼貌,我以为你会直接称呼我为‘圣殿的猎犬’。”他淡淡说道,并不以那个带着贬义的称号为耻。猎刀与枪已经佩在身上,他扣紧袖口,银里纯白的斗篷垂落在一侧,金线荆棘灿烂夺目,昭示昔日圣殿的教义。
    谨严,苦修,忍耐,以及猎人们心照不宣的……
    不死不休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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